隨著日本央行週二時隔17年首度升息，全球貨幣政策領域的“負利率時代”，也正式宣告落下了帷幕……日本央行日內宣布，將基準利率從-0.1 %上調至0-0.1% ，符合市場預期。除了終結負利率外，日本央行還宣布將取消殖利率曲線控制(YCC)政策，並停止購買交易所交易基金(ETF)等風險資產，從而正式結束了前行長黑田東彥自2013年以來實施的激進貨幣寬鬆試驗。

儘管本月早些時候，接受調查的大多數經濟學家都預計日本央行將等到4月份才會結束負利率，但過去幾日日本媒體其實已頻繁對日本央行日內採取行動有所“放風”，而上週日本「春鬥」結果顯示各行業加薪幅度普遍超過預期，也進一步增添了日本央行在為期兩天的貨幣政策會議上做出升息決定的可能性。

今日日本央行的決定，使得其成為了全球範圍內最後一個放棄負利率的央行，並結束了過去十多年來全球政策制定者試圖透過廉價貨幣和非常規貨幣工具，來支撐經濟成長的特殊時代。

從近來日本國內外的環境來看，伴隨日本經濟內生成長動能出現復甦，日本國內通膨正逐步由外部輸入轉為工資-需求拉動的良性循環，日本央行持續進行貨幣寬鬆的核心目標已接近實現。而同時，長期貨幣寬鬆造成日本財政赤字貨幣化問題突出，國債價格被人為扭曲的客觀挑戰也愈發凸顯，日圓匯率更是面臨著較為嚴峻的貶值壓力。

這一系列因素都促成了今日日本央行貨幣政策框架的重大調整。

不過，分析人士也表示，雖然此舉標誌著日本17年來首次升息，但由於脆弱的經濟復甦，可能迫使日本央行在進一步提高借貸成本時會放慢腳步，因而從長期來看，日本利率預計仍將維持在零附近。

以下是日本央行日內利率決議宣布的主要政策改變：

終結負利率

日本央行此次以7-2投票的結果通過了結束負利率的決定。日本央行將基準利率從-0.1%上調至0-0.1%，為2007年以來首次升息，且長達8年的負利率時代正式終結。日本央行表示，其主要政策工具目前仍是短期利率。

日本央行先前實施三層利率體系，對基礎帳戶餘額實施0.1%正常利率，對包含法定存款準備金在內的宏觀附加帳戶實施零利率，對餘額超出上述兩部分的政策利率帳戶實施-0.1%的負利率。

日本央行預計，暫時仍將維持寬鬆的貨幣環境。在前瞻性指引方面，日本央行並未提供太多信息，其表示將繼續關注金融和外匯市場的發展及其對日本經濟活動和價格的影響。但此前那一句「如有必要，將毫不猶豫地採取額外寬鬆措施」的承諾已被取消。

退出YCC

日本央行在此次聲明中也不再提及0%的日本10年期公債殖利率目標，宣告其取消了殖利率曲線控制政策。

日本央行認為，附帶殖利率曲線控制的量化和質化貨幣寬鬆(QQE)政策框架，以及迄今為止的負利率政策，已經發揮了作用。以2%的物價穩定目標為指導，日本央行將從可持續、穩定實現目標的角度出發，根據經濟活動、物價和金融狀況的變化，適度實施貨幣政策，引導短期利率作為主要政策工具。

日本央行承諾將繼續購買債券，金額與之前大致相同。這項舉措以8-1的多數票贊成獲得通過。日本央行並表示，如果長期利率迅速上升，可能會增加日本政府債券購買金額，進行固定利率購買操作。在殖利率快速上升的情況下，日本央行將做出靈活的反應，例如增加日本公債的購買量。

事實上，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日本央行已多次對YCC政策做出調整，因而此次徹底取消YCC政策，也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YCC政策設定之初，將10年期公債殖利率波動區間嚴格設定為-0.1%至0.1%區間內，當公債殖利率觸及上限時便會觸發央行買進行為。之後利率控制上下限不斷放鬆——2022年12月將國債收益率波動區間放寬至-0.5%至0.5%區間，2023年7月進一步將“硬上限”調整為“軟上限”，允許國債收益率超過0.5%，當進一步觸及1%時才會觸發央行買入行為。

日本央行此次也提議在4月將四度買進4,000-5500億日圓5-10年期公債。

先前日本媒體曾報道過，日本央行正在研究提前公佈未來國債購買規模的新量化金融政策框架，為推動貨幣政策正常化作準備。

結束ETF購買

日本央行此次也宣布取消購買ETF，同時取消購買房地產投資信託基金(J-REIT)。日本央行將逐步減少商業票據和公司債務的購買量，並在一年左右停止購買。

這同樣也是日媒先前就曾爆料的日本央行緊縮轉變的三大組合拳之一。目前，這些投資賺取的股息和利潤已佔央行收益的很大一部分。一般預期的情況就是，日本央行會結束購買ETF，然後在數年或數十年內開始長期逐步的拋售。

