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卡商躺著賺錢的時代過去了。一年前，時代周報記者走訪華強北時，每家賣顯卡的店鋪幾乎都有客人坐著，等著老闆調試挖礦設備。當時，被譽為“顯卡愛馬仕”的英偉達RTX3080在整棟大樓內，能拿到現貨的商家只有3家，現貨價格也高達1.6萬元，而RTX3080的官方零售價僅為5499元。

即便買家向顯卡商購買“期貨”，即當場付款訂貨，半個月後“也許”能收到貨，也沒有議價空間。

遇到砍價的買家，大部分顯卡商都會表現出不耐煩，“降價？想都別想，這不可能”。他們大多認為，顯卡的價格只有一天比一天更高，沒有跌下來的可能。

如今，顯卡價格終於出現了拐點。

降價從海外開始。3月，RTX3080在澳洲市場一夜暴跌35%，創史上最大跌幅。據專業硬件媒體HardwareUnboxed統計，英偉達系顯卡2月到3月，平均價格跌幅為10％；AMD係為13％。

3月28日，時代周報記者再次走訪華強北，現場多名商家表示，目前顯卡價格十分波動，部分型號的顯卡在20天時間裡，降價1000元左右。

有商舖老闆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顯卡暴跌後，已經虧損了幾十萬元：“現在只能控制拿貨的量，對賺錢的預期降低了不少。”

時間回撥到2021年5月。當時，多名電子元器件檔口老闆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華強北IC圈人均盈利百萬起跳。“沒賺個上百（萬），在華強北都不敢開口。”

不到一年時間，檔口老闆話風都變了。

在華強北從業多年的顯卡商陳力告訴時代周報記者：“想到會跌，只是沒想到會跌得這麼快、這麼猛”。

2021年5月幣圈暴跌也沒讓華強北老闆害怕，但近期顯卡暴跌讓他們深感自己的渺小。“我們就好比大海裡的一葉扁舟，左右不了這下行的趨勢。”陳力如此形容道。

▲ 大多數商家仍在整理貨物圖源：時代周報記者攝  

01 割肉自保

對比大半年前動輒上萬且還沒有現貨的顯卡市場行情，據業內人士透露，3月以來，RTX 3080某些型號的實際價格已經跌破6600元，距離官方發行價5499元，只剩一步之遙。距離最高點1.6萬元的現貨價格，已跌去近60%。

3月28日，華強北大多數出售顯卡的商家都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目前RTX3080囤貨量極少，價格波動較大，若需要大量拿貨，可以採取先交30—50%的定金，由顯卡商找齊貨再補發的方式進行交易。

在顯卡價格跌跌不休的情況下，大部分商家都選擇了“割肉清倉”。

陳力早已將倉庫中的留存的RTX 3080割肉賣出，不敢再追進任何現貨。“這裡的商家現在基本沒現貨，客戶要拿，都是通知工廠那邊直接寄過去。”他透露，在顯卡價格血崩的當下，自己早已把之前高位拿的貨都虧完了。

對於顯卡價格的變動，華強北老闆“春江水暖鴨先知”。

一位員工稱，他們老闆在去年顯卡價格小幅下跌時就已經清掉了大量的囤貨，這導致現在他們一時半會兒拿不出超過10片以上的現貨。他還感嘆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要濕一點，立馬就要忍痛止損。”

▲ 大樓內部還掛著輝煌時的標語 圖源：時代周報記者攝

“在顯卡價格暴跌的當下，小老闆大多都聽天由命，覺得有漲有跌是正常的輪迴。”一位華業內人士分析道，大多數老闆受限於自身水平，思想沒那麼複雜，一般是把高附加值的電子原配件當成買零食的小賣鋪來經營。從渠道商手裡拿貨、再掛到網上等單、最後把東西寄給客戶，就是他們所能做的全部事情了。

