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全球首富在下一盤更大的棋，但承受苦果的卻是特斯拉。馬斯克主動與加州決裂，投奔德州，力挺川普參選，與民主黨公開對撕。他的這些政治舉動並沒有為特斯拉在美國其他地區帶來新成長，反而在最核心市場加州失去了大量份額。第二季特斯拉在加州銷量暴跌24%。

頂流對話遭遇故障

美國時間週一晚間，馬斯克在旗下的X平台（先前的推特）直播與川普的連麥，為後者的總統大選推波助瀾。這場兩代「推特之王」的頂流對話吸引了美國乃至全球的關注，帶來了超過100萬的同時在線人數，給馬斯克的X平台帶足了流量。

在兩人開始對話前，川普終於正式重返X平台。雖然馬斯克收購推特後不久就解封了這位前總統的帳號，但川普自己還有真相（Truth）社交平台，此前並沒有真正回歸推特，只是在去年8月發了他被收監的大頭照，為自己的競選陣營募款。

而這次川普是真的回歸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他就已經連發10條X文，還是當初那個一天連刷幾十條推文的暴躁老漢。看來，在總統大選的最後階段，川普終於顧不上自家平台的流量，必須透過這個全球影響最大的社群媒體。

川普曾經是推特的重度使用者。在他入主白宮的四年時間，幾乎每天從早到晚都泡在推特上，被戲稱為“推特治國”，直至被推特前管理層銷號。而現在推特已經是馬斯克的個人資產，之前仇視他的管理層已經全部清洗，連網站名字都換成了X。

這並不是馬斯克第一次在X連麥政界人士。去年美國佛羅裡達州州長德桑蒂斯宣布參加共和黨總統初選的時候，馬斯克就在X平台直播自己與德桑蒂斯的對話。正因為支持德桑蒂斯參選，馬斯克與川普一度關係緊張，後者公開羞辱馬斯克當初「差點對自己下跪」。

在川普幾乎確定拿到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資格之後，今年年初川普與馬斯克在佛州首富、共和黨大金主、億萬富翁佩爾茨（Nelson Peltz）的家中進行了會面，就諸多未來施政綱領交換意見，兩人最終言歸於好。

令馬斯克感到尷尬的是，與去年連麥德桑蒂斯時一樣，他與川普的連麥再次出現了故障。連麥開始之後整整40分鐘，聽眾根本就進不了直播間。馬斯克隨後解釋說，這是因為網站遭遇了大規模DDoS（分散式阻斷服務）攻擊，導致所有資料路線都飽和了。

在斥資440億美元收購推特之後，馬斯克對推特進行了大刀闊斧地整頓，除了清洗幾乎所有管理層之外，他在兩個月時間將員工總數從超過7500人砍到了不足1800人，並且大規模削減IT基礎建設預算，或許這也削弱了X應對DDoS攻擊的能力。

哈里斯陣營隨後發表聲明，嘲諷了馬斯克與川普的連麥遭遇故障。 「川普整個團隊都是為了服務馬斯克和他自己這樣的富人，這些自戀的富豪甚至在2024年都無法進行一次成功的直播。」雖然馬斯克隨後也邀請哈里斯參加連麥，但考慮到先前他多次公開嘲諷哈里斯和力挺川普的政治立場，哈里斯或許不會接受這項邀請。

深陷美國政治鬥爭

這次推特連麥也是馬斯克為川普參選總統的助選推廣活動。在整場連麥中，馬斯克一直在幫助傳播川普的競選綱領，從政府部門改革，到基礎建設，到邊境危機。馬斯克也主動提議，希望在川普政府發揮作用，一道幫助政府控制支出。

這也是先前媒體報道的兩人見面時商談的「君子協議」。馬斯克透過自己的影響力、平台和資金，幫助川普當選總統，後者承諾當選後，讓馬斯克出任白宮顧問，在美國政府許多重大的決策中扮演重要角色。在川普遇刺事件之後，馬斯克第一時間站出來宣布「完全背書」這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

一個有趣的細節是，川普信口開河說到AI消耗能源已經是美國發電量的兩倍時，身為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對AI和能源問題非常了解的馬斯克卻選擇了沉默，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這個非常明顯的事實錯誤。

在強烈擁護傳統化石能源的川普面前，以“推動可持續能源”為己任的馬斯克也選擇了妥協，先是小心翼翼地表示，“我們不應該詆毀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然後才委婉提到，「希望未來可以轉向永續能源經濟」。

傳統能源產業是共和黨的主要支持者。川普宣布上任後就要廢除拜登政府的所有新能源車政策，回歸大力開採石油天然氣，降低汽油價格。馬斯克在這個問題上乾脆選擇了無視，並表示自己支持取消所有產業補貼。

