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擁堵的舊金山真的適合無人車嗎？這是自動駕駛行業的一個重大里程碑，標誌著自動駕駛行業的Robotaxi（無人駕駛出租車）商業模式正式開始在美國落地。曾經高大上的無人車技術，終於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可以面向普通消費者提供服務。而投資研發十多年的自動駕駛行業，也實現了商業化運營的第一步。

8月10日，在經過長達六個小時的聽證之後，加州公用事業委員會（CPUC）最終以3：1的投票結果，正式批准Waymo和Cruise兩家自動駕駛公司在舊金山全天候商業運營無人駕駛出租車（車上沒有安全員，完全由機器算法操縱車輛）。

CPUC委員雷諾茲（John Reynolds）在宣布表決結果時表示，“今天是將無人車運輸服務帶給加州民眾的第一步。”住在舊金山的居民，可以下載Cruise和Waymo的打車軟件，給自己叫一輛無人出租車，體驗一下沒有司機只有乘客的自動駕駛車輛。

六年時間終於正式運營

Waymo已經為這一年等待了整整六年。Waymo早在2017年就在鳳凰城周邊的Socttdale推出了配備安全員的自動駕駛出租車服務，並在2022年取消了安全員，運營範圍也擴大到整個鳳凰城城區。今年5月Waymo公佈稱，他們的無人出租車服務次數已經超過了1萬次，計劃2024年達到10萬次。

由於寬鬆的監管氛圍，加州和亞利桑那州是美國自動駕駛行業最重要的測試地區，目前共有近40家無人駕駛公司獲得了加州上路測試的許可。而舊金山和鳳凰城這兩個都市區更成為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首發測試地區。舊金山總人口只有80萬人，而鳳凰城總人口在160萬。

兩家公司早在2021年就獲得了加州監管機構車管所（DMV）頒發的許可，獲准在舊金山推出沒有安全員的無人出租車服務；去年更是再次獲得收費運營的部署許可，可以為打車服務收取費用。

但在此之前，Waymo和Cruise的無人出租車只是試運營，只能在舊金山市區上路，而且只面向提前申請的部分用戶提供服務。而此次正式牌照的發放之後，他們終於可以像普通出租車公司一樣，全天候面向普通大眾提供收費出租業務。

CUPC頒發牌照之後。Waymo和Cruise隨後通過應用和郵件，告知了用戶即將從21日開始正式運營，但承諾不會大幅漲價，只是會在晚間和周末的打車高峰期上調資費。此外，Waymo還承諾，面向殘疾人、可以容納輪椅的特別出租車（WAV）會繼續免費提供服務。

無人駕駛出租車牌照發放的消息，也引發了舊金山乃至中半島民眾的濃厚興趣。Data.ai的數據顯示，在CPUC發放牌照後的前五天，Waymo One應用下載量達到了1.54萬人，比此前一周增長了67%。而Cruise應用首次下載量也增長了77%。

（等待接客的無人駕駛出租車）

目前Cruise和Waymo的應用總下載量也只有14.6萬以及51.3萬。按照Waymo此前公佈的數據，他們還有10萬用戶在等待列表之中。Waymo下載量之所以是Cruise數倍，主要是因為他們已經在亞利桑那州鳳凰城運營無人駕駛出租車數年，而Cruise一直專注於舊金山地區，只是剛剛開始拓展鳳凰城地區。

不過，儘管兩家公司獲得了無人出租車運營牌照，他們的出租車業務依然存在明顯的限制。由於技術瓶頸限制，無人出租車暫時只能在舊金山市區道路行駛，速度不能超過45英里（約合72公里）。

具體來說，以目前L4級別的無人車的算力，還無法保證在高速行駛模式下處理傳感器獲得的數據，沒有安全員的情況下在高速自動行駛。而一旦出現事故車禍，甚至帶來人員傷亡，會給這個剛剛起步的行業帶來重大打擊。因此，無人出租車都會讓車輛保持在時速不超過45英里的安全可控範圍之內。

無人出租車不同於配備全自動駕駛（FSD）功能的特斯拉。因為特斯拉車內始終有人類駕駛員，在各種突發情況下可以隨時接管車輛，責任也是屬於駕駛員。而無人出租車上只有乘客，一切都由芯片算法來操控，所要求的技術難度和安全級別要遠遠超過特斯拉的FSD。

儘管特斯拉和馬斯克在營銷中強調車輛可以自己行駛，但特斯拉官方也承認FSD並不是完全自動駕駛，按照自動駕駛技術級別分類，只是L2+級別的高級輔助駕駛系統。而無人出租車則是L4級別的高速自動駕駛。

得到這一重要牌照之後，兩家公司的CEO也是喜不自禁。Cruise的CEO沃特（Kyle Vogt）表示，“這是整個自動駕駛行業的重要里程碑，但更為重要的是，加州向美國發出了一個信號。”Waymo聯席CEO Tekedra Mawakana也表示，“這是整個無人車歷史的重大時刻。加州發放的牌照標誌著Waymo在舊金山正式開始商業化運營。”

（民眾可以手機召喚無人出租車）

兩家公司堅守賽道多年

對這兩家美國自動駕駛行業的頭部公司來說，這張商業運營牌照意義重大。兩家公司都屬於巨頭企業旗下子公司，在獨立運營之後進行了多次外部融資，併計劃在未來分拆上市。舊金山運營牌照意味著他們的商業模式得以正式落地，並開始向其他城市擴張。

Waymo即此前外界熟知的谷歌無人車業務，2009年在谷歌內部啟動，2016年隨著谷歌架構調整而獲得獨立運營。2020年，Waymo進行了首輪高達30億美元的外部融資，估值達到300億美元，併計劃在未來獨立上市。2021年，Waymo又進行了25億美元的第二輪融資。

