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bertruck車主苦惱:網路上不少人罵我們覺得被圍攻了
如果一輛車能反映其誕生的時代,特斯拉Cybertruck正是這個年代的文化爭論。五年前,當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在洛杉磯的發表會首次亮相這款車時,他似乎已經意識到這款由不銹鋼打造的龐大楔形車會引起極大的爭議。他當時直言不諱地稱:“Cybertruck並不適合每一個人。”
去年十一月,這款電動巨獸開始在特斯拉工廠流水線上生產,它那硬朗的幾何線條設計確實證明了它是一款你愛它或恨它的產品。而且,比起其他任何特斯拉車型,Cybertruck似乎更代表了馬斯克本人——一個在網路上極度渴望關注的人,被一些人喜愛,而被另一些人厭惡。
最近,有些人開始將尋找不當停車和激進駕駛的Cybertruck車主當作一項活動,他們甚至對選擇這種顯眼車型的車主進行了標籤化。
同時,網路上也出現了一種新的影片類型,展示Cybertruck在沙地、水中和雪地中動彈不得的尷尬場景,這些影片通常附帶幸災樂禍的評論。
今年5月,馬薩諸塞州楠塔基特島的一家新聞網站報道了一位Cybertruck車主的尷尬事,這位司機因在這個富裕島嶼上越線佔用人行橫道,車輛還在海灘上被困,成為了眾矢之的。
這種持續的關注使得一些Cybertruck車主感覺如同被圍攻。 「起初,我並不在意——但現在開始變得有點煩人了,」 一名司機在論壇上發文《Cybertruck引來「黑粉」》。
匹茲堡的Cybertruck車主理查德·張(Richard Zhang)也分享了他的經歷,他表示儘管大部分互動是積極的,但負面評論卻異常激烈。
「他們怒氣沖沖,完全喪失了基本的禮貌和尊重,」30歲的張先生無奈地說。
舊金山新聞網站SFGate的作家德魯·馬加里(Drew Magary)最近試駕了一次Cybertruck,並在一篇諷刺專欄中強化了對於這款車粉絲的一些刻板印象。
「我完全符合這款車的客戶畫像,」馬加里寫道。 “我個子高,是白人,說話大聲。我在住的地方幾乎沒有朋友。最重要的是,我迫切希望人們認為我很酷。”
消費者長久以來透過他們的汽車表達個性和生活方式。例如,雪佛蘭Corvette常被視為中年危機男性的情感寄託。但多年來,沒有哪款汽車或任何消費產品真正引發如此強烈的反應,承載瞭如此多的文化意義。
這一切都始於馬斯克。
Cybertruck的研發歷程大致上與馬斯克的公眾形象轉變同步。馬斯克曾經是矽谷寵兒,因其對清潔能源和太空探索的承諾而受到讚揚。現如今他已成為X公司(前身為Twitter)的好鬥老闆,以及前總統川普的熱情支持者。
有些人視馬斯克為言論自由的勇敢捍衛者和科技先驅,他將一些創新的想法轉化為財富;其他人則視他為一個自私的、散佈陰謀論的億萬富翁。
馬斯克富有爭議的公眾形象並沒有完全掩蓋特斯拉品牌的光芒。汽車文化網站The Autopian主編大衛·特雷西(David Tracy)指出,在某種程度上,特斯拉的其他車型成功地從馬斯克的個人光環中抽離。
「它們是合乎邏輯的,」汽車工程師特雷西談到特斯拉其他車型時說,這些車型是流線型的電動轎車,在道路上與其他車輛大致融為一體。 “它們符合空氣動力學,它們是高效的,從可用性的角度來看是有意義的。你可以說服自己,任何人都可能開發出這種車。”
然而,馬斯克的政治可能正在驅趕一些潛在的特斯拉買家,這導致了近期的銷售下滑。也許這使得Cybertruck的駕駛者更加突出。在一個沉迷於消費決策的政治意涵的文化中,擁有Cybertruck不可避免地被視為對馬斯克及其理念的認可。
「Cybertruck很難與伊隆馬斯克分開,因為它實際上並不合邏輯,」特雷西說。
「不合邏輯」之處,恰在於Cybertruck的獨特性——它與市場上任何一款車型都截然不同,挑戰了汽車設計的常規迭代路徑。特雷西在他的評論中爭辯說,實現其獨特外觀需要在製造品質、視野範圍及操控性上做出重大妥協。 (今年四月,特斯拉宣布將召回近4,000輛Cybertruck以修復可能卡住的加速器。)
崔西謹慎的正面評價引起了Cybertruck「黑粉」的大量憤怒評論,他不得不迅速寫了一篇標題為《評論特斯拉Cybertruck完全沒意義》的後續文章。
Cybertruck的設計靈感並非來自當代汽車設計,而是深受1980和1990年代的反烏托邦科幻文化影響。根據馬斯克的傳記作者沃爾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透露,這種設計靈感來自那個時代的科幻電影、動漫和角色扮演遊戲,這些都是極客文化中的重要元素。