美國大選還有兩個半月時間，川普和哈里斯的選情爭奪極為激烈。在這種時候，川普迫切需要馬斯克這樣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全球首富支持，何況馬斯克旗下還有最具影響力的社群媒體平台X。

力挺川普當選，或許也是馬斯克人生中最重要的政治豪賭。如果他成功幫助川普當選，馬斯克就能進入美國核心決策層，在許多重要政策制定中發揮自己的影響力。這是他一直渴求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也是他在民主黨政府所不可能獲得的。

根據美國媒體報道，馬斯克先前與他人組成了一個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並計劃投入1.6億美元，幫助川普在今年11月的大選中獲勝。他們的具體目標是在搖擺州爭取到80萬票。眾所周知，美國總統大選並不是直接選舉，拿下關鍵搖擺州就是進入白宮的鑰匙。

馬斯克在PayPal的創業夥伴、創投大亨彼得·蒂爾（Peter Thiel）曾經在2016年公開支持川普，在後者當選之後一度出任了非正式的顧問角色。雖然蒂爾因為支持川普而遭到矽谷抵制，不得不搬離舊金山灣區，但他創辦的大數據公司Palatir隨後得到了美國政府的大量訂單，業務增長迅速之後成功上市，目前市值接近700億美元。蒂爾光在Palatir的持股就超過了30億美元。

相較於蒂爾，馬斯克捲入美國左右政治鬥爭的程度要深得多。通常來說，超級富翁企業家大多透過政治獻金等幕後方式支持自己的候選人，很少親自下場陷入“髒水混戰”，避免自己成為其中一派的攻擊對象。但身為超級網紅的馬斯克顯然不滿足這種幕後角色。他不僅出錢出力為川普競選，更公開與民主黨決裂。他的X文上幾乎每天都是對民主黨政要和自由派價值的嘲諷與攻擊。

與加州政府關係破裂

馬斯克政治立場完全倒向共和黨，固然是他個人的言論自由，但如此深陷政治鬥爭，也會波及到他旗下的企業，尤其是面向消費市場的特斯拉。作為他全面轉右的一個直接影響是，加州消費者似乎逐漸拋棄特斯拉。

加州不僅是美國最大的電動車市場，如果將加州視為獨立國家，這裡也是特斯拉在全球範圍內的最大市場。在加州政府的新能源車政策中，特斯拉扮演著極為重要的示範作用，也因此得到加州政府的許多扶持與補助。

一方面，加州政府人為抬高油價（加州油價比美國其他州都要高出近三分之一），提供新能源補貼。購買電動車，安裝太陽能面板都能得到政府的補助。另一方面，加州也透過碳排放交易體系，逼迫燃油車商銷售新能源車，或是花錢向特斯拉這樣的電動車商購買排放指標，為起步階段的特斯拉帶來了數以十億計的純利潤。

先前由於對加州保護跨性別學生的法律不滿，馬斯克公開宣布將X和SpaceX總部搬到德州。 X CEO雅卡里諾（Linda Yaccarino）上週發送員工郵件，承認會搬出目前舊金山的辦公室，但卻是併入目前在矽谷南灣的辦公區，並沒有提到德州。而幾年前搬到德州的特斯拉依然在矽穀保留工程總部和關鍵的研發功能。

因為炮轟加州政府新法，馬斯克還與加州州長紐森徹底決裂。紐森在X平台上貼出了川普曾經對馬斯克「差點下跪」的羞辱，嘲諷馬斯克已經對川普卑躬屈膝，而馬斯克則回擊紐森「從來就沒有站起來過」。

紐森曾經是馬斯克的好友，也是特斯拉的忠實用戶。根據前特斯拉高層帕特爾（Rohan Patel）回憶，紐森政府團隊對特斯拉一直幫助有加。紐森自己擁有一輛特斯拉Roadster和一輛Model S，家中還裝了特斯拉的太陽能面板和儲能設施。紐森在從政之前是個成功商人，在加州葡萄酒之鄉納帕擁有酒莊生意，個人資產超過2000萬美元。

加州市場大幅下滑

但隨著馬斯克公開與加州決裂，特斯拉與加州的這種良性關係似乎也不復存在。

加州州長紐森上週耐人尋味地公開稱讚了加州的另外一家電動車企Rivian。 「我想為Rivian所做的卓越工作鼓掌和表示感謝。特斯拉已經不再是這個領域的唯一企業。你們正在看到電動車行業競爭格局的顯著變化。這完全是之前預料的情況，也是我們一直在推動的市場競爭。

