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馬桶上方便時，經常遇到馬桶上有「殘留」的尷尬。在你一次又一次按下沖水鍵，但殘留的便便依然在馬桶壁上與你面面相覷的時候，你可能會想：這個世界上為什麼就不能有不粘便便的馬桶呢？事實上，這個問題也引發了科學家的興趣。

為什麼我們需要不黏便便的馬桶？

為什麼便便會這麼黏呢？

南非誇祖魯-納塔爾大學的伍萊（SM Woolley）等人研究發現，便便的黏度和含水量密切相關，而便便的含水度又受到攝取膳食纖維和蛋白質的影響。然而，攝取富含蛋白質的食物（如肉類和豆類）和富含膳食纖維的食物（如水果、蔬菜和全穀物）對於人類保持健康的消化系統至關重要，它們在人類食譜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在維持飲食結構不大幅調整的前提下，要改變便便的黏度並不容易。

富含蛋白質和膳食纖維的食物在人類食譜中具有重要地位。本圖系AI繪製

為了解決馬桶上有「殘留」的尷尬，人們開發了各種原理獨特、沖水力強大的馬桶。然而，這些強力沖水型馬桶的高水流量導致用水量大幅增加，帶來了新的問題。

調查數據顯示，全世界每天都要花費超過1,410 億公升的淡水來沖廁所（非洲人口總用水的六倍），而城市居民的沖廁用水要佔到全部生活用水的30%~ 35%，這兩個數字令人咋舌。同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聯合國水機制共同發布的2023 年《聯合國世界水發展報告》顯示，全世界仍有20 億至30 億人面臨缺水困境。這種矛盾情況迫使人們必須尋找其他解決方案。

在研究了便便和馬桶之間的奇妙關係後，科學家最終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設計一個不黏便便的馬桶！

加一層塗層，就可以實現不沾馬桶嗎？

或許你的第一個反應是，要實現不沾連，在馬桶上加一層塗層就可以了，科學家也是這麼想的。

豬籠草，生物界聞名遐邇的食蟲植物，它們的葉片特化為一個個瓶狀捕蟲籠，捕蟲籠內壁具有多孔的微結構且填充有潤滑液。被豬籠草蜜腺吸引而落入捕蟲籠的昆蟲在內壁上站立不穩，很難逃出生天。這種神奇的現象引發了科學家的注意。

豬籠草捕籠的內壁，形狀像馬桶。圖片來源：wikipedia

美國賓州州立大學黃得勝（Tak-Sing Wong）團隊從豬籠草身上汲取了靈感，開發了一款「超滑塗層」——LEES（liquid-entrenched smooth Surface ，液體固定的光滑表面）。

只要先用聚二甲基矽氧烷在馬桶表面形成奈米級「毛髮」基底，再噴塗矽油潤滑劑，只需要5 分鐘就能在普通陶瓷馬桶的表面形成LEES 塗層，使其變得更加順滑。

科學家先後在使用這種塗層製造的馬桶內壁上測試了水、人造混合糞便、真實糞便，發現LEES 塗層能夠將糞便這樣的粘彈性流體的附著力降低約90%，基本上做到了「不粘連」。

LESS 塗層對於節約水資源的作用也立竿見影，根據「糞便」含水量的差異，沖馬桶的用水量可以減少50%~90% 不等。LEES 層也具有一定抑菌效果，能夠進一步減少氣味的產生。

LEES 塗層（左）和無塗層馬桶（右）去除人工合成糞便效果比較。圖片來源：文獻[3]

在LESS 基礎上，近十年來科學家不斷改善這種塗層技術，開發出效果更好的塗層，並將其廣泛應用於防污、自潔、防結冰等領域。

不過，這種塗層技術也有自己的問題。以LESS 為例，在沖洗大約500 次後，就需要在馬桶上噴灑新的矽油塗層了，而聚二甲基矽氧烷基底在長期使用後也需要修補，每次修補需要15 美元（約合人民幣109 元）。在缺水的不發達地區，使用這類技術似乎過於繁瑣，成本也過於高昂。

