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蘋果最新發布的財報中，雖然服務業收入創下歷史新高，但今年以來，從歐盟到美國市場，因「蘋果稅」引發的爭議從未停止。不久前，串流音樂平台Spotify稱，該公司向蘋果提交了一個新版本應用程序，但蘋果拒絕了這項更新。 「蘋果試圖用新的費用來『懲罰』開發者，而我們仍致力於在不增加費用的情況下在應用程式中給提供消費者選擇。」Spotify在一份聲明中稱。

事情起因來自於蘋果在歐盟地區調低了佣金，將30%降至不超過17%，但蘋果同時增加了新規則，在蘋果上線的音樂流媒體應用若含其他網站鏈接，用戶點擊鏈接並在其他平台支付時，蘋果仍將收取27%佣金。

這意味著，雖然面臨監管壓力，但蘋果仍在透過其他途徑增加通路佣金的收入，這讓Spotify感到不滿。

此外，近日有消息指出TikTok已經開始小範圍測試一種讓用戶透過tiktok.com外部網頁來直接充值金幣的選項，這項選項不需要經過App Store應用程式內購系統，但截至發稿前，官方並未對該消息予以確認。

而在開發者看來，這些行動其實是對「蘋果稅」的一種反擊。

一位中國的開發者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以目前30%的抽成算，中國直播業100元禮物收入讓蘋果拿走之後剩下70元，分給主播35到50元，剩下的錢還要支付投流費用、人力等支出。 「費率，對中國的應用程式開發者來說並不友善。

另一位企業的開發人員表示，對於中國更多的高頻APP來說，目前仍無法引入第三方應用商店和支付處理系統，而在美國以及歐盟等地區，相關規則已作修改，這對開發者和消費者並不公平。

根據第三方數據統計機構Sensor tower統計，「蘋果稅」在2013年全球約收入223.4億美元，折合人民幣1,608億元，而中國，這數字更是超過了400億元。

第一財經記者就蘋果App Store向中國開發者收取佣金的情況聯繫蘋果相關負責人，對方並未作更多回應。根據蘋果官網關於佣金情況的描述，顯示「App 於上一日曆年的總收益在100 萬美元以內的現有開發者及新加入App Store 的開發者」參與相關計劃後收益抽成降至15% 。記者在蘋果開發者網站看到，正常情況下透過App Store 銷售數位商品和服務的佣金為30%。

多地挑戰“蘋果稅”

遊戲玩家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每次用蘋果手機充值遊戲等數位產品時，彈出來的總是Apple Pay介面。事實上，在蘋果iOS系統內進行虛擬內容交易，於應用程式內花費10元購買對應數位產品，就有3元被蘋果拿走，這是蘋果十多年前就開始收取的30%通路費抽成。

面對30%的抽成，海外應用程式開發商近年來已對「蘋果稅」發起挑戰，並一步一步取得進展。

「蘋果稅」只能在APP、應用商城內收取。 2020年，Epic Games遊戲《要塞英雄》因繞過「應用程式內購買」、開通第三方支付被蘋果下架。

Epic Games認為，蘋果非法維持iOS系統在APP分銷市場中的壟斷地位，起訴了蘋果。 2021年，美國法院在要求Epic Games支付佣金和利息的同時，要求蘋果改善應用商店政策。經歷多起訴訟，2021年，蘋果做出妥協，同意開發者可透過電子郵件等方式，向用戶介紹蘋果iOS支付系統以外的購買方式。

2021年前後，除了美國外，全球其他地區對蘋果的反壟斷調查也迫使「蘋果稅」鬆動。

2021年9月，蘋果與日本公平貿易委員會達成協議，影音書刊APP可在應用程式內分享網站連結註冊交付，而不用透過應用程式內購買。同年，韓國通過《電信業務法案》修訂案，要求蘋果和Google在APP內完全開放第三方支付，不久後，蘋果在韓國將佣金率下調至26%。荷蘭競爭監管機構也在2021年表示，蘋果違反公平競爭法律，要求在2022年1月15日前修改應用程式商店支付政策。

蘋果以往的妥協並非大幅下降佣金，而是在一定條件下同意開放第三方支付。直到2023年，歐盟初步落地全球首個專門針對平台科技巨頭的反壟斷法案《數位市場法案》，指定蘋果等6家重點監管對象為“看門人”，並要求蘋果不能阻止消費者連接到平台之外的企業，違反將面臨最高達全球年營業額10%的罰款，蘋果才在歐盟地區進一步妥協。

