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廠計算機工程師劉慈欣與電力“上大壓小”往事
春節檔歷來是各大賀歲片廝殺的主戰場,2019年春節,電影《流浪地球》逆襲奪冠。睽違4年,《流浪地球2》升級歸來,上映6天票房突破20億元,成為中國影史第29部破20億影片。原著兼監製劉慈欣在該片首映禮上說,“郭帆導演和他的團隊在開拍前準備的十幾萬字世界觀,影片看得見的特效更加恢弘,更重要的是故事更加豐滿,細節度更高。每一次的’好一點’,都讓我們自己的科幻電影走得快一點。中國科幻再次起航。”
《三體》的前兩部、《流浪地球》等都是劉慈欣在電廠工作期間的作品。此前接受采訪時,劉慈欣曾屢次提及成為職業作家之前的工作單位:山西娘子關火力發電廠。
娘子關發電廠距離劉慈欣的家鄉山西陽泉約40公里,位於太行山腳下。該電廠始建於1965年,總裝機容量為4×100MW(1MW=1000KW),機組先後於1971年、1975年、1980年、1982年投產發電。它曾作為戰備電廠,保障河北、北京等地用電。而後不僅是山西省主力發電廠之一,也是華北電網的樞紐電廠之一。
劉慈欣出生於1963年,3歲時因父親工作變動,舉家從北京煤炭設計院遷至山西陽泉三礦,1985年從華北水利水電學院(現華北水利水電大學)水電工程系畢業之後,便進入娘子關電廠擔任計算機工程師。
娘子關是山西的東大門,背靠峰巒,雄居險隘,襟山帶水,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身處僻靜之地,又從事相對單調枯燥的電廠工程師工作,劉慈欣曾說,讀科幻、寫科幻,從一個科幻迷成長為科幻作家,其實都是出於對平淡生活的補償心理:在電力系統工作必須要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則要接女兒、回家做飯;作為工程師,他還要不斷學習和更新專業知識。
娘子關發電廠裡很少有人知道,“劉工”業餘是個科幻作家。劉慈欣曾回憶,自己寫小說從來沒引起過同事的關注,“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倒是知道了,但沒有多少人感興趣,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一個事。”
幾年前,劉慈欣曾因早前的一段“耿直”發言上熱搜:“特別是像電力系統這種工作,必須按時去上班,必須堅守崗位。在堅守崗位的時候,就可以在那裡寫作了,相當大一部分寫作時間都是在這個崗位上寫的。”劉慈欣直言,“因為在崗位上寫作,有一種佔便宜的感覺”。
此番“上班摸魚寫作”論突然爆紅後,劉慈欣後來又作過回應:“當時的工作時間是沒時間寫作的,想寫他沒有那個時間,事情比較多,就是下了班和節假日寫。“每天我們基層發電廠的工程師和搞技術的挺忙的,每天的活都不斷,你哪有時間去寫?”
娘子關電廠的命運隨全國電力工業“上大壓小”發生了轉變。
2007年1月,國務院批轉國家發改委、能源辦《關於加快關停小火電機組的若干意見》,進一步明確了鼓勵關停小火電機組的政策措施。“上大壓小”就是要將新建電源項目與關停小火電機組掛鉤。在建設大容量、高參數、低消耗、少排放機組的同時,相對應關停一部分小火電機組。彼時,由於我國電力工業中能耗高、污染重的小火電機組比重偏大,因此,國家發改委將電力工業實施“上大壓小”、關停小火電機組作為節能降耗工作的重要舉措。
當時召開的全國電力工業上大壓小節能減排工作會議上,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強調,要加快調整電力工業結構,下決心淘汰一批不符合節能環保標準的小火電機組,建設一批大型高效環保機組,發展一批清潔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發電機組,為完成“十一五”節能減排約束性指標做出貢獻。
會議決定,此後四年,全國要關停小燃煤機組5000萬千瓦以上,燃油機組700萬千瓦至1000萬千瓦,不再新上小火電項目,每年可節能5000萬噸以上標準煤、減排160萬噸以上二氧化硫。關停範圍包括:單機容量5萬千瓦以下的常規火電機組;運行滿20年、單機容量10萬千瓦級以下的常規火電機組;按照設計壽命服役期滿、單機20萬千瓦以下的各類機組;以及供電標準煤耗高、未達到環保排放標準和其他應予關停的機組。
2007年6月,娘子關電廠運行發電時間分別長達36年、32年的兩台10萬千瓦機組實施了爆破拆除。廠內1、2號機組於2007年5月底關停,3、4號機組計劃於2009年3月底正式關停。“以大代小”工程為2台60萬千瓦空冷超臨界燃煤機組。
老電廠關停也對劉慈欣的作品色調產生了影響。
2015年,劉慈欣曾回應“為何2010年前的作品色調都很陽光,而2010年之後的作品色調則變得憂悒”,這一曲折與娘子關電廠的命運息息相關——“因為2009年是娘子關電廠按照國家節能減排相關政策關停的年份。在此之前,電廠的工作是個鐵飯碗,收入很穩定,可以說是衣食無憂,沒有任何壓力。但是2009年關停後,電廠需要搬遷,員工面臨分流安置,競爭一下子變得激烈了。工作上的巨大變動影響了我的創作心理,體現在作品上就是色調變得沉鬱。這就是文學評論中經常提到的’說者被說’,作家總是不自覺地將個人經歷映射到作品裡。”
劉慈欣說,“上大壓小”消息一傳出來,企業裡面氛圍馬上不同了,“我們企業有2000人,新建一個大發電廠,只能容納400人,剩下這1600人去哪兒?在這個氛圍之下,《三體》的風格就變得有些陰暗了,生存競爭就浮出水面了。”
促使劉慈欣成為全職作家的原因很簡單,在進入新分配的電廠後工作負擔太繁重,沒有太多時間寫作。
從1999年的處女作《鯨歌》算起,他陸續發表《流浪地球》、《鄉村教師》、《朝聞道》、《全頻帶阻塞干擾》等中短篇科幻小說30餘篇,出版《超新星紀元》、《球狀閃電》、“地球往事”系列(即《三體》三部曲)等6部長篇,並連續多年獲得中國科幻文學“銀河獎”。
2015年8月,劉慈欣憑藉《三體》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發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為亞洲作家首次獲獎。同年10月,獲第六屆全球華語科幻文學最高成就獎,並被授予特級華語科幻星雲勳章。2018年11月,劉慈欣被授予2018年度克拉克想像力服務社會獎,表彰其在科幻小說創作領域做出的貢獻。2019年,劉慈欣當選山西省作協副主席。
娘子關電廠曾被寫入山西政協提案。2021年,山西省政協常委、省作協駐會副主席,四川省廣電局副局長(掛職)李駿虎向山西省政協十二屆四次會議提交了《關於將關停老國企廠區改建為文旅項目和影視基地的提案》,提出可將劉慈欣曾工作過的娘子關發電有限公司(原娘子關電廠,已經關停)一部分改建為《三體》主題公園和《流浪地球》實景體驗館,另一部分改建為影視拍攝基地。即將電廠灰場用地544.75畝改建為《三體》主題公園和《流浪地球》實景體驗館,將廠區佔地329畝和部分有年代特點的老住宅改建為工業題材影視拍攝基地。
2012年底,同煤集團重組漳澤電力後,將娘子關電廠職工分流安置到所屬同華髮電公司、臨汾熱電公司、王坪發電公司、大唐熱電公司等企業。同時,娘子關電廠“上大壓小”項目改為同華髮電二期項目,在原平市異地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