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英偉達A100、H100晶片被禁止銷往中國後，美國政府又發布一輪對華晶片「禁運」令。10月25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官網揭露，英偉達先前遞交的一份監管文件中所涉及的限制出口的GPU晶片禁令，立即生效。

值得深思的是，這事件恰恰發生在中美關係有所緩和的背景下。該禁令最早由美國商務部發佈於10月17日，原有30天的公示期，但這一短暫的窗口期，8天後就戛然而止。

受此影響，當前國內AI企業瘋狂採購導致價格暴漲的英偉達A800/H800已經斷供，其他大廠諸如AMD的MI250晶片，英特爾的Gaudi2數據中心也被禁止出售給中國客戶。

這次出口管制對晶片的性能密度、出口的國家範圍、晶片製造的設備許可都做出了具體的要求，甚至還把13家中國GPU企業列入「實體黑名單」。

這個意圖很明顯，就是想盡各種辦法，全方位鎖死中國AI的發展，就像《三體》中智子封鎖人類科技那樣。

AI的基礎是算力，算力的基礎是晶片。面對更猛烈的晶片製裁，中國AI產業的發展，只剩下國產替代華山一條路。

01

新的禁令

無死角、全方位的封堵。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北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曾對南唐後主李煜派來的江南辯才徐鉉如此說。

目前，美國政府也有同樣的心態。眼看著中國問鼎世界動力電池、新能源汽車、光伏等高科技產業，在AI這一關係未來科技的金字塔領域，美國不容許中國再次挑戰他的科技霸主地位。

2018年，中興通訊被美國「封鎖」；2020年，華為因被美實施制裁，麒麟高階晶片成為絕唱；2022年10月，美國瞄準了AI晶片市場，英偉達最高階的A100、A800無法提供到中國市場。

一年之後，美國商務部再度掄起大棒，對英偉達供應中國的「替代版」也進行封鎖。相較於去年，更新後的規定進一步升級，試圖切斷逃避限制的各種途徑：

其一，管制標準方面，以性能密度取代寬頻參數。禁止向中國出售運行速度為300TFLOPS（一萬億運算/秒）及以上的晶片，速度為150-300TFLOPS的晶片的性能密度為每平方毫米370​​GFLOPS（十億次運算/秒）或更高，也將被禁止銷售。

其二，出口許可的範圍擴大到40多個國家和地區，防止這些晶片從其他國家輾轉進入中國。

其三，對21個國家的晶片製造設備提出許可要求，擴大禁止進入這些國家的設備清單名錄，限制中國14奈米以下先進晶片的製程能力。

其四，將壁仞科技、摩爾線程等13家中國GPU企業列入“實體名單”，切斷中國新創公司與台積電的連結。

根據測算，依照性能要求，目前市面上主流的AI晶片基本上被掐死。英偉達的A100、A800、H100、H800、L40S甚至AMD MI250系列以及英特爾Gaudi2都受到影響。

消費級的RTX4090顯示卡和性能較低的L40雖沒有納入“限售令”，但企業必須在出口速度超過300 TFLOPS的晶片時上報，以防止這些產品用於AI大模型的訓練。

此外，美國濫用長臂管轄，對晶片代工廠發出警告，包含500億或更多電晶體、並使用高頻寬記憶體的晶片，出口商都要格外注意，需要許可證才能向中國發貨。

為上述13家實體清單企業代工，必須取得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許可，而一旦缺少高端代工廠，這些企業的晶片只能存留在紙面上。

對於光刻機這類的高階晶片設備，美國更是高度警惕，以防止這些工具轉移到中國。先前，EUV光刻機已全面被禁，新的規定中，阿斯麥ASML的DUV光刻系統也受到限制，防止向中國的晶片製造廠運輸較舊的DUV型號和配件。

梳理英偉達的產品庫，目前「倖免於難」的似乎只有V100了，該晶片相互通信速率為300 GB/s，運行速度最大為125 TFLOPS，可這樣的性能根本無法勝任目前AI應用的要求。

美國商務部這項新規，就是要透過“性能+管道+實體清單+長臂管轄”，對中國AI產業進行無死角、全方位的封鎖。

就像一道道鐵柵，橫亙在中國通往高科技的願景和真實的市場需求之間。

02

算力霸權

無止盡的打壓和封鎖。

如孟晚舟所說，算力大小決定AI迭代與創新的速度，也影響經濟發展的速度。

放眼全球，美國佔據高階晶片金字塔頂端，利用國家強權對產業鏈進行把控，對台積電等企業進行拉攏，以達到孤立中國的目的。

美國之所以能夠為所欲為，源自於強大的科技實力。資料顯示，ChatGPT-3的訓練算力消耗極為龐大，達到了3640PF-days(每秒計算一千萬億次，需要計算3640天)，相當於6000枚英偉達A100芯片，若考慮互聯損失的情況，需要儲備一萬張A100作為算力基礎。

也就是說，中國AI企業要跟上OpenAI的腳步，最起碼要擁有一萬張A100 打底。

而GPT-4大約要在25000個A100上訓練90到100天；至於下一代模型GPT-5，按照馬斯克的說法，可能需要30000-50000塊H100。

別忘了，這只是推向市場前的訓練階段，在運作階段，以GPT-3為例，維持5000萬的日活用戶需要16255顆A100晶片。

因此，在轟轟烈烈的大模型運動中，中國企業對英偉達晶片的需求量暴增。英國《金融時報》先前報道，阿里、騰訊、字節跳動、百度等中國互聯網大廠向英偉達送出了50億美元的A800晶片訂單，預計今明兩年交付。但如今，這些希望都已破滅。