今年1月，蘋果宣佈在歐盟地區對iOS、APP Store等進行重大更新，允許用戶在應用商城外下載軟體，並將歐盟地區iOS APP開發者佣金比例從30%降至17%。這是「蘋果稅」史上最大的一次「滑坡」。

緊跟歐盟步伐，日本近期也計畫修訂反壟斷法，加強對各種反競爭行為的處罰。韓國則計劃頒布歐盟以外最嚴格的“反壟斷法”，以限制大型科技公司的影響力。

與此同時，海外應用程式開發商繼續爭取避開或降低「蘋果稅」。

今年1月，Spotify宣布將自3月7日起，在應用程式內推出購買選項，繞過「蘋果稅」。並且，在Spotify的投訴下，歐盟先前針對蘋果發起的反壟斷調查，導致蘋果在今年3月遭到超過18億歐元的罰款。

上述調查指出，蘋果禁止音樂串流APP開發人員告知用戶APP之外還有替代、更便宜的訂閱服務，並禁止開發商提供相關訂閱服務的說明，這種行為持續近十年，可能導致許多iOS用戶支付了更高價格。

而這次的Spotify聲明更是將雙方之間的矛盾徹底公開化。 Spotify稱，蘋果公司拒絕了其更新，這意味著雙方博弈還在繼續。

與海外多地反壟斷調查迫使蘋果調整佣金政策、應用程式開發商與蘋果持續「纏鬥」不同，國內公開可見與蘋果的博弈不算多。但從金額來看，目前蘋果在國內採取的通路費抽成比例仍是全球最高的30%，只有應用收入不足100萬美元，抽成比例才下降為15%。

中國的開發者和使用者也需要被公平對待。上述開發者對記者表示，「蘋果對年收入100萬美元以下的開發者抽成15%，但實際上，國內的網路應用很容易就達到這個年流水，這意味著必須接受30%的抽傭標準。

「蘋果稅」全球收取標準不一

今年3月，蘋果曾在新聞稿中指出，絕大多數開發者（約86%）從未需要向Apple Pay費用。 App Store開發者只需在兩種情況下向Apple Pay費用。即用戶向App Store 購買付費app，或購買app 內數位產品或服務（如訂閱或遊戲內的道具）時。

蘋果表示，專門透過廣告賺錢、對用戶免費、銷售實體商品（包括叫車和送餐服務）的App，蘋果對此不會收取費用，只有使用蘋果安全的App內購買系統，在APP內購買數字商品和服務才會要求收取費用。在年度訂閱第一年，索取收入分成為30%，此後幾年收入分成降至15%。

儘管強調分成收入減少，但值得注意的是，「蘋果稅」已成為蘋果總營收的重要貢獻者，並且在全球收取的比例標準並不一樣。

在降低歐盟地區佣金比例前，蘋果公司包括APP Store在內的服務業務是其成長最快的業務之一。根據剛發布的最新財報數據，蘋果的軟體服務方面保持高速成長，服務營收為238.67億美元，年增約14.2%，再次創下新高。

Counterpoint Research預計，服務產品將成為蘋果公司成長最快的部分，到2025年將佔據公司總營收的四分之一左右，約1000億美元。而中國則是蘋果的全球第三大市場。

記者根據公開資料統計了當前各個地區對於「蘋果稅」的收費標準，發現中國市場目前是蘋果前三大營收來源地區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特定的「蘋果稅」優惠費率的國家。

（表格內容依公開資料整理）

具體來看，蘋果對於中國「標準企業」的稅率為30%，而小型企業的稅率為15%。美國在稅率調整後的兩項數據為27%和12%，歐盟則為17%和10%，韓國則為26%和11%，均低於中國的收費標準。

對此，一位網路企業的開發人員對記者表示，不同地區的稅率政策有顯著差異。中國和美國的稅率相對較高，此外，兩國對側載和使用第三方支付（IAP）有較嚴格的限制。歐盟在側載和IAP方面提供了更多的彈性，韓國在IAP支付方式上也較為開放。這些差異可能會對企業的營運策略和使用者的購買行為產生影響。

