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汽車行業的第一次衰退已經發生還是即將到來？隨著電動汽車概念股在2022年底的暴跌，投資者不禁將其與20年前的互聯網泡沫破滅相提並論。與當時的互聯網行業類似，電動汽車公司，尤其是特斯拉，看起來將成為長期贏家。然而與此同時，也有很多年輕的公司可能沒有足夠的現金儲備度過行業低谷期。

還有一些公司位於兩者中間，例如Lucid、Fisker和Rivian。它們已經盡最大努力做好準備，但命運可能將取決於情況變得多麼糟糕。

進入2023年，在通脹擔憂逐漸減退和普遍的衰退預期之間，全球經濟似乎進入拐點，市場不知道如何看待特斯拉的大幅降價舉措。特斯拉首先在中國市場大幅下調產品價格，隨後1月13日在美國和歐洲市場也同步降價。古根海姆證券分析師羅納德·傑西克（Ronald Jesikow）等分析師認為，此舉可能會導致特斯拉的利潤率比華爾街平均預期低25%，並榨乾特斯拉競爭對手的利潤。

券商Wedbush分析師丹·艾夫斯（Dan Ives）等樂觀主義者認為，在宏觀經濟面臨不確定性的情況下推動電動汽車轉型是正確、積極的舉措。他表示：“這是一個仍處於起步階段的行業，還沒有經歷過嚴重衰退的壓力測試。”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遭到重創的電動汽車概念股是否會反彈？年輕的公司是否能拿到更多融資？電動汽車行業能否成為政府期待的就業拉動引擎？這將首先取決於宏觀經濟，其次是市場。

“第一次電動汽車衰退”的主題伴隨著一個更大的假設，即經濟衰退。在美國，大多數經濟學家和CEO認為，今年可能會出現經濟衰退。但上週的股市上漲似乎表明，投資者預期開始出現變化，更多人相信經濟將實現“軟著陸”。穆迪分析公司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Mark Zandi）預測，經濟將出現數個月的減速，但不會完全轉為負增長。無論是哪種情況，整體的汽車銷售都將受到影響。去年，美國汽車銷售已經創下過去10年最糟糕的記錄。汽車行業的一些高管目前仍對市場反彈有信心，但汽車製造商對電動汽車銷售的短期前景正變得更加謹慎。如果宏觀經濟對逐漸減退的通脹做出積極反應，情況可能比以上兩種假設要好。

“亞馬遜和eBay的2000年”

即便發生經濟衰退，也不一定意味著電動汽車銷量就會下降。去年，大多數車型在美國和亞洲市場的銷量都大幅增長。更重要的問題在於，電動汽車公司的增速是否足夠快，從而能持續增加就業崗位，以及除特斯拉以外的公司能否按照投資者的預期，或是在現金耗盡之前扭虧為盈。

這種情況與2000年底至2001年初的亞馬遜和eBay等“.com公司”（業務全在互聯網上的公司）非常類似。當時，互聯網公司的股票也遭到拋售。去年，特斯拉、Fisker和Lucid等電動汽車公司的股價大幅下跌，跌幅分別為65%、54%和82%。和當年一樣，實力較弱的電動汽車公司，例如Lordstown Motors、法拉第未來和Canoo，都力爭在經濟衰退陰影下避免現金耗盡。它們要么削減成本，要么嘗試進一步融資。

紐約投資公司AXS Investments首席執行官格雷格·比斯克（Greg Bissuk）說：“我們會把資產負債表的穩定性以及進一步融資的能力合併在一起考慮。”該公司運營著一隻ETF基金，通過掉期交易實現與特斯拉股票每日表現相反的回報，這也是一種形式的做空。對於中等規模的電動汽車製造商，他表示，“我們認為將非常艱難”。

增長放緩，而不是零增長

對電動汽車製造商來說，經濟衰退的可能影響是增長放緩，而不是完全陷入負增長，因為基於新技術的產品市場份額仍會持續提升。

研究公司CFRA Research分析師加雷特·內爾遜（Garrett Nelson）認為，形勢最好的電動汽車製造商仍然是特斯拉。Wedbush的艾夫斯也表示，特斯拉將於當地時間1月25日公佈第四季度財報，預計2022年末仍將產生約40億美元的正向現金流。而截至第三季度末，特斯拉持有的現金約為210億美元，因此不存在現金耗竭的危險。

