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財政部近期發布《通過藝術品交易開展洗錢和恐怖融資的研究》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將NFT（非同質化代幣）歸類於新興在線藝術品市場，並指出該市場可能會帶來新的風險。報告肯定了分佈式賬本技術和NFT技術可以給創意媒體和全球藝術品市場帶來新機遇，但也指出，數字藝術品領域內存在洗錢風險。

NFT是作品的權屬表達，具有匿名性

報告將NFT定義為底層區塊鏈上的數字單位或代幣，代表了圖像、視頻、音頻文件和其他媒介形式的所有權，或物理資產、數字財產的所有權。

“NFT並不代表作品或者物件本身，它是某一個作品的權屬表達；在物理上，它是一個獨立的存在。”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胡捷對澎湃新聞表示，數字藝術品交易時，賣方要把畫作的字符串交給買方，同時可能會配套發送一個NFT作為買方對畫作的權屬證明。

“就好比房產交易，賣方左手交房，右手交房產證；房產證的作用是在起爭議的時候，買方為主張權益才會出示它。”胡捷說，在物理上，NFT也與數字藝術品本身分離，要通過兩個不同的操作來完成。

胡捷強調，NFT僅是為作品確權，並不會增加畫作本身的質量和吸引力。

上述美國財政部報告指出，NFT是編纂獨特數字資產所有權的無記名工具（Bearer Instruments），通過智能合約和數字錢包進行管理（如鑄造、持有、轉移和銷毀）。

有業內人士對澎湃新聞表示，NFT具有無記名證券的核心特徵。

“無記名證券無須在發行人處登記註冊，持有人即為受益人，有和現金一樣的匿名性。沒有人或機構記錄無記名證券的持有人信息，但無記名證券一旦丟失、被盜或被毀壞，持有人一般會遭遇完全的損失。“該業內人士指出，無記名證券轉讓無需背書，交易也和現金一樣。交易雙方只要確認無記名證券的真實性，就能完成交易並交割證券，而無需第三方受信任機構協助。在完成清算和交收後，無記名證券交易過程即告結束。

“NFT具有無記名證券的核心特徵：有類似現金的匿名性；持有人之間可以直接轉讓；持有人如果丟失私鑰，NFT也就無可挽回地丟失了。” 該業內人士表示，NFT交易容易的特徵為洗錢提供空間。

胡捷表示，NFT在公鑰之間進行轉移的過程是完全留痕的，但是其記錄的方式和傳統中心化賬本的記錄方式有所不同。

“版權局等中心化機構的賬本記錄清楚地知曉交易方的身份，因此能對交易各方面有所把控；但在公共賬本上大家雖然能夠看見NFT從一個公鑰地址遷移到了另一個公鑰地址，但每個公鑰背後都是誰不一定清楚。”胡捷說道。

NFT存在洗錢風險

報告指出，NFT可用於進行自我洗錢。犯罪分子可以用非法資金購買NFT並與自己進行交易，以在區塊鏈上創建銷售記錄；然後，NFT將被出售給一名不知情的個人， 罪犯將從後者與犯罪無關的干淨資金中獲利。

“比如說有一種可能性是，不法分子張三的黑錢表達形式為100萬USDT，在其控制的一個公鑰地址上；張三購買或者創作一個數字藝術品，同時開具一個NFT形態的證明書來確權；此後張三用黑錢賬戶裡的100萬USDT來購買自己的作品和配套的NFT，於是張三的100萬USDT便洗成了白錢。“胡捷說道。

胡捷指出，現實中的黑錢可能是以現金的形式存在，帶著現金參與線下拍賣很不現實；而在虛擬世界裡，數字藝術作品拍賣的參與者顯示為一個匿名的公鑰地址，所以洗錢就比較便利。

“NFT類數字藝術品也有可能在沒有中間商的情況下進行點對點交易，這些交易也有可能不會被記錄在公共分類賬上。”報告還指出，這些數字藝術品本質上要比傳統藝術品易於交易；在多數情況下，交易方不用實際移動藝術品或支付運輸服務相關的費用，比如保險、運輸成本或關稅；數字藝術品能夠通過互聯網轉移，而無需擔心地理距離和跨國境。

“這使得數字藝術品很容易被那些尋求洗錢的不法分子所利用，因為其價值的轉移不會招致金融監管或實物運輸管理方的調查。”報告指出。

“畫廊會主動了解它們所代表的藝術家，並保護畫廊的聲譽；而數字藝術品的賣家則可能有著不同的激勵。”報告指出，旨在自動確保每次交易NFT時原始藝術家都能收到版稅的智能合約，可能會激勵數字藝術品市場在短期內重複交易作品。

“儘管這可以確保藝術家在首次銷售作品後獲得補償，這種活動可能會造成洗錢漏洞；交易的動機可能會高於驗證作品購買者身份的動機；如果交易快速連續進行，甚至會造成（提供交易的平台方）無法進行盡職調查的情況。”報告還認為，拍賣行或畫廊等傳統的行業參與者，可能並不了解分佈式賬本而無法執行有效的的客戶識別及驗證手段。

為多國監管和執法部門提供研究服務的區塊鏈分析公司Chainalysis也在近期的報告中指出，NFT市場中的洗售交易（wash trading）值得關注。

洗售交易是指，投資者同時出售和購買相同的金融工具，以在市場中對該產品的價值和流動性造成誤導性，人為地創造交易的虛假繁榮。

“NFT的洗售交易方式是賣家將某個NFT出售給原始擁有者控制的新錢包，使其顯得更有價值。” Chainalysis指出，從歷史上看，洗售交易一直是加密貨幣交易所試圖讓交易量看起來比實際更大的一種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Chainalysis追踪的最多產的NFT洗售交易商，已經向他們自籌資金的地址進行了830次銷售。目前，該洗售交易商並未從洗售中獲利；雖然洗售推高了其NFT的價格，洗售的利潤卻低於清洗交易必須花費的Gas費用。

“目前以太坊等公共賬本是支持匿名性的；匿名賬戶的存在，給洗錢帶來了一定的便利性。但是，目前這種匿名性其實也越來越不可靠了，ChainAnalysis公司專門分析鏈上交易的大數據，其現有能力是有95%以上的可能性，指明一筆交易中雙方的身份。”胡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