顯卡價格起起落落，但總有人重新發現商機。

與專賣顯卡的陳力不同，檔口老闆王恩白天在華強北賣貨，晚上則是一名資深礦工。

“顯卡跌了，我就把低價顯卡拿去挖礦；顯卡漲了，就把多餘的顯卡拿到市場上賣高價。”王恩說。憑藉這一套方法論，他安穩度過了這次顯卡降價潮。

由於常年混跡幣圈，王恩的賣貨渠道開闊，手上不少客戶是外國買家。

據王恩介紹，目前海外市場不少人看中了顯卡暴跌的機會，正在瘋狂抄底。也有不少海外客戶頻繁向王恩追加組裝好的礦機。“前天我手上剛好有個俄羅斯客戶向我買了100多張顯卡，中東的客戶也買瘋了。”

為了更快獲取信息，王恩每天瀏覽國際新聞，從俄烏局勢中看出了生意上的樂觀前景。“這兩天虛擬貨幣的幣價往上走了。因為馬上俄羅斯出口天然氣可以收BTC了，這些都是利好消息。”

02 泡沫破了

在陳力看來，過去兩年來，比特幣等虛擬貨幣暴漲掀起的“挖礦潮”，是顯卡價格暴漲的重要因素。

去年5月，時代周報記者曾在幣圈血崩一夜後走訪華強北市場。當時，市場並未對此有太大反響：只要與虛擬貨幣相關的設備——顯卡、礦機，生意依舊火爆，價格甚至小幅上升。

業內人士何先生向時代周報記者介紹，“虛擬貨幣的暴漲暴跌，雖然會影響挖礦人的收益，但不會讓他們立即逃離挖礦。”

他表示，非專業挖礦人都是用顯卡來挖礦，成本主要是顯卡和電費。即便比特幣、以太坊等虛擬貨幣的幣價下跌，但相對顯卡損耗和電費而言，仍有利潤空間可圖。為此，虛擬貨幣價格的變化也許會影響炒幣人的熱情，但不太會影響挖礦人。

顯卡泡沫的破碎，始於監管的介入。

據陳力觀察，自從國內禁止“挖礦”以後，礦工購買顯卡的意願大大降低、甚至出現拋售顯卡的現象，價格也就慢慢回落。“挖礦風險過大，二手市場上貨源變得多了起來，新顯卡的購買力也相應的下降。庫存消化不動，價格自然就降下來了。”

有媒體報導，“礦潮”退去後，礦工試圖將挖過虛擬貨幣的“礦卡”以較低價格回流入消費市場。此類顯卡價格遠低於普通二手顯卡，有在專業數碼、遊戲論壇的用戶反饋稱，二手交易平台此類“礦渣”卡非常氾濫，已經影響正常顯卡二手交易。

半導體行業產能的回升，增加了顯卡供貨量，也擠破了顯卡的泡沫。

此前，芯片短缺問題導致的顯卡供貨不足，也是過去兩年顯卡價格居高不下的原因。顯卡大廠華碩曾公開宣布，由於原材料和配件價格上漲。旗下顯卡、主板將會全線漲價，其中顯卡漲幅接近20％，包括RX 6000系列、RTX 30系列。其中，RTX 3090 漲幅高達23%。

去年7月以來，半導體缺貨問題正在逐步改善，大多數熱門顯卡都有大量現貨供應。據華強北員工描述，當時“不少門店內的顯卡盒子堆出了一座座小山”。

▲ 在顯卡領域，英偉達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整個市場

此外，半導體行業的一系列消息也減小了買家對顯卡價格上漲的預期。

據科技媒體WCCFTech報導，主要顯卡設計商之一的英偉達已向AIC合作夥伴發去通知，告知其GPU（顯卡核心組件）成本將下調8-12% ，這也意味著顯卡製造中最大的一部分成本將降低。

在芯片製造方面，世界最大半導體代工廠商台積電宣布了3年10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370億元）的產能投資計劃；三星也計劃在2030年之前投資170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萬億元），志在赶超台積電。

WCCFTech仍稱，由於虛擬貨幣挖礦仍然有利可圖並將持續保持盈利，顯卡仍然有可能出現供不應求。但對商家而言，由挖礦潮帶來的“躺著賺錢”的狂歡，暫時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