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人才者得天下。在影響人類的人工智慧領域，人才，尤其是頂尖的AI人則是贏得這場較量的關鍵之一。最近，美國保爾森基金會(Paulson Institute) 下屬的麥克羅波洛智庫(MacroPolo) 公佈了一項名為「全球人工智慧人才追蹤」的調查，它描繪了頂級AI人才的流動軌跡，回答了頂尖AI人才都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麥克羅波洛智庫利用了神經資訊處理系統會議（NeurIPS）的作者資料。NeurIPS被公認為AI領域的頂會之一。在NeurIPS上發表的研究特別關注神經網路和深度學習的理論進展，這兩個子領域推動了人工智慧的許多最新進展。

在2022年的NeurIPS會議上， 2,671 篇論文被接受，接受率為25.6%。2019年的接受率較低，為21.6%。麥克羅波洛智庫將這些被收錄論文的作者視為AI研究領域的頂尖人才，大致佔了整體AI研究人才的前20%。

NeurIPS會議上，能夠取得口頭報告的機會更是難能可貴。2022年僅有190篇論文獲得了這項榮譽，錄取率僅為1.8%。這些論文的作者共955名，麥克羅波洛智庫將他們認定為AI人才中最精英（約前2%）的成員。

由於會議接受的論文數量過多，麥克羅波洛智庫從中隨機抽取了186篇進行分析，這些論文的作者總數為867名。根據論文作者的求學經驗和工作機構，麥克羅波洛智庫總結出了頂級AI人才流動的特徵和趨勢[1]。

在2020年，麥克羅波洛智庫曾經公佈過一次「全球人工智慧人才追蹤」調查數據，這次是資料庫的一次更新。對比兩次的數據，能夠看到人才流動趨勢的變化。

最精英的AI人才首選在美國就業，

中國其次

數據顯示，中國和美國是頂級AI人才的主要來源地和目標工作地，70%的頂級AI人才在中國或美國的機構中工作，65%的頂級AI人才出自中美兩國。其他國家雖然也有各自的特點，但中美兩國在AI人才方面仍然牢牢佔據了主導地位。

在中美兩國的競爭中，美國在頂尖AI人才方面又有著明顯的領先優勢。美國擁有全球60%的頂尖AI研究機構，是全球最精英(前2%)AI人才的首選就業目的地，57%的最精英的AI人才首選在美國就業。中國僅次於美國，是美國的最大競爭對手，但也只有12%的最精英的AI人才首選在中國就業，差距非常明顯。

最精英的AI研究人員工作的主要國家

美國的這一優勢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其領先的大學，特別是研究生教育實力和矽谷的強大人才磁場。擁有史丹佛、麻省理工、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等世界一流學府，加上Google、OpenAI等科技巨頭和活躍的創業生態，使美國在吸引和培養AI頂級人才方面處於有利地位。

實際上，美國在STEM領域相當依賴，也很好地利用了外國人才，這建立在美國研究生教育體系對外國學生的吸引力之上。美國2019 年畢業的33,759 名STEM 博士中，有39% 是外國出生的。美國每年畢業的、來自外國的STEM博士人數，幾乎與德國全國每年畢業的STEM博士總數一樣多。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頂尖AI人才輸出國

美國研究生教育的優勢充分反映在了AI領域的人才分佈。中國是全球最大的頂尖AI人才輸出國，也是在人才數量和品質上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在中國接受大學教育的頂尖（前20%）AI人才佔全球47%，在美國接受大學教育的只佔18%。

但在研究生階段，大量中國AI人才流向美國，接近四成的中國AI人才選擇到美國深造，逆轉了中美的AI人才比例。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之後，77%的非美國學生選擇了留在美國工作。

現在美國的頂尖AI研究機構之中，來自中國的AI人才甚至比來自美國的還要多。這些機構中四分之三的頂尖AI人才來自美​​國和中國，美國和中國的人才分別佔37%和38%，中國人才的比例略高。反觀中國的頂級AI人才來源單一很多，吸收的人才75%都是在國內接受本科和研究生教育，不僅國外的人才少，甚至研究生階段有留美經歷的人才也只有10%左右[2]。

頂尖AI 人才從學習到工作地點的動向，由左往右依序是本科就讀地點、研究所就讀地點和畢業後工作地點

中國AI人才在美國表現很活躍。例如，GPT-4團隊的核心貢獻者名單中，大概有20%的研究人員來自中國。依專業領域劃分，GPT-4核心貢獻者名單上中國人才比例最高的是電腦視覺領域，有30%的成員來自中國。在GPT4的完整的貢獻者名單裡，有32位人才來自中國，這裡統計的中國AI人才不包括在外國出生的華裔科學家。

