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長達數年的調查後，美國司法部連同16 個州及特區向蘋果發起反壟斷訴訟，指責其壟斷智慧型手機市場。和過去10 年蘋果在美遭遇的其他兩次反壟斷訴訟不同，這次矛頭直指蘋果的核心業務iPhone。

不過，在美國司法部的那份長達88 頁的起訴狀中，卻意外地為微信小程式打了個免費廣告。美國司法部指控蘋果涉嫌反壟斷的罪證之一，就是封殺可以提供各式服務於一身的“超級應用”，阻止美國公司在應用中推出小程序服務。

訴訟狀中，美國司法部對於包含小程式的超級應用程式可謂讚不絕口。“超級應用程式可以為用戶帶來顯著好處，例如，一個超級應用程式包含許多小程序，讓用戶可以輕鬆發現和存取各種內容和服務，而無需設定和登陸多個應用程式。”

——如果你還不能理解什麼是超級應用，那麼想想「小而美」的微信就可以了。畢竟，就連小程式也是微信最早發明應用的。多家美國媒體在通報中也著重以微信舉例。

甚至，美國司法部也直接在訴狀中稱，蘋果對超級應用的恐懼是基於它「對亞洲非常受歡迎的超級應用的一手經驗」。

亞洲、非常受歡迎、超級應用——就差直接報微信的身份證號碼了。

美國司法部認為，小程式對於用戶和開發人員十分方便，用戶不必再下載一堆單獨的應用程式來存取不同的功能，開發者也不必為Android 或iOS 推送單獨的更新。

但是，“蘋果不希望美國公司和美國用戶從類似的創新中受益。”

美國司法部說，蘋果至少從2017 年開始就開始不必要、不合理地限制小程式和超級應用，導緻美國公司放棄或限制在美國地區推出小型程式。

——2017 年，正是微信小程式正式上線的那一年。兜兜轉轉，「果子」最後還是要來為當年與微信小程式遊戲過程中犯下的錯買單。

昨日，社交媒體上有人指出美國司法部的訴狀中專門提到了小程序，騰訊公關總監張軍在評論區中回復了一個偷笑的表情。

蘋果為什麼恐懼小程式？

美國司法部起訴蘋果涉嫌反壟斷的訴狀中，對小程序的定義是：1．內建在超級應用內部，使用HTML5 或Java 等程式語言開發；2．具備跨平台特徵，使用者不論以iPhone 或安卓等不同作業系統的智慧型手機皆可存取。

這個定義比較學術化。按照張小龍的解釋，小程式就是一種不需要下載安裝即可使用的應用，它實現了應用程式「觸手可及」的夢想，用戶掃一掃或搜尋即可開啟應用程式。“應用程式將無處不在，隨時可用，但又無需安裝卸載。”

蘋果對於小程式的恐懼來自於它會動搖蘋果應用程式分發的命門。蘋果推出的iOS 系統是目前最封閉的智慧型手機作業系統，所有應用程式的上架、發行、下載均需經過App Store。App Store 內的每筆支付交易，蘋果都會抽成30%，也就是俗稱的「蘋果稅」。

美國司法部說，蘋果認為含有小程式的超級應用是對“現有應用程式分發和開發範式的根本性顛覆”，並降低用戶iPhone 的需求和依賴。

美國司法部引用一位蘋果員工的說法，讓超級應用程式成為人們玩遊戲、訂車、付款的主要管道，相當於引進了一個野蠻人。當一個超級應用可以提供流行的小程式時，“iOS 的粘性就消失了。”

微信最早計劃推出小程式服務時，就曾計劃將此產品命名為「應用號」。張小龍當時對「應用號」的解釋，是希望可以讓更多的APP 以一種更輕、但更易於使用的形態存在，這是「未來一種新的公眾號形態」。

但或許是「應用」的名字太過直白，這項命名卻遭到蘋果反對，在正式上線時不得不更名為「小程式」。微信後來也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微信做小程式不是要做應用程式分發市場，只是要提供一個服務的平台。

