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對前員工曹光植（Cao Guangzhi，音譯）提起民事訴訟，控訴他竊取了特斯拉自動駕駛的源代碼。目前，曹光植就職小鵬汽車。這已經是中美自動駕駛界的第三起法律訴訟。《財經》拿到的特斯拉起訴曹光植訴狀後，並且從14頁訴狀中梳理了事情發展的關鍵信息：

1. 曹光植是特斯拉自動駕駛團隊的核心工程師，可以獲得特斯拉自動駕駛高度機密的核心信息，包括源代碼。

2. 曹在2017年至2018年期間使用他的個人iCloud賬戶創建了特斯拉機密信息的備份副本。特斯拉調查顯示，在2018年3月25日到2018年12月26日，他用iCloud備份了硬件、自動駕駛和神經網絡源代碼庫，訪問超過了30萬個文件。這違反了特斯拉的政策和法律義務。

3. 在2018年11月2日至11月13日期間，曹創建了所有Autopilot源代碼的.zip壓縮文件。

4. 特斯拉不知道曹何時開始與小鵬汽車接觸。曹的妻子提到小鵬汽車在2018年11月26日向曹發過口頭Offer。

5. 2018年12月1日，曹開始從他的筆記本電腦中刪除文件。

6. 他在12月5日到9日之間前往中國，沒有告訴他的經理他要去哪里或為什麼。

7. 曹於12月12日收到小鵬汽車正式的書面聘用通知，職位是“資深工程總監，感知團隊負責人”。

8. 曹在12月份刪除了超過12萬份文件，12月26日將他的iCloud帳戶與公司電腦切斷連接。

9. 12月27日至1月1日，曹多次登錄特斯拉的安全網絡；

10. 2019年1月3日，曹突然宣布辭去特斯拉的工作，第二天就有效。曹當時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已經接受了小鵬汽車的Offer。

11. 1月4日，是他在特斯拉的最後一天，曹清除了他的瀏覽器歷史記錄。

特斯拉在訴狀中多次暗示曹廣植的不端行為與去小鵬汽車的時間點有重合，並強調小鵬汽車已經有五名前特斯拉自動駕駛團隊的員工。特斯拉律師在訴狀中寫到：“特斯拉認為曹和他的新雇主將繼續不受限制地使用特斯拉核心技術，這是特斯拉五年多的工作成果和超過數億美元的投資。”

對此，小鵬汽車對《財經》回應：“在曹光植先生入職前後，小鵬汽車都沒有發現存在特斯拉所聲稱的任何可能違規行為。目前，小鵬汽車已針對此事啟動進一步調查。 ”

小鵬汽車創始人何小鵬也在朋友圈回應：“在數週前，我就听說Elon之前在Tesla內部數次提及小鵬汽車，並期望相關團隊關注，如果這次是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我相當不解，用一個懷疑的民事訴訟，通過打壓工程師的方法來進行？”

小鵬汽車多次被提及

事實上，早在曹光植案件之前，蘋果也發生過兩起華人工程師竊密案件，小鵬汽車多次被提及。

第一起華人工程師竊密案發生在2018年7月7日，蘋果報警，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在聖荷西機場抓捕前員工張小浪（Xiaolang Zhang），並對他進行刑事調查。

張曉浪此前在蘋果負責無人駕駛的設計與電路板測試。去年4月1日至28日回國休產假。4月30日回到公司以後，提出離職並打算回中國工作，並告訴他的上級他打算加入一家中國的汽車創業公司——小鵬汽車。

蘋果產品安全部門檢查張曉浪的歷史網絡活動記錄，發現在離職前的4月28-29日，他大量搜索和有針對性的從機密數據庫中下載應用信息，他在兩個不同的數據庫中，兩天下載文件高達609條和3390條，從去年7月到今年3月正常工作的近六個月的時間，他才從後者的數據庫下載文件1484條。

此外，蘋果內網監控攝像頭顯示，4月28日晚上9點14分，張曉浪進入自動駕駛軟件與硬件實驗室，不到一個小時以後，他帶著電腦鍵盤、一些線纜和一個大紙盒離開。

查詢到張曉浪的異常行為後，5月1日晚間，蘋果安全部門再次約張曉浪面談,他承認從實驗室取走兩塊電路板和一台Linux 服務器，承認通過Airdrop功能將數據轉移至妻子的筆記本電腦中，同時同意蘋果相關人員搜查他妻子的電腦。蘋果安全部門員工發現，4月29-30日，他妻子的電腦中多了大概40G的數據。目前，他妻子的電腦由FBI保管。

小鵬汽車對本起案件回應稱：“張曉浪在5月初入職當天簽署了知識產權合規文件，沒有記錄顯示他向小鵬汽車上報任何敏感和違規的情況。我們於6月27日獲悉美國當地相關部門對張曉浪的調查，並按照規定封存了張曉浪的電腦和辦公用品。我們將繼續積極配合關於此事的相關調差，並遵循當地相關部門的處理辦法。”

