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堅信，特斯拉可以用自動駕駛等武器消滅空頭。但是，他口中的勝利何時才能到來？ 10月11日晚，身居國內某一線城市的投資者肖琳（化名）在美股剛開盤後，將持有的特斯拉看跌期權平倉。這為她帶來了近400%的收益。

當天，特斯拉舉辦了Robotaxi Day。活動結束後的第一個交易日，特斯拉股價收跌8.78%報217.8美元，是Magnificent 7中跌幅最大的股票。

在大洋彼岸，馬斯克與空頭們的戰爭已經持續了11年。

2013年，「中概股殺手」、香櫞資本創辦人安德魯‧萊福特是第一個對特斯拉發動衝鋒的知名空頭。此後，從敢於駕車撞向Model 3的散戶，到前世界首富比爾·蓋茨，均加入了這個陣營。

他們對馬斯克的發動的攻擊花樣百出：將馬斯克的承諾形容為「馬糞」、組織無人機群打探特斯拉內部的消息、甚至詛咒馬斯克入獄…

面對攻勢，馬斯克和特斯拉如何應對？

做空吧，就在盛會前

從2020年起開始買特斯拉股票的肖琳，在Robotaxi Day的前一天買入看跌期權。

作出這個投資決策頗需勇氣。

長期給予特斯拉“中性”評級的德意志銀行，在9月10日罕見地將特斯拉的評級調高至“買入”，並將其列為汽車行業的首選股。

特斯拉知名多頭「木頭姐姐」Cathie Wood則表示，未來5到10年內，自動駕駛計程車市場有機會為特斯拉帶來4兆至5兆美元收入。

除了Robotaxi，華爾街也期待另一個明星產品在活動中登台。

Deepwater Management分析師Gene Munster預測，Model Q也可能在這次活動中亮相。

這款售價2.5萬美元的廉價車型，被華爾街視為特斯拉進一步擴張市場份額的關鍵。 4月，馬斯克放出風：Model Q預計在2025年初、甚至今年稍後開始生產。

馬斯克本人也為Robotaxi Day極盡造勢之能。

9月，他在社群媒體上宣稱，這將是載入史冊的一天。一位用戶稱Robotaxi Day是特斯拉自Model 3發布以來最重要的時刻，馬斯克對此給予肯定回應：“In my opinion，yes.”

不過，肖琳並未被這些聲音幹擾、動搖。

對自動駕駛難以實現的判斷，加上過去4年投資經歷訓練出的“盤感”，她堅信：舉辦盛會的特斯拉，存在做空的機會。

在萬眾期待中，這場活動因故延遲了近一個小時。馬斯克登台演講19分鐘後，活動戛然而止。

失望，是市場對Robotaxi Day的普遍評價。

「就這些？(That’s it?）」摩根士丹利分析師Adam Jonas本希望能在這次活動中得到有關FSD系統性能的最新進展、對共享乘車服務的戰略規劃、特斯拉與人工智能公司xAI的合作情況等訊息，但這些期待都沒有被滿足。

富國銀行、摩根大通等投資銀行的分析師，也都在活動結束後表達了不滿。

在賣出看跌期權後，肖琳在社群媒體上發布了自己此次做空特斯拉的戰績。

還有多少沉默的空頭，在聚光燈之外偷笑？

最賺錢的空頭標的

2019年5月，索恩投資大會在紐約舉行。在這個全球對沖基金界規模最大、最負盛名的會議上，綠光資本創始人大衛·埃因霍恩當眾指著一張印有馬斯克頭像的PPT說：「這是馬糞（a lot of horseshit）。

這張PPT上，還印著馬斯克對特斯拉自動駕駛所做的承諾。

埃因霍恩並非脾氣火爆之人。相反，在員工眼中，他是個從不生氣的老闆，喜歡將公司的表現歸功於團隊，並熱衷於慈善事業。華爾街將埃因霍恩視為標誌性空頭人物之一。 2008年，他曾經透過做空雷曼兄弟賺了10億美金。

大衛·埃因霍恩

他與馬斯克結怨的原因，也是做空。

2017年10月，埃因霍恩向投資者表示，特斯拉在自動駕駛等領域的“假定市場領先地位”，反映出的更可能是讓未經充分測試的危險產品上路的意願，而不是真正的技術優勢。

他也認為，特斯拉麵臨製造短缺、產品缺陷和召回等風險。在此次表態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做空特斯拉。

彼時，身處產能地獄的馬斯克並沒有立即回應埃因霍恩的言論。直到2018年8月，在實現了周產5000輛Model 3的目標，讓特斯拉成為一家「真正的車企」後，馬斯克向埃因霍恩寄去了一箱短褲，以嘲諷他的做空行為。 （編按：做空與短褲的英文皆為short）

收到短褲後，埃因霍恩回應稱，馬斯克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a man of his word），但「它們的確存在一些製造問題」。埃因霍恩並未明說「它們」指的是短褲，還是Model 3。