現今，AI世界的「入場券」牢牢掌控在英偉達等美國企業手中，英偉達目前佔據全球資料中心AI 加速市場82%的份額，Al 訓練領域的市佔率更是高達驚人的95%。這種優勢可能比PC時代的“Wintel聯盟”，行動時代的高通+Google（Android），更可怕。

高度寡占助推英偉達成為AI戰場的最大贏家，市值突破1兆美元，是目前全球市值最高的晶片企業，業績更是大幅飆升，刷新歷史新高。

一方面，英偉達、AMD和英特爾瓜分AI晶片市場；另一方面，考慮到晶片產業鏈處於全球化大分工的狀態，尤其是代工必須仰仗台積電，為此，美國威逼利誘台積電赴美建廠。

同時，隨意更改貿易准入許可，去年的規定要求算力超過600T的產品不能使用台積電代工。也就是說，國內AI晶片製程被限制在7nm的閾值，但還可以透過Chiplet封裝製程將多個晶片高速互聯，實現算力的提升。不過，剛生效的禁令，以效能密度為限制標準，就是要封鎖Chiplet的漏洞。

可以看出，美國正想盡各種辦法，維繫自己的科技霸主地位。一旦感受到自己的地位遭到挑戰，便對其進行無止盡的打壓和封鎖。

隨著禁令出台，英偉達也頗為受傷，上述50億美元的訂單大概率基本上泡湯。自17日新規發布後，股價至10月31日下跌了近12%。

要知道，英偉達約50%的收入來自資料中心晶片，中國貢獻了21.4%的收入，大陸地區也長期是其除美國本土以外的最大市場。

03

擊碎鐵柵

國內AI晶片並非不能用，而是不好用。

新的出口管制出台後，中國AI晶片只剩下自立自強一條路。

欣慰的是，此前華為5G晶片的橫空出世，讓中國企業看到了曙光。在重重封鎖之中，依然能殺出一條血路，證明中國晶片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沒有美國技術，也能尋找到替代方案。

先前過度依賴英偉達，而當下美國步步緊逼，扶持培育本土產業鏈成為唯一出路。

但這並非簡單地用國產晶片取代進口貨這麼簡單，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既要頂層政策的支持，還需要市場化運作，當然更需要全產業鍊和底層技術的躍進。

目前，國內的追趕者主要分為三類企業，一是「華為+BAT」等大型科技企業；二是中科曙光+海光資訊之類的國資背景企業；三是景嘉微、壁仞科技、寒武紀、摩爾線程、天數智心、燧原科技等民營及創業型公司。

性能上看，華為昇騰910、海光資訊的深算二號，可以直接對標英偉達A100，據說能夠達到其80%的性能，科大訊飛董事長劉慶峰還表示，華為的GPU技術現在已經與英偉達的A100相當，他甚至稱基於此研發的星火大模型已經可以比肩甚至超越ChatGPT。

新創公司中的摩爾線程，其幕後掌舵人張建中曾任職英偉達中國區總經理；沐曦的C100預期性能對標英偉達的H100，壁仞的BR100據稱能超越A100。

但這些產品都存在幾大系統性問題，一是台積電的代工被封鎖後，只能期待中芯國際的7nm製程；其次，生態問題，雖然上述企業中僅有海光資訊實現大幅獲利，業績和市值上都取得了成功，但其依賴AMD的x86架構授權也不足以和英偉達抗衡；

最後，紙面參數≠實際應用，國內AI晶片並非不能用，而是不好用。據說，今年6月，一些地方政府建設算力中心時，曾向承建方提議採購部分國產AI晶片，但被承建方企業拒絕了，而這家企業還是國資背景。理由是，相較於英偉達的AI晶片，國產晶片性能不足、不夠好用。

一些地方政府或企業為了響應國產替代的號召，或是為了支持國貨，採購了少量的國產晶片，但只是放在倉庫裡積灰生鏽，並未使用。

而且，由於起步晚、迭代慢、效率低，即便價格更便宜，但國產AI晶片推向市場將產生龐大的試誤成本。摩爾定律在當今的半導體產業日漸失效，可產品依然跟隨市場進行升級換代，而本土產品缺乏實際的大規模應用，導致無法獲得正向回饋，發展節奏就會更慢。

一旦先發者形成生態壟斷，後進者取勝的機率極小，PC時代和行動時代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這是一個持續的負向循環，打破這個癥結，繁榮市場生態刻不容緩。

華為已經開始佈局，昇騰生態涵蓋了整機硬體、應用軟體等等層面。並在東數西算等重要節點，攜手地方政府、企業、大學、醫院、研究機構使用算力。

這是一步非常關鍵的棋，不然徒有產品，而沒有應用和推廣，即便生產出來，也只能用於展示。

04

寫在最後

管制新規出爐後，黃仁勳的回應耐人尋味：

英偉達會遵循相關規定…我們也會盡量支援各個市場需求，支援中國大陸市場客戶。中國當地也有不少很好的科技廠商，例如華為等，英偉達也必須努力與當地產業競爭，再觀察結果。

對美國政府「鷹派」作風的無奈，對中國市場的戀戀不捨，對中國優秀科技企業的尊重，都體現了出來，其心態矛盾又頗為複雜。

但黃仁勳的情感並不能當飯吃，中國AI發展只有自強華山一條路。

從成功者身上獲取經驗並不寒磣，美國科技產業的強大，離不開各個層面的全面繁榮，OpenAI的研發和產品，英偉達的晶片為後盾，盟友台積電的鼎力支持，微軟的投資和應用，龐大的人才儲備和雄厚的資本，都是其成功的關鍵。

當下，中國擁有不乏資本，更不缺市場，人才梯隊也穩定建立。有華為5G突圍的珠玉在前，AI晶片也並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