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考驗第一修正案在互聯網時代的作用的重要案件中，美國最高法院週一聽取了關於聯邦政府打擊其所認為的虛假、誤導或危險網絡信息的能力的辯論。去年9 月，美國最保守的聯邦上訴法院–美國第五巡迴上訴法院發布了一項影響廣泛的裁決，禁止主要政府官員與社群媒體公司接觸。該命令所針對的人員包括白宮、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衛生總監辦公室、聯邦調查局和一個重要網路安全機構的官員。

上訴法院稱，這些機構的個人試圖脅迫社群媒體平台修改或更改其有關COVID-19、外國干涉選舉甚至亨特-拜登的筆記型電腦的內容，很可能違反了第一修正案。最高法院在研究此案的棘手問題時，暫時擱置了這項裁決。

訴訟的原告是密蘇裡州和路易斯安那州這兩個州以及包括疫苗反對者在內的五名個人，他們要么在COVID-19 大流行時被禁止訪問某些互聯網平台，要么他們的帖子沒有在Facebook 、YouTube 和X（前身為Twitter）等社群媒體網站上佔據顯著位置。

拜登政府指出，根據第一修正案的既定先例，政府本身有權表達自己的觀點並試圖說服他人。正如政府在其辯護狀中所說，”總統權力的一個核心層面是利用辦公室的權威講壇，試圖說服美國人和美國公司以促進公共利益的方式行事”。政府的反對者反駁說，”即便是講壇也不是用來欺負人的講壇。”

傑寧-尤尼斯（Jenin Younes）是聲稱自己受到審查的個人的代理律師，她認為政府實質上是在利用社群媒體公司作為審查言論的代理人。她認為，這是違憲的國家行為。

她說：”我們談論的是政府對所有主要平台下手，試圖讓它們審查……整個觀點。”

政府指出，共和黨和民主黨政府的官員都經常與社群媒體公司互動。事實上，從川普政府上台伊始，社群媒體公司就主動與政府衛生機構聯繫，就哪些是可靠的醫療訊息，哪些是不可靠的醫療資訊尋求指導。

前奧巴馬白宮法律顧問凱瑟琳-魯姆勒（Kathryn Ruemmler）說，她在閱讀下級法院對此案的意見時感到特別震驚，因為”確實沒有認識到……政府官員與社交媒體公司之間的絕大多數通信都與全球健康危機有關，如果你想一想政府的目的是什麼，政府為什麼存在？其實就是為了保護公民的健康、安全和福利，”她在紐約大學法學院的一次小組討論中說道。

對於聯邦調查局和其他機構與社群媒體公司的關係，政府也提出了類似的論點。聯邦調查局前總法律顧問安德魯-魏斯曼（Andrew Weissmann）指出，私人公司和政府通常都能從這種來回的交易中獲益。

“比方說，國防部的某個人向你通報了一個恐怖組織的信息，該組織正在確定’一名國務院海外僱員的位置和地址，並呼籲對此人採取暴力行動。’常規情況下，”根據迫在眉睫的危險”，聯邦調查局總法律顧問會提醒社交媒體公司，並進行類似這樣的對話：”我想提醒你們，在我們看來，這違反了你們的政策。顯然，這要由你們來決定，但你們可以理解為什麼……我們非常擔心”。

魏斯曼說，大多數情況下，社交媒體公司的回應是對資訊表示感謝，並經常刪除帖子，因為帖子確實違反了公司政策，但被公司的演算法漏掉了。他指出，由於全球每天有數十億甚至數萬億的貼文出現在社群媒體平台上，因此沒有一種演算法是完美無缺的。

言論是否受到審查？

這幾乎不是本案另一方所描繪的景象。他們聲稱自己的言論受到了審查。其中兩名原告是流行病學家，主張讓大多數人接觸COVID-19，以建立群體免疫，而不是採取封鎖、戴口罩等川普和拜登政府都採取的措施。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認為，像導致COVID-19 的冠狀病毒這樣不斷變異和突變的病毒不存在群體免疫。

但該案的原告卻從政府郵件中引用了幾十條訊息，稱這些訊息證明了政府的脅迫行為。

「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這些公司感受到了來自白宮的巨大壓力，並向這種壓力屈服。這種壓力的結果就是審查某些觀點，」尤尼斯律師爭辯道。

