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軟CEO納德拉:大規模AI模型、人機介面或迎來大突破
近日,在首屆微軟研究峰會的第二天,微軟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 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和微軟公司首席技術官凱文·斯科特 (Kevin Scott)展開了一場對話,探討了未來十年及以後的計算機科學研究發展趨勢,以及如何利用變革性的技術突破來解決世界性難題。
以下是Satya NaDELLa與Kevin Scott的對話實錄:
Kevin Scott:我很高興邀請到微軟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 薩提亞,非常感謝你和我們一起慶祝微軟研究院成立30周年!
Satya Nadella:很高興見到你,凱文! 祝賀微軟研究院、研究院的所有同事,坦白說應該是所有被微軟研究院影響過的人們。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30年,所以很高興能夠和你們一起慶祝。
Kevin Scott:首先我想先問一下,你如何看待在過去30年裡研究工作對微軟的影響,以及對世界的影響?
Satya Nadella:對於微軟的任何一個部門,尤其是對於微軟研究院,我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微軟”在”微軟研究院”中代表什麼?
我們公司的核心使命讓我們變得獨一無二,同時也是微軟研究院通過日復一日的工作始終在強化的事情,那就是微軟創造出的新技術,可以賦能其他人和組織創造出更多的技術。 這也是為什麼當微軟說希望予力全球每一個人、每一個組織,成就不凡時,指的是讓他們通過自身的能力在日趨數位化的世界中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未來。 這一點自1975年微軟成立至今一直如此,自30年前微軟研究院成立至今也從未改變。
但是在這個背景下,微軟研究院從多個維度來看都成為了微軟的破局者。 例如,第一個維度就是我們不再孤獨,微軟成為了整個科研生態體系的一部分,微軟研究院在與一些頂級的學術機構建立長期合作夥伴關係,共同開展研究,提升學術能力以及贊助研究專案等方面,都扮演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此外,我們越來越常見的一點是,微軟研究院不僅為微軟的產品做貢獻,而且還為我們客戶的產品做貢獻。 微軟的研究員與其他產業界研究機構開展合作,這將推動不同行業的未來發展,包括醫療健康、金融服務等領域。 這是第二個維度。
當然,在公司內部,微軟研究院的影響也非常之大,尤其是在人才方面。 當我環顧微軟時,有些曾經在研究院工作的人如今擔任部門領導工作,或者從事核心工程研發和創新工作,也有人是從我們的產品部門回歸到研究領域的。 事實上,人們可以在好奇心驅動的研究和應用落地驅動的研究之間轉換,甚至在兩類研究之間產生了交叉融合的效果,
這在文化層面對微軟的影響非常大。 我認為,如果沒有微軟研究院,那麼微軟的雄心和成就不會達到今天的高度。
Kevin Scott:你的回答為我的下一個問題提供了完美的鋪墊,這也是我們站在30周年的里程碑前要思考的問題:你認為,下一個十年會是怎樣的? 我們將在微軟研究院成立四十周年的時候慶祝什麼? 它將做出哪些貢獻? 你對微軟研究院及其研究有哪些期望? 特別是當我們在思考社會以及微軟所面臨的巨大挑戰時。
Satya Nadella:首先,當我在思考微軟需要怎樣做才能應對世界的挑戰時,我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必須要立足於公司存在的目的。 畢竟我們是一家企業,是一家公司。 所以我想起幾年前看到過的一個定義,是牛津大學的經濟學家柯林·梅耶(Colin Mayer)教授在他寫的《Prosperity(繁榮)》一書中提出的。 這本書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者在書中談到,一家公司存在的社會目的是為人類乃至地球所面臨的挑戰創造有益的解決方案,其中的關鍵詞之一是”有益”,另一個關鍵詞是”人類和地球所面臨的挑戰”。 這就是一個企業最終必須要做的事情。
回到微軟本身,從根本上說,我相信如果所有這些數字技術能推動各個國家和各個經濟部門的經濟增長,那將是我們公司能夠做出的最傑出的貢獻。 但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如果任何特定的社區、國家或社會的經濟增長不能公平分配,那麼就會產生問題。 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更關心跨行業增長。 增長不能只是集中在美國的西海岸或中國的東海岸,它必須無處不在。
第二件我們都非常關心的事是,技術如何幫助這些促使經濟增長的機構變得更強,無論是我們的民主制度還是整個社會都朝著更具包容性的方向發展。 我們如何加強這一點? 技術如何提供説明? 我們的地球是我們所擁有的有限資源。 我們所實現的增長如何與有限的資源相匹配?