雖然紐森沒有把話說的太絕，但他的意思非常明確：加州消費者有很多的電動車可以選擇，Rivian就是其中之一，並不是只買特斯拉。加州電動車市場的實際銷售數據說明了一切。

今年第二季度，加州電動車註冊量為10.14萬輛，年減1.3%，降幅低於整體汽車銷量下降的2%。同期電動車普及率達22%，比去年增加了0.7個百分點，是美國電動車整體普及率的將近三倍。加州依然是美國最大的電動車市場，佔比接近了四成。

耐人尋味的是，同期加州新能源車銷量中，各大新能源車企銷量都在增加，只有特斯拉大幅下滑了24%。雖然特斯拉依然是加州銷量最大的電動車，但這麼顯著的降幅或許只有從馬斯克身上尋找原因了。即便是大幅下滑之後，加州市場銷量仍佔特斯拉全球總銷量的12%。

在加州的潰敗直接影響了特斯拉的美國市場銷售。今年上半年特斯拉在加州銷量下滑了17%，至10.2萬輛。這個降幅遠大於特斯拉同期在美國市場的整體下滑幅度（5%）。而今年上半年，特斯拉在加州以外的美國其他地區銷售量為19.3萬輛。這意味著加州佔據特斯拉美國市場份額超過三分之一。

產業調查公司KBB的統計數據顯示，今年第二季美國電動車銷量成長11.3%，電動車普及為8%，而同期特斯拉銷量為16.4萬部，較去年同期下滑6.3%。特斯拉在美國電動車市場的市佔率首次跌破50%。

換句話說，特斯拉在加州市場的嚴重下滑直接導致了他們在美國市場的銷售低迷。馬斯克主動投奔德州和力挺川普，並沒有為特斯拉帶來新的成長，反而失去了原本最大市場加州的許多銷售量。

美國市場前景迷茫

美國電動車市場正處於一個前景迷惘的階段。本身美國貸款利率高就打擊了消費者購車意願，而電動車價格高昂，公共充電設施匱乏，二手電動車貶值嚴重，更是讓消費者不願購買電動車。如果川普成功當選，撤銷拜登政府所有的電動車補貼以及充電網路建設計劃，只會讓電動車在美國市場迅速降溫。

雖然特斯拉早期享受了美國政府和加州政府的大量補貼，但馬斯克表示自己支持川普取消所有電車產業補貼。在其他車企造電動車大量虧損的同時，特斯拉已經實現了盈利，更擁有美國最完善的充電網絡，川普取消聯邦購車補貼和充電網絡建設顯然影響不到特斯拉，只會打擊其他電動車企。

美國消費者對電動車的興趣並不高。麥肯錫近期的一項調查顯示，超過半數（51%）的特斯拉美國車主再次購車時，重新選擇了內燃機汽車，10%的車主選擇了混動車，6%選擇了插電混動，只有不到三分之一（32%）的車主選擇繼續買電動車。

這項調查也顯示，近一半（46%）的美國電動車主傾向於下一輛車重新開回燃油車。這個拋棄電動車的比例遠高於全球範圍的29%。美國電動車主們的不滿因素依序是公共充電設施匱乏、車價高昂、不適合長途駕駛。只有9%的電動車主表示，他們對週邊充電設施狀況感到滿意。

而在非電動車的車主中，38%的美國受訪者表示下一輛車會選擇插電混動或電動車。這個比例和兩年前幾乎沒有變化，只增加了一個百分點。這意味著電動車在美國並沒有贏得更多的消費者支持，仍然是非主流產品。

在這樣的情況下，馬斯克因為個人原因公開決裂民主黨，轉而支持否認氣候變遷和倡導傳統能源的川普，相當於主動放棄了特斯拉在美國最大的目標客戶群。加州市場的大幅下滑就是最直觀的體現。

同樣因為馬斯克站隊川普而放棄特斯拉的，還有歐洲的環保人士。歐洲最大的連鎖藥局Rossman本月宣布，因為對馬斯克本人不滿，他們未來不會再繼續購買特斯拉。 “馬斯克毫無保留地支持川普，後者多次將氣候變遷斥之為騙局，這種立場與特斯拉透過電動車推動環保形成了鮮明反差。”

過去一個月時間，特斯拉股價下跌了超過15%，從最高時的接近280美元跌到了目前的215美元，市值再跌破了7,000億美元，而同期納斯達克指數下跌了4.7%，標普500指數下跌了1.5%。

就在今天，馬斯克和川普同時上傳了一段兩人並肩跳舞的AI視頻，似乎展示兩人會堅定同心，攜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