Cruise則是通用汽車的旗下子公司，2013年創辦於舊金山，2016年被通用汽車收購。2018年，通用汽車開始接受外部投資，引入了軟銀、微軟、本田等戰略投資者，但通用汽車依然是Cruise的最大股東。2022年，通用汽車斥資21億美元回購了軟銀所持的Cruise股份。

然而，隨著2022年美聯儲大幅加息，股市急劇走低，經濟前景不明，各家科技公司的市值大幅回落，創投圈的估值和融資也開始急劇降溫。曾經是風口上的自動駕駛行業更成為降溫最為明顯的領域。

自動駕駛行業不僅超高投入，需要動輒數十億美元的融資用於研發，而且研發週期漫長，遲遲看不到商業回報。Waymo一年的運營投入超過了10億美元，而今年第一季度Cruise更是巨虧了5.61億美元。

由於極高的安全要求，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L4全無人駕駛車輛普及短期依然遙不可及。在目前的發展階段，自動駕駛行業創業公司幾乎沒有可行的商業模式實現自我造血。

在去年開始的自動駕駛行業寒潮中，幾乎每家創業公司估值都出現了明顯下滑，Waymo、Nuro、Cruise等頭部公司紛紛進行了收縮與裁員，包括Waymo在內的明星企業紛紛凍結了自動駕駛卡車業務。

谷歌旗下的Waymo估值已經從2019年時的1750億美元急劇縮水到300多億美元，甚至進行了數輪裁員；英特爾旗下的Mobileye在納斯達克上市之後股價暗淡，目前市值僅為280億美元，較之前500億美元的估值已經接近腰斬。

一些曾經的獨角獸企業甚至直接退出了賽道，Zoox因為融資困難不得不以12億美元的低價出售給了亞馬遜；福特汽車和大眾汽車合資的Argo AI曾經估值高達75億美元，甚至直接在去年年底關閉。

隨著資本市場陷入冬季，諸多獨立自動駕駛公司紛紛“自降身價”，為現有整車企業提供配套L2高級輔助系統，希望以此來獲取營收，得到資本市場認可，籌備後續上市。

而Waymo和Cruise這兩家背靠企業巨頭的頭部公司則堅守著他們已經試水多年的無人出租車業務，希望將這條賽道最終走通，證明L4無人駕駛技術的商業落地可行性。舊金山商業牌照的發放，意味著兩家公司堅守的商業模式終於開始落地，並看到了未來普及的希望。

除了舊金山和鳳凰城，Waymo即將在洛杉磯推出無人出租車服務，並且還在西雅圖、芝加哥和紐約等地進行著測試。Cruise也從去年獲得批准，在鳳凰城和奧斯汀推出無人車載客服務，計劃2025年實現營收10億美元，並在2030年達到500億美元。

收編了關閉的Argo無人車技術團隊之後，大眾汽車上個月也在奧斯汀推出了無人駕駛麵包車測試服務，併計劃未來三年逐漸擴散到美國其他城市。

（舊金山民眾反對無人車上路）

舊金山政府與市民強烈反對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為Cruise和Waymo在舊金山正式運營無人出租車叫好。就在CPUC進行聽証投票的同時，舊金山會場大廳外有數百人在舉牌進行抗議。其中既有來自舊金山的政府代表，也有普通民眾以及工會組織，他們不願意看到舊金山的道路成為無人駕駛行業的測試場地。

CPUC委員胡克（Darcie Houck）也警告稱，兩家公司有責任解決舊金山政府官員和民眾提出的擔憂問題，解決無人出租車造成的街道擁堵、阻擋應急車輛等問題。如果再次出現類似問題，CPUC有可能會投票限制兩家公司上路運營的無人出租車數量，甚至可能撤銷兩家公司的運營牌照。

雖然目前無人車還沒有在加州造成嚴重交通事故，但導致交通擁堵的小事故卻層出不窮。過去的幾年時間，Waymo和Cruise的無人出租車已經多次在舊金山街頭死機趴窩，甚至堵在十字路口；而由於車上沒有安全員，無人車出現故障之後只能等待技術人員趕來解決。

（Cruise出租車集體堵路）

去年7月，一隊Cruise無人出租車在舊金山一個十字路口突然死機，將路口堵塞了數個小時之久；去年9月，三輛Cruise無人車再次突然熄火，堵住了公交車道；去年10月，一輛Waymo無人車直接停在了十字路口中間。美國高速公路安全局（NHTSA）已經對這些事故展開了調查。

就在CPUC批准無人出租車運營牌照之後的一周時間，兩家無人車公司至少有十輛無人出租車在道路上出現故障，堵塞了交通，甚至撞上了施工水泥。這給那些反對牌照批准的團體提供了更多的口實。

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抵制力量還有舊金山市政府的諸多官員。舊金山市議會議長佩斯金（Aaron Peskin）一直對無人車在街道測試持批評態度。他建議舊金山市長佈里德（London Breed）正式對CPUC提出動議，要求撤回兩家公司的牌照。

此外，強烈反對無人出租車部署的還有舊金山交通、警察以及消防等諸多部門。過去幾個月，他們一直在呼籲CPUC駁回Cruise和Waymo的無人出租車正式運營牌照。

在舊金山市民和政府的共同推動下，上週舊金山市律師David Chiu已經正式提出動議，以涉嫌違反加州環境保護法律為由，要求CUPC立即暫停Waymo和Cruise的正式運營牌照。

是維護舊金山市民的日常利益，還是鼓勵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發展，舊金山市政府與加州公用事業委員會要打一場監管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