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全球最大的汽車製造商，豐田汽車也有一個宏大的科技夢想。於是在2021年，這家日本汽車巨頭成立了自己的科技創業公司，並挑選了一名美國科技奇才來運營它，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開發出成為整個行業標準的軟體。

豐田新科技公司的雄心壯志是如此之大，大到要在富士山腳下建造一座全新的城市，在那裡測試自動駕駛汽車、機器人和用於發電的氫。

時任豐田CEO的豐田章男(Akio Toyoda)表示，新公司將協助豐田度過「百年一遇的深刻變革時期」。經歷這次變革後，汽車將使用電力驅動，連接到互聯網，可以自動駕駛，並嚴重依賴軟體。

豐田章男當時表示，新公司將命名為「編織星球」(Woven Planet)。這個名稱用的是英文單詞，暗含豐田在上世紀20年代作為自動織布機製造商的起源。為了彰顯自己的決心，豐田章男以個人名義投資了3,400萬美元，獲得了新公司5%的股份。

「編織星球」的東京總部

然而，過去三年，豐田的「編織星球」夢想一直在縮水。儘管豐田堅稱其終極願景仍未改變，但該公司全面發布能讓車主無線升級汽車的軟體計畫已被推遲，新城市也尚未開放。

在豐田現任和前任高層看來，該公司軟體部門的早期失誤為傳統公司的領導者提供了一個警示故事：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一種新的技術專長，但很難將其與公司舊的才能和習慣融合在一起。「編織星球」一開始就心懷遠大抱負，但最終與豐田希望迅速將具體軟體功能應用到汽車上的願望不符。而且，成立86年的豐田正試圖在每年生產1000萬輛汽車的同時重塑自我，不斷調整「編織星球」的目標，這讓後者難以應付。

大夢想

在2020年的一次內部會議上，豐田章男鼓勵當時即將成立的「編織星球」的員工要有遠大夢想。他表示，自己很難鼓勵豐田在內部進行創新，因為豐田是一個大型組織，決策往往是根據先例做出的。

根據會議記錄，豐田章男當時表示：「在這個未知的時代，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這種邏輯機制來考慮。在新公司，我相信我們可以做一些偉大的事情。我相信我們可以改變世界。”

隨後，「編織星球」開始用高薪吸引頂尖外國軟體工程師，並收購了一系列新創公司，包括在2021年4月收購美國叫車公司Lyft的自動駕駛部門。

為了經營“編織星球​​”，豐田章男選擇了詹姆斯·庫夫納(James Kuffner)，後者是一名喜歡穿牛仔褲和T恤的機器人專家。庫夫納自2016年以來一直在豐田工作，此前他曾是Google自動駕駛汽車研發團隊的一員。

「編織星球」CEO庫夫納

現年52歲的庫夫納管理著「編織星球」的2000多名員工，同時也承擔了一份非正式的兼職工作，指導豐田章男35歲的兒子豐田大輔(Daisuke Toyoda)，後者在公司擔任高階主管職務。在截至2023年3月的財年裡，庫夫納的收入接近900萬美元，比他的老闆豐田章男還多出200萬美元。

不切實際的軟體系統

「編織星球」的一個重要項目就是為豐田汽車打造業界領先的軟體系統。豐田將這個汽車系統命名為Arene，後者可以像特斯拉一樣讓車主透過無線下載大量系統升級。由Arene驅動的汽車能夠連接到雲端網絡，在數百萬輛汽車、智慧家庭和城市基礎設施之間收集和共享數據。豐田公司以外的開發者將能夠使用它來設計自己的汽車應用和服務。Arene也將透過Android系統開放給其他汽車製造商使用。

這是一個宏大的願景，很難確定具體的發佈時間表。系統開發任務也變得更加困難，因為豐田希望該系統能適用於多種類型的汽車，包括電動車以及豐田仍致力於生產的混合動力汽車、汽油車和氫動力汽車。

即使在豐田和「編織星球」內部，許多人也發現這種願景難以理解。大約六個月前，在「編織星球」的一次全體員工會議上，一名員工提出了一個根本性問題：「到底什麼是Arene？」這個問題被員工投票選為公司管理層需要回答的首要問題。