在這些虛構的黑暗的世界中,企業統治著充滿暴力的城市底層,而汽車通常充當裝甲戰車。長期以來,馬斯克本人一直誇耀Cybertruck的防彈外殼;在它的發布儀式上,特斯拉首席設計師弗朗茨·馮·霍爾茲豪森(Franz von Holzhausen)甚至曾用大錘敲打車門,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馮·霍爾茲豪森拋出的一個小金屬球卻破壞了窗戶。)
在舊金山灣區等科技精英雲集的地區,忙於應對城市生活問題的人們,很難不將Cybertruck視為一款夢想中的汽車——或者說是一輛可以駕駛穿越噩夢的車。
實際上,這輛車堡壘般的外觀和高昂的價格標籤(起價約8萬美元)似乎觸動了人們對當下社會動蕩的共同焦慮,據品牌諮詢公司2×4的創始合夥人邁克爾·羅克(Michael Rock )說。
「它體現了當前的恐懼文化,」羅克說。 「為什麼在漢普頓(紐約富裕的海濱社區,治安很好)需要一輛防彈車呢?這是一種心態。你在你周圍構建了一個巨大的壁壘,它的存在都是因為那些外面的侵略者,你則坐在這個防彈容器裡。
羅克將Cybertruck與昔日引發爭議的悍馬H2相比較,後者是另一款引起爭議的汽車,其成功被批評為利用了國民恐慌情緒。 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後不久,《紐約時報》對悍馬H2的評測稱其為「與單邊外交政策相呼應的個人宣言」。
馬斯克非常清楚,激發強烈的公眾反應可以是一種精明的市場策略。在這方面,Cybertruck正沿著這條道路疾馳,與歷史上那些特立獨行的車款如出一轍。 2000年,克萊斯勒推出了PT巡洋艦,一款復古式掀背旅行車,讓人回想起1930年代的幫派汽車。它經常被列為有史以來最醜陋的車之一,但在消費者中大受歡迎。
「我們有人討厭它,也有人喜歡它,」人類學家和行銷顧問克洛泰爾·拉帕耶(Clotaire Rapaille)對此類現像有著獨到見解,他的研究曾影響了克萊斯勒PT巡洋艦的設計。 “這正是創造市場的關鍵。你不需要每個人都愛你,你只需要足夠多的人愛你,這樣就能取得巨大的成功。”
拉帕耶稱讚Cybertruck試圖在充滿普通汽車的世界中脫穎而出,但他也發現其外觀具有排斥性。
他說:「棱角分明,金屬質感,鋒利如刃,這一切都散發著強烈的男性氣息。它摒棄了圓滑與曲線,讓人不禁好奇,是否能在街頭見到一位優雅女性駕馭這種’鋼鐵巨獸’。
然而,事實上,Cybertruck也贏得了不少女性車主的青睞,馬薩諸塞州的皮膚科醫生海倫·雷納姆(Helen Raynham)便是其中之一。她早在四年多前便預定了Cybertruck,並別出心裁地在她的新車上加裝了自定義車牌:“GRLBOS” (Girl Boss的縮寫,即“女性老闆”)。她補充說,她在車牌周圍鑲嵌了鑽石。
與雷納姆等車主交談,他們會告訴你,儘管偶爾會遭遇豎中指和偶然的嘲笑,大多數停下來觀看這款皮卡的人都是友好和支持的。尤其是孩子特別喜歡。加州聖莫尼卡的30歲律師喬納森·維德加(Jonathan Widjaja)把車停在威尼斯人,並透過哨兵模式觀察了人們的反應。
「孩子們在擁抱它,親吻它,」他說。 “這輛車絕對是個明星。”
對於那些想要觸摸Cybertruck、坐在上面、與它自拍的眾多路人來說,這輛車並不是一個政治或文化的焦點。相反,它是更為罕見的東西:一件真正新穎的大眾設計作品。
在某些圈子裡,這輛車獨特的外觀,已成為彰顯身份與品味的地位象徵和引人注目的對象。像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和小威廉斯(Serena Williams)等名流也為之傾倒。在YouTube上,圍繞著改裝Cybertruck和測試其不尋常功能的影片異常繁榮,看似並無黨派之爭。
實際上,Cybertruck作為一款重量級電動車(超過2.7噸),其科技內涵往往被右翼色彩所掩蓋。但本質上,它仍是電動車領域的創新之作,與追求環保、科技的左派理念緊密相連。
德韋恩·辛克萊(Dwayne Sinclair)是來自加州雷東多海灘的58歲系統工程師,也是Cybertruck車主。他自認為是左派,並不支持馬斯克的政治觀點。辛克萊說,他所收到的負面反應,並非來自他以為的自由派人士。
相反,他被一些開著改裝柴油卡車的男性嘲笑過幾次——例如那些開福特F-150的司機,這款車一直是美國最受歡迎的車型之一。
辛克萊最近在特斯拉充電站的一次體驗尤其難忘。他回憶說:“有個駕駛重型柴油卡車的人開到我旁邊,當他經過時突然開始大笑。這種反應很奇怪,你會看到有人突然開始無法抑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