這32位為GPT-4做出貢獻的中國AI人才中，11 人在中國完成了本科學習，21 人在美國完成了本科學習。在研究生階段，這些人才中接近八成都在美國讀書，並且留在了美國。可以說，在中國接受大學教育、在美國讀研讀博並工作、發表頂級人工智慧研究，這是一代中國AI人才的畫像。

GPT-4團隊在這方面並不是特例。具體到電腦領域，中國研究生占美國電腦科學研究生總數的14%，佔美國學習的整個國際學生總數的四分之一以上。其中，90%的中國研究生選擇留在美國發展自己的職業生涯[3]。

對美國來說，中國AI人才的湧入成就了美國在AI領域的快速發展與創新。對中國來說，這些有著美國頂尖大學研究生教育背景及世界領先科技公司工作經驗的人才，是政府和頂尖科技公司希望盡力爭取的對象。他們的回歸，對中國AI領域的教育和產業幫助會非常大。

中美兩國差距正在縮小

實際上，近年來中國在培養和吸引AI人才方面進步已經很快。根據麥克羅波洛智庫統計，2022年中國培養的全球頂尖AI研究人員比例升至47%，較2019年的29%有了大幅提升。來自中國的AI人才在質上也有進步，最精英的（前2%）AI人才現在有26%出自中國，美國是28%，兩者非常接近。而在上一次調查中，這些最菁英的AI人才只有10%出自中國。

頂尖AI研究人員的原籍國（前20%，基於大學學歷）

從工作選擇來看，上一次調查中，只有11%的頂級AI人才（前20%）選擇在中國工作，美國則聘用了全球接近60%的頂級AI人才。而這次調查顯示，現在有28%的頂尖AI人才選在中國工作，42%在美國工作。可以看到在近幾年內，中美之間的差距明顯縮小，AI人才的工作地選擇從美國獨大轉化到了中美競爭的態勢。

頂尖AI研究人員（前20%）工作的主要國家

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中國AI產業的高速發展帶來的人才需求成長，以及國內大學和科技公司在AI人才培養和引進方面的重視程度與日俱增。

例如在研究機構方面，上一次麥克羅波洛智庫列出的頂級AI研究機構前25 名列表中（根據論文作者的隸屬機構），清華和北大是僅有的兩家中國研究機構。但在今年的統計中，中國研究機構佔據6席，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中國科學院和華為也進入了前25名，清華和北大更是分居第3和第6名。

選擇在中國而不是美國接受研究生教育的AI人才更多了，麥克羅波洛智庫2020年的報告顯示，中國獲得接受本科教育的AI研究者中，大約56％則前往美國深造。而在今年的報告中，這個數字只有36%左右。由於接受研究生教育的國家和未來的工作地聯繫緊密，這也意味著未來更多人才將在中國工作。

這可能也和疫情期間留學的不便，以及美國對中國在STEM方面留學的限制有關。2019年到2022年，在美國學習電腦科學和數學的中國留學生總數減少了1萬多人。AI 機器人公司Covariant 的聯合創始人兼執行長陳曦曾在採訪中表示，美國政府進一步的限制可能會傷害整個領域，這肯定會影響公司招募人才的能力，如果繼續下去，他的公司可能會面臨招不到人的窘境[4]。

但問題也不能只歸咎於新冠的阻礙和美國對中國STEM領域留學的限制，因為印度也出現了類似的人才回流趨勢。雖然印度仍是頂尖AI人才的重要產出國，但留住人才的能力正在增強。2019年，幾乎所有印度AI研究人員(根據本科學位統計)都選擇在海外發展，但到2022年，已有五分之一的人才留在印度工作。

中印的發展趨勢似乎反映了過去幾年頂尖AI研究人員的整體流動性下降。2022年，只有42%的頂尖AI人才是在其他國家工作的外國人，比2019年下降了13個百分點，意味著更多人才選擇留在母國。雖然美國在頂尖AI人才方面優勢依舊明顯，但各國也正在累積自身的人才力量，衝擊美國的獨大地位。

參考文獻：

[1]Methodology for Global AI Talent Tracker (2023) – MacroPolo. (2024, March 6). MacroPolo.

[2]The Global AI Talent Tracker 2.0 – MacroPolo. (2024, March 6). MacroPolo.

[3]Cortese, A. (2024, January 2). The Chinese Talent Behind Your Favorite Generative AI Product – MacroPolo. MacroPolo.

[4]孟建國, CADE METZ(2020).美國人工智慧領域的秘密武器：中國人才.《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