還有信任問題,因為如今技術在我們的生活中幾乎無處不在,我們需要信任這些技術。 這些都成為了我們正在從事的工作的一部分。 在這個背景下,即使本周微軟研究院也進行著這類的工作。 例如針對人口販賣相關的數據集進行更多的研究和更深入的瞭解;在安全和密碼學方面的突破影響了我們的ElectionGuard技術;在可持續發展方面,研究院正在與芝加哥市合作開展相關工作…… 對我來說,這些都是非常棒的專案。
當然,我們需要提出下一代分散式計算範式,或人工智慧範式,或重大的用戶介面更新,但是也要將前面所提及的事情放到相同的優先順序上,因為我認為這是我們實現使命的方式。
Kevin Scott:太棒了,這非常令人鼓舞。
Satya Nadella:凱文,每年我都很期待的一件事就是讀你寫的備忘錄,幫助我們瞭解你的觀察,不僅是技術本身,還有技術所產生的影響。 所以,我想知道,當放眼未來時你的想法是什麼? 如果你說我們正在反思過去的30年,那麼當你審視計算機領域時,哪些重大突破最令你激動?
Kevin Scott:這真的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代。 當我審視技術趨勢時,當我和你、微軟的高層領導團隊以及其他人坐在一起討論微軟研究院和產品團隊都在做什麼,我們的合作夥伴在藉助技術做什麼時,我發現自己經常幻想,天哪,真希望自己能再次成為一名博士研究生,因為這個課題能寫出一篇很好的博士論文。
我認為,這是號召微軟研究院思考我們所承擔的風險以及我們為自己設定的抱負。 我認為其中一件大事是人工智慧,但不要把它當作人類的替代品,而是要把它看作一種分析工具,像微積分,或認知領域的蒸汽機,或想像我們如何用它來塑造我們解決科學難題的方式,以及如何為這個世界創造更高的生產力。
對於AI可以產生的影響,我們談論的還不夠,這也是你和我會一直關注的重點。 我們在分子動力學類比方面取得了非常令人興奮的進步,這將在許多不同領域產生非常大的槓桿效應,如可持續發展、藥物發現,都是令人興奮的成就。 甚至在應對新冠疫情和流行病的過程中,我們讓人工智慧在多個方面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你剛才提到的幾個專案,也在Peter Lee幫助我們創建的社會復原力計劃中。 這些都是非常令人興奮的。
我們看到AI模型本身作為平臺正發揮著作用,它們的規模不斷擴大,就像我們能夠釋放大量的”計算原子”一樣。 對我來說,令人興奮的並不是AI模型會帶來稀缺性,而是會創造更豐富的機會和可能性。
我想很多人都在擔心,天哪,我買不起價值10億美元的超級計算機來訓練這些模型。 但是,微軟有能力投資10億美元搭建用於訓練這些模型的超級計算機,而這些模型可以作為平臺(對外提供),這確實非常令人興奮。 我們實現了這個夢想,為其他人構建平臺以及構建技術解決方案。 這些模型可以成為人們繼續創造的基礎。 這真的是令人難以置信,令人興奮。
我認為,我們必須考慮如何管理我們正在研發的所有技術的影響力,確保這些技術是負責任和合乎道德規範的,並且確保我們的技術能夠為地球上的每一個人帶來包容且公平的效益。 我們這裡有地球上最聰明的一群人,他們在思考我們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我認為真正的悲劇是,我們因為沒有做好安全性和責任方面的工作,而過度限制了我們應用這些技術去解決真正有意義的重大問題的能力。
Kevin Scott:說到這裡,我有另一個問題問你。 當你展望未來時,令你最興奮、最抱有希望、最樂觀的是什麼? 為什麼?
Satya Nadella:聽了你所說的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作為一家科技公司,如何實現10倍或100倍數量級的提升,讓技術的獲取和使用進一步普及化,進而推動經濟增長,實現跨行業乃至跨國家的繁榮發展。 在這個前提下,我對你剛才談到的三件事都感到興奮。
第一,作為一家系統公司,我們如何從基礎研究開始推進? 人們經常談論的一件事是摩爾定律可能即將失效,但我們知道隨著摩爾定律的結束,新的系統架構將會讓我們以更豐富的方式思考計算。 比如,一些AI工作正在推動對於雲和邊緣的根本性反思。 所以,我們如何真正保持自己處於系統研究的最前沿,併為這個世界創造無處不在的分散式計算結構,它的成本降低10倍,可訪問性能提升10倍甚至100倍。 這是令我非常興奮的一件事。
第二件事情,你也談到了,就是大規模的模型發生了哪些變化,它們正成為一個個平臺。 我認為,在未來,無論是10年還是20年,我們有希望將大規模模型的數學原理與符號邏輯推理相結合並取得突破。
這樣的世界會如何呢? 事實上,這就是我希望研究能實現的目的之一,讓我們能繼續以平臺的形式構建系統和模型。 但是,下一代的模型架構又會是什麼樣? 或者說,深度學習在過去20年或10年取得了巨大進展,那麼下一個大事件會是什麼? 我認為我們正處在突破的邊緣,這會是一個值得我們繼續推進的絕佳領域。
最後一件事是人機介面。 我們在2D視頻會議領域做了很多工作,我們也一直非常看好混合現實,我對元宇宙的意義非常感興趣。 因為對我來說,人的存在是最終極的事。 如果開會的時候,你我即使不在現場,也可以看起來像真的都在現場一樣,那將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我對這三個領域感到興奮。 微軟研究院在各地的夥伴們正在這三個領域開展基礎性工作。 同樣令人興奮的還有將技術轉化為產品。 所以在這個背景下,我一直非常感興趣的一點是,微軟研究院除了進行一些讓微軟受益的研究以外,其所建立的合作夥伴關係和所採取的科研方法,也很有啟發性。
我想知道,當你思考微軟研究院發展進程相關的一些維度時,你怎麼看,凱文? 比如,你認為在未來10年內微軟研究院所採取的基本方法會發生什麼變化?
