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開普勒當時的身份地位，他還不夠格穿上畫像上的衣服。 許多著名科學家都有一張同樣著名的照片或畫像，比如愛因斯坦吐舌頭，拉瓦錫夫婦做實驗。 但有位倒楣的人總被配錯圖片，他就是現代天文學和物理學的奠基人，約翰尼斯·開普勒（Johannes Kepler，1571-1630）。

今年恰好是開普勒誕辰 450 周年。 作為十七世紀科學革命的關鍵人物，開普勒提出了描述行星運動的開普勒三定律，後來牛頓提出萬有引力定律也受到了他的啟發。 而如果你在網上搜索「開普勒」，首先看到的很可能是這樣一張畫像：

但是，這幅畫上的人並不是他。

在近期在線出版的《今日物理學》（Physics Today）中，來自義大利比薩大學（University of Pisa）的 Steven N。 Shore 和美國印第安那大學（Indiana University）的 Václav Pavlík 梳理了這幅畫的來龍去脈，並嘗試尋找真正的開普勒畫像。

“開普勒畫像”的由來

這是一幅繪製在橡木板上的油畫，尺寸 35.5 cm × 44.5 cm，現在是奧地利克雷姆斯明斯特（Kremsmünster）一所修道院的收藏。 畫上沒有署名，右上角用拉丁語寫著”Aetatis Suae 39， 1610″，意為”時年 39 歲，1610 年”。

對這幅畫已知最早的記載出現在 1877 年的書籍《天文學史》（Geschichte der Astronomie）中，作者是以太陽黑子研究聞名的瑞士天文學家 Rudolf Wolf。 據 Wolf 記載，在 1864 年，開普勒的兄弟姐妹的後代將畫像賣給了這所修道院的住持，但他無法確認畫像創作者的身份。 後來有資料稱，根據該修道院的記錄，畫像的賣家是位名叫 Gruner 的公證員，來自開普勒的出生地、現在位於德國西南部的 Weil der Stadt。

據 Shore 和 Pavlík 找到的資訊，2005 年，這幅畫第一次被當成開普勒的肖像，被用作維琪百科的配圖，此後便流行起來。 各大科研機構都將它用作新聞稿和資料的配圖。

2009年，以開普勒命名的開普勒空間望遠鏡（Kepler space telescope）發射升空。 到 2011 年，歐洲航空航太局（ESA）在新聞稿里使用了這幅畫像，並註明來自維琪百科。 畫像還出現在歐洲南方天文臺（European Southern Observatory）2016 年的一篇文章里，美國航空航太局（NASA）2017 年的太陽系探索教育材料中，以及義大利中學物理教師雜誌《物理學雜誌》（Giornale di Fisica）今年四月刊的封面上。

畫像上到底是誰？

但是，早在維琪百科甚至互聯網還未出現的時候，專家們就開始懷疑它的來歷。 早在 1920 年，維也納美術學院畫廊（Picture Gallery of the Vienna Academy of Fine Arts）策展人和管理員 Seraphin Maurer 檢查了這幅畫，認為從筆法、老化程度和木頭的材質來看，它不像是 17 世紀初的作品，而可能是 1800 年前後的畫家模仿創作的。

1930年，在為紀念開普勒逝世 300 周年而出版的紀念文集中，德國天文學家 Ernst Zinner 也考證了這幅畫的來歷。 他引用了Maurer的評論，並提出畫像上的人很可能是開普勒的導師，邁克爾·馬斯特林（Michael Mästlin）。

馬斯特林的肖像畫，創作於 1619 年。| Wikipedia

推斷畫中人身份的一個重要線索，就是他身穿的衣服。 儘管我們今天將開普勒視為偉大的天文學家，但是在 17 世紀的歐洲社會，開普勒還沒有資格穿上畫像上那樣的拉夫領和學術袍，這是當時的教授們常穿的衣服。 畫家很可能是參考馬斯特林的一幅肖像畫，創作了這幅這幅”開普勒畫像”。

按照畫像上的標註，當時是 1610 年，開普勒 39 歲。 Shore 和 Pavlík 指出，在其他一些能夠被確認為開普勒肖像、時間也相近的畫作中，開普勒戴的都是蕾絲領，因為他不是貴族，也沒有學者的職位。

真正的開普勒畫像，創作於1620年。| Wikipedia

實際上，開普勒可能一生都沒有機會戴上拉夫領。 他出身平凡，並且當時的歐洲處在三十年戰爭（1618-1648）前夕，政治與宗教之間、不同宗教派別之間關係十分緊張。 開普勒的思想深受哥白尼日心說影響，並且他拒絕皈依當時佔主導地位的天主教。 支援「異端思想」導致他沒能得到母校圖賓根大學（University of Tübingen）的教職。

1611年，在伽利略的推薦下，義大利帕多瓦大學（University of Padua）邀請開普勒擔任數學教授。 但或許是因為時局動蕩，加上家人健康情況不佳，開普勒決定留在德國。 最終，他去了奧地利的林茨（Linz），成了地方學校的教師。 他的第一任妻子不久後病逝。 幸好，在經歷坎坷之後，開普勒重新獲得了幸福的家庭生活， 最終於 58 歲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