內爾遜表示，特斯拉是他在所有汽車製造商中的首選股，同時CFRA的經濟學家並不認為經濟將出現衰退。“我們認為，今年特斯拉的股價反彈將會很快。”假定特斯拉今年的利潤增長率為25%，目前特斯拉股價是今年利潤預期的24倍。對於一家有著快速發展空間的成長型公司來說，這樣的預期不高。

特斯拉的股東加里·布萊克（Gary Black）認為，儘管第四季度的車輛交付數據表現不佳，但特斯拉的股價仍將出現反彈。內爾遜說，在全面降價後，特斯拉的利潤率將會收窄，但銷量將會上升。“這將擴大特斯拉的競爭優勢，使更多的特斯拉汽車有資格享受7500美元的美國聯邦電動汽車稅收抵免優惠。”

特斯拉近期的降價使得最熱門車型Model Y的價格進入了美國2022年“通脹削減法案”規定的稅收優惠資格的最高限價之下。

特斯拉也面臨自己的問題。去年底，特斯拉的銷售增速逐漸放緩。第四季度的銷售僅同比增長32%，遠低於2022年初的水平，連續第二個季度未達華爾街預期。Wedbush的艾夫斯說，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Elon Musk）成為Twitter新任掌門人之後的滑稽行為引發了外界的擔憂，即馬斯克對特斯拉投入的精力還有多少，以及如果特斯拉的滑坡加速，他能以多快的速度做出反應。

內爾遜也說：“最大的問題正是在於Twitter。”

在加分項方面，預計CyberTruck今年仍然不會給特斯拉貢獻盈利。特斯拉已經再次承諾，將於今年晚些時候推出這款車型。自2021年以來，CyberTruck的推出已被一再推遲。高盛分析師馬克·德拉尼（Mark Delaney）在1月2日的研究報告中寫道，由於新工廠較低的成本結構和中國市場銷量的回升，特斯拉的汽車交付數量到今年年中重新出現加速增長。

艾夫斯說：“現在，馬斯克需要帶領特斯拉在更黯淡的宏觀環境中度過需求疲軟週期，他不應該袖手旁觀，這是華爾街普遍的看法。今年對特斯拉來說是開創性的一年，它要么為下個增長篇章奠定基礎，要么就會繼續滑坡。”

燒錢，以及電動汽車市場的其它公司

在特斯拉之下，Lucid、Rivian和Fisker等中等規模公司面臨更大風險，但最終可能表現良好。不過，特斯拉的降價已經給這些公司造成了問題：在特斯拉宣布降價後，Fisker的股價下跌了近10%。特斯拉的舉措使得Model Y的價格非常接近Fisker Ocean，後者的中間價位約為5萬美元。

在這三家公司中，Rivian手頭持有的現金最多。截至第三季度末，該公司持有的短期投資為133億美元。此外，Fisker持有的現金為8.29億美元，Lucid持有38.5億美元。

這幾家公司仍在燒錢，因此外界擔心它們是否有足夠的資金挺過經濟低迷時期。在截至去年9月的12個月時間裡，Fisker的現金消耗約為4.8億美元，同時還進行了2.2億美元的投資。這意味著如果虧損和投資得不到控制，該公司持有的現金只能堅持1到2年。

Fisker首席執行官亨利克·菲斯克（Henrik Fisker）在一份聲明中說：“我們致力於精益的商業模式，這給我們帶來了堅實的資產負債表。我們對所持現金的有紀律管理也能支持我們做到這點。我們有能力應對未來的經濟挑戰，並把握機遇。”

2022年前9個月，Lucid的運營現金流消耗和資本投資超過20億美元。在第三季度的財報電話會議上，該公司表示，其持有的現金足以支撐到至少2023年第四季度。在此前預期下調的情況下，Lucid最近的產量和車輛交付數也都超過了預期。