白宮前法律顧問魯姆勒（Ruemmler）說，這種說法”有點愚蠢”，他指出總統不能取消對社群媒體公司的現有法律保護。只有國會才能這麼做。

Facebook 前總法律顧問科林斯特奇也認為，社群媒體平台向政府官員低頭的想法很離譜。

「這些都是大公司。他們不會輕易被嚇倒，」他說，並補充說，公共政策中總是存在著相互競爭的政治需求。他在紐約大學說：”這就是大聯盟的生活。”

政府的有力回應

拜登政府則以異常有力的措辭反駁了原告的脅迫指控。前聯邦調查局法律顧問魏斯曼（Weissmann）說：「當我看到政府的辯護狀時，他們沒有使用’L’這個詞，也就是『撒謊』這個詞，而是使用了其他所有的詞。”

僅舉一例，政府反駁了下級法院從白宮發給Facebook 的一封電子郵件中得出的脅迫說法。郵件中寫道：”你們他X是認真的嗎？”並補充道：”我要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今天就要知道。”政府說，這聽起來很糟糕，直到你了解到這封”誠然粗魯的電子郵件”涉及”影響總統自己Instagram 帳戶的技術問題–與審核其他用戶的內容無關”。

除了案件中巨大的事實爭議外，對於法院應如何根據第一修正案對待社群媒體公司，以及這些監管政策應由最高法院還是國會制定，也存在基本分歧。

紐約大學法學教授瑞安-古德曼（Ryan Goodman）認為，在周一的案件中”沒有明顯的黨派界限”。不必是天才也能看出一些政客根據言論內容的不同，可以很方便地轉換立場。

例如，密蘇裡州總檢察長安德魯-貝利（Andrew Bailey）提起訴訟，指控拜登政府”可以說是……美國歷史上對言論自由最大規模的攻擊”。但同時，他又威脅要對Target 公司銷售以LGBTQ 為主題的T 恤和其他商品作為驕傲活動的一部分採取法律行動。

社群媒體公司怎麼說

在周一的最高法院案件中，沒有一家社交媒體公司是當事人，但它們繼續聲稱，與其他媒體公司一樣，它們的言論以及它們對允許在其平台上發布的內容的選擇受到第一修正案的保護。對這一地位提出質疑的人認為，社群媒體公司更像是公用事業公司；它們是他人意見的主人，因此不像報紙和廣播公司那樣受到第一修正案的保護。

騎士第一修正案研究所（Knight First Amendment Institute）執行董事賈米爾-賈法爾（Jameel Jaffer）認為，兩黨總統和國會議員可以而且確實在公開場合對社交媒體公司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但讓批評者起疑的是私下交流。他在紐約大學說：”指望社交媒體公司成為用戶言論利益的可靠代理人可能太天真了。”

不過，到目前為止，法院劃定的界線是說服與脅迫之間的界線。這聽起來很簡單，但正如賈法爾所言，”應用這一規則要比說明規則是什麼困難得多”。

目前尚不清楚最高法院大法官們對這一問題或本學期法院審理的其他社群媒體問題的立場。但在本案中，最高法院三位最保守的大法官–克拉倫斯-托馬斯（Clarence Thomas）、塞繆爾-阿利托（Samuel Alito）和尼爾-戈薩奇（Neil Gorsuch）–不會在高等法院審理此案時暫停下級法院的判決。他們會讓判決生效。

另一起第一修正案案件

在周一完成社群媒體案的辯論後，法庭將繼續審理第二起涉及政府影響力和第一修正案的案件。全國步槍協會起訴了紐約州金融服務部前負責人。

全美槍支協會指控金融服務部在對所謂的”謀殺保險”進行調查期間，通過發布信件和新聞稿勸阻金融機構不要與倡導槍支權利的全美槍支協會開展業務，從而侵犯了全美槍支協會的言論自由權。”謀殺保險”是對使用槍支射殺他人的保險費用的貶義詞，在紐約是非法的。美國第二巡迴上訴法院駁回了NRA 的申訴，認為新聞稿和信件屬於適當的政府言論，NRA 隨後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