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成長乏力如今早已不是個別國家的現象，而是全球都需要面對與思考的問題。根據聯合國日前發布的《2024年世界人口展望》，預計全球人口將在2084年達到約103億的峰值，此後全球人口將緩慢回落。 103億，可能是可預見未來時間內全球人口的最大值。

值得注意的是，近十年來聯合國持續將人口達峰的時間提前，顯示世界人口的成長減速高於預期。不過世界並不是「平」的，在多數國家面臨人口成長趨緩的同時，一些經濟發展程度不高的國家，依然苦於「人口爆炸」。

聯合國先前曾預測，2050年，全球新增人口中超過一半將集中在8個國家，即亞洲的印度、巴基斯坦和菲律賓，以及非洲的埃及、衣索比亞、坦尚尼亞、奈及利亞和剛果民主國。

從目前來看，非洲是世界人口成長的主力。不過，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地區合作室主任祝鳴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非洲的人口問題，挑戰大於機遇，很多國家就業崗位不足，青年失業率高企，人力資源沒有得到妥善應用，「人口紅利」尚沒有得到顯現。

人口達峰再次提前

僅僅在10年前，聯合國在預測全球人口時也表示，本世紀內人口達峰為小機率事件，約30%。不過到了2022年，聯合國就預測全球人口將在2086年達峰，今年的預測則進一步提前了兩年。

對於全球人口提前達峰，聯合國解釋道，原因包括若干人口大國的生育水準降低；全球女性平均生育子女數比20世紀90年代左右減少了一個；在世界超過一半的國家和地區，女性平均生育率低於2.1；近1/5的國家和地區目前的生育率極低，總和生育率不到1.4。總和生育率是指婦女在育齡期間平均生育的子女數。

事實上，放眼全球已經有不少國家人口達到了高峰。根據報告，截至2024年，這包括中國、日本、俄羅斯和德國等63個國家和地區，上述國家和地區的人口在未來30年預計將下降14%。

在東亞地區，日本2023年的總和生育率跌至歷史最低值1.26。日本政府7月5日發布的數據顯示，該國2023年育有未成年子女的家庭數量減至983.5萬戶，佔全部家庭總數的18.1%，「有孩家庭」的數量和占比均創下有相關統計以來的最低值。

2023年，韓國新生兒為22997萬人，總和生育率0.72，雙雙創下相關紀錄以來的最低值。 6月19日，韓國總統尹錫悅在主持召開2024年低生育老齡社會委員會會議時正式宣布從當日起「國家進入人口緊急狀態」。

吸納移民將成為西方國家維持人口規模的重要途徑。預計到本世紀下半葉，吸收移民將成為美國、加拿大和澳洲等國人口成長的主要驅動因素。

不過，許多新興經濟體其實也在通往達峰的路上，越南、土耳其和巴西等48個國家和地區的人口預計將在2054年前達峰。這些國家雖然人口還在成長，但也已經開始擔憂起了人口問題。

例如越南， 2023年底正式宣佈人口破億，成為全球第15個、東南亞第三個人口破億的國家。雖然人口還在小幅上升，但事實上越南民眾早已沒有那麼熱衷於「生娃」了，越南也已成為全球人口老化最快的國家之一。

2023年越南的總和生育率為1.95。通常認為，如果總和生育率長期低於2.1，將無法實現人口更替，人口將進入下降通道。

越南擁有大量年輕勞動力，在政府政策的引導下，全球的紡織業、鞋業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紛紛進軍越南，推動了越南經濟的高速發展，使之成為近年來在區域乃至全球表現亮眼的新興經濟體。所以，對於越南「人口紅利」能夠持續多久，一直是越南自身和周邊國家關注的議題。

越南國民經濟大學人口與發展專家阮青龍就不無擔心地表示，在每個國家的發展歷史中，人口黃金期只會出現一次。如果沒有製定適當的策略，把握及善用這個獨一無二的機會，就會錯失良機，無法從中穩定獲益。

而剩餘的126個國家和地區的人口預計將在本世紀下半葉或之後達到峰值，當前世界上人口第一大國印度就屬於這一陣營。

印度人口將於本世紀60年代初達到約17億的高峰。聯合國人口司人口事務官員梅諾齊（Clare Menozzi）表示，印度人口在21世紀末時，將會降至15億左右，但仍將穩居「全球人口最多國家」的寶座。

儘管基數龐大，但印度的勞動人口將於2049年達到峰值，而造成此現象的主因仍是生育率下降的老問題。印度的總和生育率已由2020年2.1降至2024年的1.962年。

對此，印度衛生與家庭福利部長納達（J． P． Nadda）在7月11日“世界人口日”介紹印度的人口政策時解釋稱，印度人開始青睞“小家庭”，平均只生兩個孩子，這是過去十年間的一個重大變化。

人口成長和減少各有煩惱

生育率降低的同時，大部分國家居民預期壽命不斷增加。聯合國報告表示，到本世紀70年代末，全球65歲及以上的人口數量將超過18歲以下的人口數量。這樣的人口結構，必然對社會勞動供給以及養老負擔等方面帶來顯著挑戰。

如何提前佈局老化社會，成為許多國家都在思考的問題，通常的路徑包括提高全社會勞動參與率和挖掘銀髮經濟等領域的發展潛力。此外，可加速發展人工智慧、物聯網、大數據等新興技術，提升社會勞動生產效率，並減少勞動供給不足帶來的影響。

當然，勞動力不足並非所有國家的苦惱。在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國家中，人口成長仍會維持在高位。例如非洲國家安哥拉、中非、剛果民主共和國、尼日和索馬利亞的總人口，將在未來30年間翻倍。

根據最新的估算，非洲大陸人口目前接近15億，約佔世界總人口的六分之一。從1980年代開始，非洲就是全球人口成長最快的區域，當前非洲人口年增率高達2.5%，是全球平均成長速度的3倍多。

根據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的全球城市研究所（GCI）的研究，預計到2100年，全球人口最多的三大城市將都位於非洲，分別是尼日利亞的拉各斯、剛果民主共和國的金沙薩和坦尚尼亞的達累斯薩拉姆。

祝鳴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不少非洲國家目前正在進行的是低品質的城市化，倘若不吸取印度和拉丁美洲國家在城市化過程中的經驗教訓，未來城市貧民窟化、犯罪率高企的問題將繼續困擾這些非洲城市。

一位尼日利亞學者也表示：「住房、道路、醫院、學校都在超負荷工作，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捉襟見肘了。」同時，更多的非洲人口湧入城市，而當地的農業無法相應地增加產量，就可能引發糧食危機，這些都被認為是非洲人口激增帶來的潛在風險與挑戰。

同時，如果全球發展鴻溝無法有效彌補，全世界有越來越多的新增人口將生活在貧困地區，社會財富將進一步集中。當今國際社會所面對的一系列全球性挑戰，屆時將變得更加突出。

聯合國經社部經濟發展助理秘書長哈尼夫（Navid Hanif）表示，對那些已經面臨嚴重經濟、社會和環境挑戰的國家來說，這樣的人口變化趨勢會進一步迫使他們在消除貧困、飢餓等領域加強投資和努力。國際社會需要重視這個問題，更需儘早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