與此同時，Rivian的庫存價值相當於最近兩年多的現金消耗和投資。

這三家公司都拒絕或沒有回應採訪請求。它們也可以籌集更多資金來延長“現金跑道”，有兩家公司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努力。去年12月，Lucid再次融資15.15億美元，資金主要來自沙特的公共投資基金。Fisker已經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申請，通過正在進行的儲架發行融資20億美元，目前已籌集到1.16億美元。

這三家公司將在即將到來的財報季提供2023年的業績指引，包括資本支出的最新情況。它們也可能會介紹，隨著更多車輛發貨，現金流消耗速度是否會下降。

去年11月中旬，Fisker首款車型Fisker Ocean才開始發貨，同時該公司計劃推出一款價格較低的SUV車型Fisker PEAR。由於疫情影響了供應鏈，Rivian受困於零部件供貨不足的問題，未能達到2022年2.5萬輛的產量目標，比這一目標低了700輛。該公司尚未公佈今年的發貨量目標。去年11月，Rivian還暫停了與梅賽德斯的合作關係，暫時停止了共同開發商用車的計劃。該公司表示，將專注於消費級業務，以及為亞馬遜提供送貨麵包車等其他商用車項目，從而帶來更好的風險調整後回報。這將有助於減小對該公司資本基礎的壓力。

未來計劃，而不是當前業績

行業的再往下一層是法拉第未來、Canoo和Lordstown Motors等公司。這些公司通過與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的合併實現了上市。然而自上市以來，其股價已大跌。

去年11月，Lordstown宣布了來自富士康的一筆新投資。在交易完成後，包括優先股在內，富士康將持有Lordstown的19.9%股份。這筆資金將幫助Lordstown擴大首款皮卡車型的生產規模，並加強其資產負債表上的現金儲備。富士康還將在去年5月收購的Lordstown俄亥俄州工廠中生產Fisker的車型，預計將於2024年投產。在獲得富士康投資之前，Lordstown2021年曾發布持續經營預警。

Lordstown首席財務官亞當·克羅爾（Adam Kroll）表示：“來自富士康的新資金不會改變我們對控製成本的專注。”他認為，富士康的投資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Lordstown對資本的需求，“我們將繼續執行審慎、自律的策略。”

CFRA的內爾遜表示，法拉第未來、Canoo和Lordstown等需要籌集更多資金的公司可能會發現，與以往SPAC繁榮時期相比，資本市場目前對它們持更大的懷疑態度，因此融資之路很可能不會順利。他表示，其它實力較弱的電動汽車公司還包括尚未實現規模化發貨的Electro Machica，以及英國的商用車公司Arrival和加拿大的電動巴士公司Green Power Motor。他甚至認為，在市場緊縮情況下，Fisker、Lucid和Rivian等較大的公司也都將面臨風險。

內爾遜說：“它們有商業計劃但沒有業務，而之前還得到了一些荒謬的投資。我們認為更多公司會破產，但市場將恢復平衡。”

但內爾遜確實相信，電動汽車行業的繁榮是真實存在的，並且特斯拉是今年整個汽車行業最好的標的。在2001年“.com泡沫”破滅後，亞馬遜到2002年才開始從低谷中走出，到2008年上漲到10倍價格，並且直到2010年才突破了1999年時的股價高點。eBay的反彈速度更快，但最終未能維持持續增長的勢頭。

艾夫斯說，美國的“通脹削減法案”為低於5.5萬美元的電動轎車以及低於8萬美元的電動皮卡和SUV提供了7500美元的稅收抵免優惠，這可能會給行業提供一條生命線。這些公司將安排在美國進行足量生產，以確保所有車輛都有資格獲得稅收抵免優惠。總部位於英國倫敦的Arrival表示，根據“通脹削減法案”，商用車的購買者將可以獲得最高4萬美元的稅收優惠。去年11月，該公司宣布將把業務重點調整至美國市場。

艾夫斯表示：“2023年的壓力與其說是在電動汽車市場，不如說是在整個宏觀環境。美國的稅務優惠不是小事。”

比斯克也表示，儘管他的基金是為了利用電動汽車行業的短期疲軟來獲利，但從長期來看，無論經濟是否衰退，電動汽車的時代都將到來。他說：“我們將押注那些有足夠資金撐過2023年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