Kevin Scott:我從十幾歲起就很喜歡做研究工作,並嚮往研究機構的氛圍,我從閱讀科研人員的成果中收穫頗多,從中也受到了很大啟發。 所以,我認為繼續保持持久的好奇心,開放和協作非常重要。
最近我與Peter Lee一起錄製了一個播客,其中我們討論了關於信任的理念。 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其未來將嚴重依賴於我們正在研究和構建的技術。 但是人們必須首先信任這些研究和技術,這樣整個社會才能以它需要的方式來使用這些技術。 因此,我認為我們需要考慮自己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才能幫助人們信任這些技術,甚至理解它們。
另外我覺得,並非所有人都是像我們這樣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技術問題的資深專家,那麼我們如何説明普通人理解技術,彌合差距,並且理解這些技術性很強的事物將如何影響他們的生活,在這個方面我們的工作做得還遠遠不夠。
我認為另一件事情也是如此,我和Peter經常談論我們要如何鼓勵微軟研究院的人去承擔他們所應該承擔的風險。 所以,成立研究機構的目的,不僅僅是產出論文和參加學術會議,而是在面對短期內無法有產出或者有較高不確定性的研究,甚至不確定是否真的有可能解決的問題時,你仍然有雄心壯志去繼續探索,因為當你真的有了新的發現,你也會獲得非常高的回報。
在我的整個職業生涯中,我都對此深信不疑,但這也是我沒有成為學者的原因。 從16歲到30歲,我一直認為自己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大學教授。 30歲時我離開了學術界,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無法承擔伴隨重大影響力而來的潛在風險。 所以,我想確保我們所有的研究員都能意識到,我們不僅賦能他們做科研,而且還鼓勵他們去承擔更大的風險。 因為如果他們不這樣做,那麼誰才能真正這樣做呢?
你此前也提到過兩個關鍵的問題,其一是影響力。 我們面臨很多的問題,比如下一次大流行病何時到來? 我們如何應對全球變暖和脫碳? 我們如何應對虛假資訊的泛濫? 我們如何使用技術來鞏固讓我們實現今日成就的制度? 我們將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
我認為,為了履行這一責任,我們需要考慮與合作夥伴的關係。 雖然在有些問題面前,我們作為世界級的專家,具備專業知識和一定的資本能夠去解決,但是越來越多的跨學科問題正在湧現,這就要求我們必須與那些具有我們所不具備的專業知識和目標的人開展合作。
如果你觀察一下OpenAI或布羅德研究所( Broad Institute),或者是與我們有科研合作的夥伴,會發現他們正在產出豐碩的成果。 我認為,我們有很大的潛力可以與合作夥伴一起完成更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非常榮幸能夠聆聽你對微軟、微軟研究院,以及我們在世界上所扮演角色的看法。 感謝你今天抽出寶貴的時間。 很高興我們能夠為微軟研究院的下一個十年而一起努力。 非常感謝。
Satya Nadella:也非常感謝你,凱文! 你最後的回答很鼓舞人心。 我們有能力與我們的合作夥伴一起,在創新、技術和科學研究方面,創造更多的信任,再加上我們能夠不斷提高的投入和風險承受能力,我們可以與學術合作夥伴以及其他研究機構攜手,共同推動創新。 最後,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也要能領先一步預見到技術的未知影響,這對於微軟研究院來說絕對是接下來30年的正確願景。
對於微軟研究院和整個研究界的朋友,我想引用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的一句話,”未來早已到來,只是分佈不均。 “這正是研究的價值所在。
但是一個有趣的方向值得研究員思考的是,隨著未來逐漸變得清晰,研究又會產生什麼影響? 因為所有事物的產生都是有路徑可循的,所以我們作為科研人員,作為技術型企業可以把資源放在一條回報日益增加,並且與我們的社會發展保持正向一致的路徑上。 我認為這是讓我們所有人都保持前進、激情和活力的原因。 最後,感謝微軟研究院的每一個成員,也再次祝賀研究院30年的輝煌,期待下一個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