迄今為止，iOS 內的微信小程式也不支援虛擬支付。去年，微信開始對小程式虛擬支付抽擁，宣布自2023 年8 月起對小程式內的虛擬支付產生的交易行為抽成20%。但微信小程式的虛擬支付功能仍僅限於安卓平台，並非對iOS 系統開放。

美國司法部說，蘋果禁止開發者在小程式中使用蘋果的API 支付系統，即便這些開發者願意支付30% 的「蘋果稅」。小程式的跨平台屬性，也會讓人對iPhone 的依賴下降。

長久以來，iPhone 有別於其他智慧型手機的最大差異就在於iOS 系統的獨特體驗，但超級應用消孿了這些差異，用戶可以在不同價位、不同性能、不同系統的手機中獲得近似的小程式體驗。

美國司法部說，蘋果在一次董事會上強調，iPhone 在「擁有超級應用的國家」中成長乏力，主要阻力就是超級應用提供的統一用戶體驗——過去幾年，iPhone 在全球下降最為嚴重的市場就是中國。

在2017 年，蘋果就意識到超級應用的風險。蘋果認為，如果美國市場也出現了類似的超級應用，將有可能取代手機作業系統的地位，並讓智慧型手機的硬體差異變小。

美國公司沒有小程式真的是因為蘋果阻力嗎？

根據美國司法部的看法，美國市場沒有出現可以提供各種小程式服務的超級應用，根本原因就是蘋果從中作梗。

例如，蘋果要求美國境內的應用程式僅能以純文字清單顯示小程序，禁止顯示帶有圖示或磁貼的小程序，也禁止應用程式對小程式進行分類。所有這些行為都阻礙了美國公司在應用程式內開發小程式。

但一些分析指出，美國之所以沒有誕生類似微信或是支付寶這樣的巨無霸應用，部分原因還在於中美市場差異。

例如，微信和支付寶都受益於行動支付的普及。在中國，它們幾乎已經完全取代了現金和信用卡交易，「掃一掃」成為線下交易最主要的支付方式。

但在美國，行動支付從未真正普及開來，信用卡和現金仍然是主要的支付方式。美國大部分的科技公司早在PC 網路時代就已經成長起來，例如Google、Facebook、亞馬遜等至今仍處於主導地位的科技巨頭們，他們至今仍沿用PC 時代的經驗，用不同的App 提供不同的服務。

但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市場，許多人對網路首次接觸就來自於行動平台，諸如微信、滴滴、抖音、快手等應用服務本身就成長於行動互聯網時代。為了搶奪更多的用戶時間，這些應用程式也紛紛變得大而全起來。

例如，你可以在抖音中刷短視頻，也可以購物、點外賣、做美甲、訂酒店。當然，也可以藉錢──幾乎所有的中國應用都提供借貸服務。

在野蠻生長之下，國內的科技公司也更加大膽。百度CEO 李彥宏曾說，中國用戶對隱私問題沒有那麼敏感，“很多情況下中國用戶願意用隱私去交換便利性，那我們就可以用數據做一些事情。”

這番言論倒是頗符合百度在人們心中的形象。

不過，美國人民也不必擔憂沒有屬於自己的超級應用。事實上，iPhone 本身就已經成為了美國市場的超級應用。

iPhone 佔據著美國超過6 成以上的智慧型手機市場。把iPhone 想像成一個超級應用，你可以在裡面實現打車、購物、遊戲甚至其他所有的「小程式」式的服務。

蘋果也擁有自己的數位支付Apple Pay。早在2020 年，Apple Pay 就已經在行動錢包借記交易中佔據高達92% 的主導地位。

再不濟，還有對微信情有獨鍾的馬斯克。去年，他就喊出了要把Twitter 打造成下一個微信的口號，對Twitter 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只是，好像美國人民不是很熱衷於擁抱一個超級應用程式。自從馬斯克收購Twitter 並將其更名為X 以來，X 的用戶規模一直處於下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