有沒有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

華中科技大學的蘇斌教授團隊同樣從豬籠草的捕蟲籠內壁的微結構中獲取靈感，決定從馬桶本身開始。他們以塑膠和特殊的沙粒的混合物為原料，3D 列印出了尺寸是普通馬桶1/10 的馬桶模型。

在3D 列印的過程中，雷射會將原料燒結。燒結是一種化學過程，可將兩種類型的固體壓實和組合在一起，重要的是，這會產生多孔結構——固體顆粒之間有許多微小的間隙。因此，潤滑油能夠儲存在整個馬桶表面上，甚至滲透進內部。如此一來，表面的潤滑油流失之後，就能從馬桶的內部更深處得到補充，達到一勞永逸的效果。

同時，這種多孔結構讓馬桶更加耐磨，即使是用砂紙擦洗1000 多次後，迷你馬桶依舊光滑如初。

當然，這種馬桶離走進我們的生活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因為要先印出實際尺寸的馬桶，再降低製造成本。

合成糞便仍能從表面被砂紙打磨1000 次的迷你馬桶的底孔中滑出。來源：文獻[2]

為何便便能夠不沾在馬桶上？

在化學層面上，豬籠草、LESS 塗層、迷你馬桶的超滑性都源自於一種稱為「疏水性」（hydrophobic）的材料特性。具有疏水性的材料表面接觸水，水滴會形成一個圓珠狀，很難浸潤表面。

這是因為材料表面分子之間的相互作用力大於水分子與表面之間的作用力。而對應地，材料表面分子之間的相互作用力小於水分子與表面之間的作用力的表面，具有親水性（hydrophilic）。

我們通常透過測量液滴邊緣與固體表面之間的夾角（即接觸角）來確定一種固體表面親水或疏水的作用大小。不難看出，當水滴在固體表面完全鋪展開時，接觸角應為0°，而如果水滴完全保持球形，接觸角則應為180°。

水滴在親水、疏水和超疏水錶面上的接觸角。圖片來源：文獻[5]

因此，接觸角越大，表示固體疏水性越強。當接觸角超過150° 時，科學家為此性質取了一個新名字：「超疏水性」（superhydrophobic）。除了上述提到的豬籠草和塗層，自然界中的蓮花、芋、甘藍等植物的葉片和閃蝶屬蝴蝶的翅膀都具有這種特性，這是由其粗糙或多孔的微觀結構決定的。

結語：

為讓你的便便不黏在馬桶上，科學家們做了許多努力，但目前仍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不過我們相信，隨著材料學的進步，終有一天，不沾馬桶會走進我們的日常生活。

參考文獻

[1] Woolley, SM, et al. “Shear rheological properties of fresh human faeces with different moisture content.” Water sa 40.2 (2014): 273-276.

[2] Li, Yike, et al. “Abrasion‐Resistant and Enhanced Super‐Slippery Flush Toilets Fabricated by a Selective Laser Sintering 3D Printing Technology.” Advanced Engineering Materials (2023): 2300703.

[3] Wang, Jing, et al. “Viscoelastic solid-repellent coatings for extreme water saving and global sanitation.” Nature Sustainability 2.12 (2019): 1097-1105.

[4] Kreder, Michael J., et al. “Design of anti-icing surfaces: smooth, textured or slippery?.” Nature Reviews Materials 1.1 (2016): 1-15.

[5] Zhang, P., and FY Lv. “A review of the recent advances in superhydrophobic surfaces and the emerging energy-related applications.” Energy 82 (2015): 1068-1087.

[6] Chen, Huawei, et al. “Continuous directional water transport on the peristome surface of Nepenthes alata.” Nature 532.7597 (2016): 85-89.

[7] Wang, Dagui, et al. “Liquid-like polymer lubricating surfaces: mechanism and applications.” Nano Research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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