目前國內需交「蘋果稅」的主要對象為遊戲、直播平台這些以提供虛擬服務為主的應用開發商，對應的虛擬商品包括遊戲道具、直播打賞等。

而對於「蘋果稅」和「Android稅」的不同，第一財經記者從國內遊戲廠商從業者了解到，蘋果30%的抽成比例在業界屬於平均水平，僅從抽成比例上看，Android通路不低於蘋果，這可能是一些應用程式開發商與Android通路商產生更多衝突的原因。不過，遊戲產品在Android通路有更多種選擇。例如，既可在應用商城上架，又可在網站提供下載包，遊戲內購產品支付方式可接入多種第三方支付平台，Android平台相對更加開放。蘋果的生態則相對封閉，應用程式只能上架蘋果商城，付款時再使用Apple Pay。

一名遊戲廠商營運人員告訴記者，蘋果抽成主要透過在付款時抽成，只要用戶為遊戲付費就要被蘋果抽走三成。 「相較之下，Android通路的模式則不是簡單直接地綁定使用者支付，而是提供給遊戲產品曝光等服務，業內稱買量聯運，以此向遊戲開發商抽成。在Android通路上架並投放，目前其接觸到的渠道分成比例並不低，可高達八成，也有約五成的比例，新遊戲基本上都需要上渠道鋪量。 。

遊戲之外，手機應用創業公司CEO張銘（化名）告訴記者，他的公司開發了兩款社群產品，對他們這種企業開發者而言，很少需要跟蘋果買量，更多是在第三方通路買量。對比之下，上架蘋果的抽成高達30%，而在不買量的情況下，上架Android通路則不需要額外成本，在Android通路使用第三方支付的服務費比例很低。

如何應對通路「稅」？

除了Epic Games、Spotify外，特斯拉CEO馬斯克先前也公開在Twitter上「硬剛蘋果。

他曾連發數條Twitter，稱蘋果已經基本上停止了在Twitter上投放廣告，並且表示：“蘋果還威脅將Twitter下架，但是不告訴我們原因。”

馬斯克還發布了一張圖片，路標顯示了直走，支付30%和右轉，開戰兩個選項，而圖片中一輛代表馬斯克的汽車正在急轉向右。

今年3月，微軟、Meta、X和Match Group四家科技巨頭更是聯名向法院遞交文件，表示蘋果公司「明顯違反」了此前法院的禁令，故意規避禁令精神，難以引導消費者以更便宜的方式為數位內容付費。

在提交的文件中，Meta強調，它應該被允許透過蘋果應用內以系統以外的方式付費。而微軟則稱，蘋果的計畫阻止了它將用戶引向微軟擁有的支付平台。而X和Match Group則表示，蘋果新提議的佣金結構將蠶食獨立內容創作者的收入。蘋果方面則拒絕具體評論這項指控。

國內遊戲廠商對通路偏高的分成比例先前也有不滿，但從公開資訊看，通路商沒有明顯退讓。遊戲廠商則在尋找應用商城以外的其他管道，證明內容在手機頻道外取得成功的可能，以此增強與通路商談判的籌碼。

例如，遊戲廠商近年來嘗試繞過Android廠商並壓低抽成比例。 2020年，米哈遊《原神》、莉莉絲《萬國覺醒》曾繞過多個Android傳統管道上線，隨後遊戲取得成功。自2023年以來，未上Android頻道的遊戲還包括網易《全明星街球派對》等。

但對於生態封閉的蘋果時，遊戲廠商幾乎沒有太多的辦法。

2023年8月，米哈遊曾兩次繞過Apple Pay，以業內稱為“切支付”的方式在其他平台設置支付入口，以避開“蘋果稅”，但不到一個月，iOS的“切支付」入口就下架了。

張銘也感受到蘋果的嚴格和強勢。先前其公司旗下應用為規避疑似「主播互相充值套現」的情況，曾外接了第三方充值，蘋果發現後直接封了公司帳戶且不接受溝通解釋，與蘋果的雙向溝通也不順暢。而與Android通路對接溝通時，通路方在產品上架過程中仍主動提供協助。

他認為，蘋果不應該採取強硬分走收入流水的方式，而是專注於服務，讓開發者付費後獲得推流等服務。

同時，蘋果在國內市場地位仍較穩固，牢牢握住高階手機市場。張銘認為，僅靠市場行為，蘋果主動調低抽成、開發第三方支付的可能性不高，或許還需有政策出台，才能讓「蘋果稅」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