第二起案件出現在兩個月前。蘋果起訴華人工程師陳繼中（JiZhong Chen，音譯）涉嫌竊取公司商業機密。蘋果發現他將2000多個機密文件備份到他的個人電腦上，包括自動駕駛項目手冊、原理圖。最敏感的照片包括：有一張標記為12月19日，描繪的是蘋果自動駕駛汽車架構；另一張標記為2018年6月，描繪的是自動駕駛車輛線束的裝配圖。

在《財經》獲取的JiZhong Chen的訴狀中提到，他期間有去外部的兩家公司面試，其中一家是蘋果在中國的競爭對手，但訴狀並未提及任何公司名稱。曾有媒體報導稱，陳繼中曾去小鵬汽車面試。對此，小鵬汽車新聞發言人對《財經》澄清，小鵬汽車從未收到該員工求職申請，是媒體誤報。

在這三起華人工程師竊密案中，不一樣的是，曹光植是民事訴訟，訴訟主體是特斯拉，被告是工程師個人，民事訴訟的法律後果可能是罰款，以及商業上的禁令；在蘋果竊密案中，蘋果是刑事訴訟，蘋果報警，美國聯邦調查局抓人，訴訟主體是美國政府，被告是個人，案件結果最高可判竊密者長達10年的監禁和25萬美元的罰款。

何小鵬在事發之後寫到：“我第一次創業，也曾經進入美國市場，但是基本上那個時候類似的口水仗都在美國創業公司之間，現在第二次創業發現情況已經從美國創業公司延伸到中國創業公司，我相信這是未來全球競爭中高科技領域對抗的必然過程。”

在國內的新能源造車勢力中，有車廠使用了百度阿波羅的技術，有車廠使用了Mobileye的技術，還有車廠用Aurora的技術。一名小鵬汽車內部人士向《財經》透露，小鵬汽車選擇自己研發核心軟件而非使用第三方解決方案，原因是要研究更加適合中國的本土化場景；選擇自主研發，首先就需要大量招聘自動駕駛領域的人。

據了解，小鵬汽車自動駕駛部門主攻L3級別的自動駕駛，方向是研發高速變道和泊車。到底是人才引進還是商業竊密，還需要等待證據與最終的審判結果。

為何自動駕駛技術竊密爭議頻發？

在華人工程師涉及第三起知識產權竊密案時，有人感嘆“未來科技公司對華人的防範會越來越嚴格。”事實上，自動駕駛領域的竊密案遠遠不局限於華人工程師，近年來知識產權糾紛頻頻發生，它也經常發生在美國公司之間。

蘋果公司曾經在公開信中稱，僅在2017年公司抓取了29名竊密者，其中12人因為情節嚴重被起訴。在這次特斯拉的起訴中，特斯拉一共起訴5名竊密者，其中四名與硅谷自動駕駛公司Zoox有關。這些自動駕駛公司們互相的起訴也頻頻發生，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百度也曾起訴前任員工，也是景馳創始人王勁。

自動駕駛的第一大案當屬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自動駕駛公司Waymo與Uber自動駕駛長達一年的糾紛。

之所以說這個案件是第一大案，因為它是該領域行業龍頭的對決。谷歌告的這個人叫安東尼·萊萬夫斯基（Anthony Levandowski，簡稱萊萬）。萊萬，可謂是Waymo硬件的奠基人，Uber收購了一家叫做Otto的公司，這家公司萊萬創建的，收購之後萊萬去Uber成為了自動駕駛部門的負責人。

Waymo是最早研發自動駕駛的公司，可以說是矽谷絕大部分自動駕駛公司的黃埔軍校，技術積澱在行業數一數二；長遠來看，如果完全無人駕駛真的實現了，本質上是可以讓車直接接送人上班上學，這就動了Uber的蛋糕，Uber坐不住了。當時Uber還在創始人特維斯·卡蘭尼克的領導下。

在最終的庭審階段，Waymo不再把火力對準萊萬，而是Uber公司的創始人卡蘭尼克。Waymo的律師開場陳述就表達“卡蘭尼克認為勝利遠比遵守法律重要。”

Waymo是否提供了足夠的證據證明Uber不僅竊取了商業秘密，還應用到了目前的自動駕駛研發項目中，將由陪審團來決定。

案件糾紛長達一年之久，以Uber與穀歌庭外和解告終，Uber賠償Waymo價值2.45億美元的股份，也在起訴過程中開除了萊萬。儘管法院並沒有給案件定性，和解發生在Waymo披露更多資料前，Uber的股份賠償也確實低頭了。

總之，因為萊萬的竊密案，給Uber帶來的麻煩和停滯，遠遠大於收益。因為官司和內鬥，Uber在行業發展的黃金時期，導致自動駕駛事業部的工作幾近停滯一年之久。

這兩年是自動駕駛行業新公司成立最密集的時間段，特斯拉是L3級別輔助自動駕駛的龍頭，Waymo則是L4級別自動駕駛人才的黃埔軍校。各大自動駕駛公司迅速崛起，這些公司在解決相同或者類似的問題，這既帶來人才的頻繁流動和自動駕駛行業的繁榮，同時也帶來各種知識產權糾紛。

《財經》記者劉泓君發自矽谷施智梁/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