「編織星球」CEO庫夫納稍作停頓，說他會回答。隨後，庫夫納發表長篇大論，詳細講述了他為Arene設定的最初夢想：利用它的自動安全功能拯救生命，不僅限於控制汽車的駕駛功能。據參加會議的人回憶說，他們當時想知道為什麼大部分答案都是用過去式給出的(暗指管理層沒有與時俱進)。

延後發布

“Arene是什麼?”，這也是“編織星球​​”和豐田的管理層當時正在討論的問題。該平台的開發時間比豐田預期的要長。豐田曾一度希望在2025年推出成熟的Arene平台，但規劃豐田下一代汽車陣容的團隊開始預計，它的交付時間將被推遲到2027年。

知情人士透露，在去年的一次產品開發會議上，時任豐田CEO的豐田章男曾勃然大怒，因為他當時聽到「編織星球」管理層說，豐田計劃在2025年發布的許多軟體更新將無法準時完成。

豐田新CEO在車展上介紹Arene系統

過去一年裡，「編織星球」開始將重點轉向開發可以很快交付的軟體。這意味著，他們將專門為豐田汽車設計軟體，並引入具有汽車經驗的領導者。Arene被重新設計，在最初推出時更注重車內體驗，其功能可以讓車主修改他們的汽車，使其加速聽起來像跑車，甚至像手排車一樣駕駛。

現在，豐田表示，Arene將於2025年在部分車型上首發，並計劃於2026年全面推出。該系統最初將僅為豐田汽車設計。

CEO辭職

今年10月，庫夫納辭去了任職兩年半的「編織星球」CEO職務，把接力棒交給了豐田最大汽車零件供應商日本電裝的隈部肇(Hajime Kumabe)。據公司內部人士透露，前豐田CFO近健太(Kenta Kon)開始擔任豐田大輔的非正式導師。

就在9月底時，「編織星球」在日本東京總部為庫夫納舉辦了一個告別派對。新CEO隈部肇過去曾與庫夫納在軟體開發專案上合作。他表示，自己的意圖不是放棄前任CEO的願景，而是把它們變成現實。

據在場的人說，庫夫納看起來很疲憊。輪到他發言時，他哽咽著說，他很感激這段經歷，並會在新職位上想念以前的同事。這位美國高層還說，他會懷念的另一件事就是：他在接受這份工作之前擁有的秀髮。

汽車產業分析師Takaki Nakanishi最近寫了一本書，詳細介紹了豐田電動車和軟體策略的變化。「從失敗中吸取教訓，豐田現在已經清楚地解釋了它需要做什麼，它需要優先考慮什麼，它有一個明確的2026年產品計劃。」Nakanishi說。

「問題是，豐田是否找到了從長遠來看最終會成功的模式，」Nakanishi表示，「庫夫納的時代結束了，這家最初帶有加州風險精神的公司現在有了一位來自日本電裝的總裁，就像一家純粹的日本公司。”

電動車不是萬能的

豐田上週表示，在減少碳排放方面，電動車並不是萬能的。

作為混合動力車的先鋒和領導者，豐田拒絕像它的一些最大競爭對手那樣全力轉向電氣化。該公司認為，減少碳排放的最佳方法是為消費者提供多種選擇，包括混合動力車、插電式混合動力車、氫動力車型和電動車。豐田表示，由於價格高且充電基礎設施不發達，並非所有人都準備好接受電動車。

豐田章男

對於為何不全力押注電動車，豐田章男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因為正確的答案仍然不清楚，所以我們不應該把自己限制在一個選擇上。”

2020年，他也認為電動車被過度炒作。豐田章男批評了這一現象，稱新能源車倡導者沒有考慮汽車用電造成的碳排放以及向電動車過渡的成本。

豐田的這項策略引發了進步人士和環保團體的憤怒。他們認為，缺乏純電動車的任何技術都會不必要地加劇全球暖化。

儘管如此，豐田仍在與時俱進。去年12月，該公司宣布計畫投資4兆日圓(約290億美元)在2030年前推出30款電池驅動車型。該公司的目標是到2030年時每年至少銷售350萬輛電動車，約佔全球銷量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