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界有許多至今難以解釋的謎團，也存在著許多讓人難以理解的、稀奇古怪的動物，但很少有一個能和今天的主角相提並論。今天的主角是關於一類甲殼動物，它涉及的動物種群數量如此龐大、動物個體如此奇怪，謎團存在的時間如此之長——超過120年，以至於它是公認的動物界最大謎團之一。

這類甲殼動物被命名為「facetotecta」（我看到一些地方將其翻譯為帶甲亞綱），它是鞘甲綱下鮮為人知的一個亞綱。

它們是世界海洋蜉蝣生物的主要貢獻者之一，從極地到熱帶的海洋浮游生物都可以輕鬆找到它們。

然而，捕獲的所有facetotecta都是剛孵化或經過蛻皮的幼體。

△ facetotecta

科學家從1899年首次準確描述這些幼體，但直到今天從未有人發現過它們的成年個體，沒人知道它們成年後長什麼樣子。

一代又一代的海洋動物學家想辦法、絞盡腦汁試圖窺見它們成年後的樣子，但都失敗了，facetotecta也因此成為唯一一個僅通過幼蟲階段進行分類和描述的動物。

那麼有趣的問題是，facetotecta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動物，為什麼科學家找不到它們的成年個體呢？

©M.Alan Lovewell

關於facetotecta

大部分facetotecta是以無節幼體階段出現的，這是那些相對低等的甲殼動物孵化後最初的幼體階段，這個階段的幼體被稱為Y-nauplius（Y無節幼體）。

Y-nauplius的體長在250微米至620微米之間，它們都有一個面形的頭狀盾牌（如下圖），這就是這類動物命名的由來（“Facetotecta”單詞中的“face”就是指這個）。

△Y-nauplius© Marcos Pérez-Losada

1887年，一名德國生物學家在一次北海（歐洲的那個）的採集中首次記錄到這類動物，並對其進行了簡單分類——將其歸入橈足類。

很明顯他錯了，他甚至沒有認出這些動物只是幼蟲階段。

這些微不足道的動物直到十來年之後才重新被分類，它們開始被描述為幼體，起初科學家認為它們是某些未鑑定的藤壺的幼體。

當然，現代的科學也推翻了這個想法，雖然這些幼體和藤壺確實關係密切，但並不相同，它們更有可能的是我們尚未見過成年形態的動物群。

每個Y-nauplius都要經歷五種不同的形態，然後就會蛻變進入第二階段，被稱為Cyprid，而這個階段的個體被稱為Y-Cyprid（Y介蟲體）。

這個階段的幼體體型變大了一些，更容易被辨認出是鞘甲鋼的動物，它們具有一對功能齊全的眼睛和細長、分節的身體（如下圖）。

△Y-Cyprid© Marcos Pérez-Losada

那些看起來像腿的小附屬物其實是它們的鰓，不過這些鰓也執行腿的功能，可以用來輔助移動。

為什麼科學家找不到成蟲？

所有的研究都被限制在Y-nauplius和Y-Cyprid，因為這些動物一旦被捕獲都會在短時間內死亡，無法發育到成年階段。

科學家推測可能是某種生物觸發因素導致幼蟲發生變態發育，而被捕獲後，無法提供這樣這樣的條件。

2008年，哥本哈根大學的生物學家Henrik Glenner和他的搭檔，首次讓facetotecta突破Cyprid階段，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

他們從日本沖繩附近瀨底島的一個地點收集了40多種Y-Cyprid，並將它們暴露在已知會誘導其他甲殼類動物蛻皮的激素下。

△ Y-Cyprid蛻皮成為ypsigon©Henrik Glenner

最後發現了一種會導致Y-Cyprid繼續蛻變的激素－20-羥基蛻皮激素，在這種激素環境下，12到24小時後，Y-Cyprid便會脫去外骨骼，變成一種完全不同的動物，兩位研究人員將其命名為ypsigon。

Ypsigon是非常奇怪的動物，它呈現淚滴狀，有點像蛞蝓，沒有腿，沒有大腦，沒有消化系統，沒有眼睛，也沒有神經系統。

雖然，ypsigon看起來很不正常，就像發育不良一樣，但它確實就是Y-Cyprid下一個發育階段的樣子，只是這個動物界最大謎團之一併沒有因此迎來大結局，因為ypsigon也不是成年個體，它只是幼體的第三階段。

直到今天，facetotecta這個類群在ypsigon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再也沒人知道了，但是ypsigon的出現距離破解謎團確實更近了一步。

你猜什麼樣的動物會這樣發育呢，把自己用於生存的品質──肌肉、複眼、神經系統等全部去除？

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寄生蟲。

寄生蟲一旦尋找到宿主，它們就會將自己身上大部分用於獨立生存的器官去除，以最節能方式寄生。

△ facetotecta的早期發育過程

Facetotecta很可能就是一類靠寄生為生的動物，它們在Cyprid變得擁有黏附宿主的能力，因為它們不僅會移動，還會分泌某種黏性物質。

一旦Y-Cyprid黏附到宿主身上，宿主的某些激素（宿主本身就分泌或被Y-Cyprid刺激而分泌）就會導致它繼續發育變成ypsigon。

最後，ypsigon和宿主的生活完全綁定，依賴宿主進入成年狀態，並繁殖出後代。

但是，它們的宿主到底是什麼呢？

一些推測可能是某些種類的珊瑚，因為facetotecta在珊瑚礁附近最為豐富。

另外，珊瑚和人類的利益關係也不算密切，沒人經常性去打撈珊瑚，所以至今沒有人發現facetotecta的成年個體。

不過，考慮到facetotecta巨大的多樣性，它們的成年個體肯定也在生態學中發揮重要作用，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

最後

Facetotecta與一種高度特化的寄生藤壺的前期發育過程很像，那就是蟹奴。

雌性蟹奴的幼體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抓住宿主──通常是海洋裡的綠蟹，然後繼續發育將自己身體幾乎所有器官和肌肉都拋棄，只保留繁殖器官。

它們在螃蟹體內發育到成年並產卵，卵穿過宿主的皮膚和角質層，在螃蟹的腹部結成一個囊狀物。

有趣的是，一旦蟹奴產卵，它們就會操控螃蟹宿主保護自己的“卵囊”，螃蟹會像保護自己腹部的小螃蟹一樣保護蟹奴的卵。

Facetotecta的真實身分可能還要一些時間來驗證，或許它們確實就是寄生蟲，過著和蟹奴類似的生活方式，又或許一切都猜錯了。

但我相信，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它們絕對都會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