作為貨幣寬鬆政策的一部分，日本央行於2010年12月開始購買日股ETF，當時日經225指數僅約為10,000點。

上月，日本央行持有的這些資產的市值已高達約為70萬億日元，幾乎與國家稅收收入持平，相當於持有日本股市約7%的股份，並已長期成為日本市場上最大的持股者。

日本金融市場何去何從？

在日本央行日內宣布結束負利率、退出YCC等多項緊縮貨幣政策的組合拳後，日本金融市場今日也陷入了劇烈動盪之中。日經225指數在午後經歷了數波過山車行情，截止發稿，該指數上漲約0.13%。

而儘管日本央行的緊縮行動不可謂不鷹派，但由於市場已普遍對此有所預期，美元兌日元日內仍出現了「賣預期買事實」般的跳漲行情，最新交投於149.76附近。

有分析師表示，美元/日圓匯率可能已經消化了日本央行將退出負利率政策的因素，不過有鑑於數小時後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還將召開新聞發布會，日圓匯率可能持續震盪。雖然收緊政策表面上是鷹派之舉，但日本央行聲明中也含有大量鴿派警告。

而從長遠來看，毫無疑問，隨著日本央行正式升息，或將大幅改變目前日本資本市場的格局。此前，在日圓走軟利好國內出口商等因素推動下，日經225指數剛在年內突破了40,000點的歷史新高，不過近來日股漲勢已有些停滯不前。儘管最近的休息並沒有阻止投資人的熱情，但他們現在正更專注於個股的選擇。

國金證券在上週末的研發中表示，超寬鬆政策退出，從分母端和分子端似乎對日股都構成一定利空。第一，「負利率」退出或帶來日債利率上行，從分母端利空日股。第二，日股營收中42%為海外收入，「超寬鬆政策」調整或驅動日圓升值，進而衝擊日股獲利。第三，前期淨出口是日本經濟重要支撐，「超寬鬆政策」退出也有可能影響日本經濟復甦的成色。

當然，也有不少業內人士目前仍看好日股前景。貝萊德日本活躍投資主管Yue Bamba先前表示，「這是一個重大事件。」他預計日本央行的升息將是漸進式的，貨幣環境仍將保持寬鬆並支撐股市。Bamba指出，“日股上漲的動力是多樣的、廣泛的、持久的。我認為，價格要完全反映出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從歷史上看，根據中金的統計，2000年以來，日本央行曾於2000年和2006-2007年兩輪升息，2022-2023年調整YCC上限。複盤上述政策收緊及日本資產表現的歷史經驗－日本短債利率在升息週期小幅上行、長債利率受升息影響有限但在YCC上限調整前通常走高、日股短期承壓、日元短期升值但長期走勢取決於利差。

日本升息對全球資產的影響

自2021年以來，為因應疫情期間貨幣超發、供應鏈衝擊所導致的高通膨問題，以美國為代表的海外主要經濟體紛紛收緊貨幣政策，開啟快節奏、大幅度的升息週期。與其他經濟體不同，日本央行多年來則持續保持寬鬆的貨幣政策，將政策利率長期錨定在-0.1%的擴張水平，成為全球僅存的「利率窪地」之一。

浙商固收在近期的研發中表示，在此背景下，日本央行的貨幣政策選擇將具有較強的訊號效應。而日本央行最新的舉動或意味著全球低利率環境的徹底終結，全球或將進入高利率與高通膨並存的全新時期。伴隨全球廣譜利率體系普漲，作為金融資產估價體系核心的無風險利率或將面臨一定程度的上修壓力，使大類資產面臨估值重估風險。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日本仍是美國國債最大的海外持有國。截至去年年底，日本的海外證券投資總額相當於4.2兆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日本的退休基金和保險公司。在過去近一年的時間裡，就一直有業內人士擔心，日本央行的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可能會導致大量日本資金從全球市場流回日本國內。

不過，至少從眼下來看，投資人或許不必就日本央行緊縮政策對全球資本流動的影響，感到過於擔憂。由於日本央行收緊政策的步伐料將是漸進的，而海內外市場整體的利差幅度依然巨大，大量日本資金至少在短期內仍將繼續留在海外市場。

在上週一份調查統計的273位受訪者中，只有約40%的受訪者表示，日本央行自2007年以來的首次升息，將促使該國投資者拋售海外資產並將收益匯回國內。他們認為，日本央行政策利率的「有限上調」後，日本與其他主要經濟體之間仍保持較大的收益率差，尚不足以促使日本投資者採取轉變行動。

Fivestar Asset Management Co.高級投資組合經理Hideo Shimomura表示，“我們看到此前大量日本散戶資金外流到外國債券和股票中，而我不認為日本央行負利率政策的結束，會改變這一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