他也在醞釀自己的反擊。

走出產能地獄後不久，馬斯克隨即陷入交付地獄。 2019年Q1，特斯拉交付了6.3萬輛汽車，季減31%。 4月，埃因霍恩在給股東的信中稱特斯拉的汽車“輪子都在往下掉”， 並認為它對自動駕駛能力的“誇張描述”是為了分散投資者對需求問題的注意力。

馬斯克很快就用行動反擊。

2019年4月，特斯拉在自動駕駛投資者日上表示，無人駕駛汽車將重塑人們的生活，並協助特斯拉實現巨額獲利。

這次活動結束後，勝利的天秤開始向馬斯克傾斜。 《馬斯克傳》作者沃爾特·艾薩克森稱，讓投資者相信特斯拉會成為全球最有價值的⻋企，是馬斯克舉辦「自動駕駛投資者日」的原因之一。

同年，特斯拉推出了首款自研自動駕駛晶片HW3.0，並允許部分車主試用初始版本的FSD。

自動駕駛能力的提升，與上海超級工廠開工、交車上漲等因素一起推高了特斯拉的股價。 2019年6月至2020年12月，特斯拉股價上漲超1800%。

2019年11月，馬斯克公開向埃因霍恩喊話，稱他對特斯拉提出了許多虛假指控，而這些虛假指控，是埃因霍恩在自己所管理資產縮水三分之二等事實面前，保全面子的手段。

”最後，請允許我們送你一件短褲作為小禮物，以幫助你度過這段困難時期。”

但這場局部勝利，並沒有驅散盤旋在特斯拉頭頂的空頭，空頭對特斯拉自動駕駛的質疑也始終沒有平息。

2022年，特斯拉股價全年跌超65%。金融數據機構S3 Partners的數據顯示，特斯拉股價的下跌讓空頭們在當年總共獲得了約170億美元的收益，也使特斯拉成為當年最賺錢的空頭標的。

去年7月，2016年就開始做空特斯拉、在華爾街有「末日博士」之稱的尼克斯聯合基金（Kynikos Associates）創始人吉姆·查諾斯表示，特斯拉FSD在零售市場上的價值可能接近零。

沒有盡頭的戰爭

在特斯拉空頭陣營中，身價最高的成員並不在華爾街。

2022年4月，馬斯克在社群媒體上爆料稱，他從TED（非營利組織）人士那裡聽說，前世界首富比爾蓋茲持有5億美元的特斯拉空頭部位。這讓他非常生氣，即使對方道歉也難以安撫他的情緒。

蓋茲看好自動駕駛，他做空特斯拉的理由，是電動⻋市場將供⼤於求，導致價格下跌。 《馬斯克傳》寫道，蓋茲一度因此損失了15億美元。

2015年，馬斯克與比爾蓋茲一同出席博鰲亞洲論壇

圖源：《馬斯克傳》

因為兩人之間的“宿怨”，2022年4月中旬，蓋茨向馬斯克發送了一份親⾃執筆撰寫的慈善項⽬⽂件，但後者的回复只有一句話：“你是不是還拿著5億美元的特斯拉空頭頭⼨呢？

在馬斯克眼中，每投⼤部分慈善事業⼊1美元，只會產⽣20美分的影響。比爾蓋茲可以透過投資特斯拉，為⽓候變化做更多有益之事。

馬斯克將改善⽓候乃至改變世界的願景寫入了自己的「宏圖計畫3.0」中，他規劃出了一條能支持超80億人生存的可持續能源之路。

這是一條在整個汽車行業歷史上從未有人走過的路，沒有任何指向標。

一位外資投行的汽車分析師表示，自成立以來，特斯拉一直在攀爬的是技術週期，相較於傳統車企的成本週期，不確定性更大，所以做空的機會也更多。

為了獲勝，空頭們各顯神通。有人為了取得特斯拉內部數據，組織了地面力量和無人機群去探查特斯拉工廠的狀況。一名叫蘭迪普霍蒂的特斯拉做空者，甚至曾故意開車撞向行駛中的Model 3。

2021年4月，霍蒂詛咒道：「特斯拉沒有任何價值，馬斯克終將進監獄。」是年，馬斯克成為世界首富。

馬斯克堅信，特斯拉未來可以用自動駕駛等武器徹底碾碎空頭。

在今年6月舉辦的股東大會上，馬斯克表示Robotaxi將為公司市值帶來5億到10兆美元的成長，再加上Optimus機器人，最終特斯拉總市值將達到目前蘋果的10倍，超過30兆美元。

今年7月，馬斯克又在社群媒體上開砲：一旦特斯拉完全解決了自動駕駛問題，並實現Optimus機器人的量產，任何持有空頭部位的人都會被消滅，即便是比爾蓋茲也不例外。

在Robotaxi Day上，馬斯克給出了摧毀空頭計畫的階段性目標：特斯拉的無人駕駛計程車Cyber​​Cab預計於2026年生產。

不過，鑑於跳票已經成為馬斯克個人形象的一部分，這個時間並非沒有變數。

Freedom Capital Markets首席全球策略師Jay Woods曾表示，特斯拉看起來很有希望，但馬斯克一貫以來的作風，讓承諾變得不可信。

這場戰爭，目前還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