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萬元——這不是阿斯頓·馬丁的新車售價，而是賈躍亭造的豪車最終要價。造車九年，赴美六年，賈躍亭的英語水平肉眼可見的提升。在5月31日的終極發布會上，他用全英語的PPT介紹了Faraday Future（以下簡稱FF）首款車型FF 91，在產品和技術層面的最新表現，以及限量版車型的最終售價——30.9萬美元（約220萬元），全球限量300台。

據知情人士向虎嗅透露，限量的300台FF 91 2.0 Futursit Alliance版本，早就已經被訂完了。現在支付5萬元訂金，只能加入聯盟版候補等候名單。

帶賈躍亭簽名的限量版車型雖被搶光了，但FF同步開放了普通版車型FF 91 2.0 Futurist和FF 91 2.0的預訂入口。僅需支付2萬元和1萬元，你馬上就能幫賈躍亭還債之路掃清一部分障礙。目前，Futursit版本，售價為24.9萬美元（約195萬元）起。

甚至，你只要消費691元購買訂閱包“FF aiHypercar+”，就能獲得定制T卹與賈總的簽名信。

再次為夢想窒息的賈躍亭，開始了新一輪的全球收割。只不過FF 91這次到來，顯得那么生不逢時。

起高樓，宴賓客

賈躍亭這九年裡的造車故事，與《紅樓夢》中的賈府有幾分相似——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2014年，李斌剛拿到雷軍和劉強東等圈內大佬的投資意向，準備成立一家名為“蔚來”的公司；而李想當時還是汽車之家總裁，理想汽車連影都沒有；何小鵬剛賣掉自己創辦的UC優視享受著遊艇生活，造車對於他來說連念想還都不是。

那年，賈躍亭聯合前特斯拉高管Nick Sampson，共同在美國加州成立了一家名為“LeTV ENV Inc.”的公司。賈躍亭回憶道：“2014年我幾乎單槍匹馬來到美國加州創辦FF，當時一沒資金，二沒團隊，有的只是對汽車產業的判斷和長遠的願景，從0開始搭起了FF的大樓。”

細心的觀眾朋友可能發現了，如今的高合汽車創始人丁磊，曾經與賈躍亭並肩作戰

2014年8月，公司更名為Faraday Future，法拉第未來。從公司命名上，便可以窺見賈躍亭的野心——邁克爾·法拉第，在1831年就發現了交流電，比尼古拉·特斯拉的出生，早了足足25年。

FF成立的第二年，樂視網的市值站上歷史最高的1505億人民幣。樂視網的巔峰，也是FF的巔峰。2016年，FF這家公司在美國的員工就超過了1000人。2017年1月的CES電子展上，賈躍亭完成了旗下首款車型FF91的亮相，發布會36小時內便完成了64,000個預訂。

當年的轟動，某種程度上是必然的結果。

Richard Kim（左）、賈躍亭（中）、Nick Sampson（右）三人在2017 CES展上

在FF誕生的前三年，賈躍亭在美國組建了一支“夢之隊” ——前FF聯合創始人Nick Sampson，先後效力於特斯拉、蓮花和捷豹；前FF全球設計負責人Richard Kim曾是寶馬i系列的首席設計師和創始人之一；前首席財務官Stefan Krause，曾任職寶馬集團首席財務官；前FF首席技術官Ulrich kranz，被譽為寶馬i系列之父；負責全球製造業務的副總裁Dag Reckhorn，是前特斯拉Model S製造總監。

而這次FF 91公佈售價後，理想汽車創始人李想就評價道：“總算正式銷售了！第一批造車新勢力中造型設計最前沿、最大膽的車型，沒有之一。Richard Kim很多年都是我們團隊內部提及率第一的設計師。FF91發布造型的時候，理想ONE還在設計造型。我們有很多優秀的負責人都是從FF過來的，包含智能座艙的多個負責人，還有好幾個產品經理。”

賈躍亭和李想隔空互動

即便是六年後的今天，“夢之隊”幫賈躍亭所建立的產品力依舊能打。比如，FF91的三電機系統能迸發出1050hp的最大輸出功率，電機端總扭矩達1976Nm，零百加速（0-60Mph）2.27秒——與新款特斯拉Model S Plaid的1020hp輸出功率、1.99秒的零百加速成績，還能掰掰手腕。

FF91內飾

“我們造車和其它人不同在於，有些是抄襲、模仿、跟隨，用最低成本的方式，用中國的人口和政策紅利，來分一杯羹。我們進入每個領域，是要對其進行變革。在中國變革汽車行業有點難，必須要在美國，整合全球的人才技術資源，才有可能完成變革。”這是賈躍亭在2017年與“棱鏡”訪談時說的話。

現在來看，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亮相即巔峰，說的就是FF91和賈躍亭的法拉第未來。但隨著2017年資金問題的暴雷，樂視生態體系瞬間崩塌，賈躍亭也遠赴美國繼續追逐造車夢，而FF91的量產計劃也因此一拖再拖。FF要引領的行業變革，止步於概念車階段，止步於2017年那個冬天。

但賈躍亭相信一件事，“經歷的磨難越大，回報越大。”

樓塌了，人散了

量產的屢屢延期，大部分是內因。

2018年，賈躍亭所面臨的資金危機，遠比當時國內的李斌和李想要嚴重。一邊是國內的債務危機，另一邊是美國造車的融資不順利，這讓不少投資者盯上了FF的控制權。當年在“棱鏡”的報導中，賈躍亭是這樣描述的：“有人想控制FF，我寧願出讓大股東位置，但死也不會讓出FF的控制權。我要是不在了，FF就是平庸的公司了，一般人不願做這種產品。”

對資本張開懷抱的賈躍亭和FF，迎來的最知名的一位白衣騎士，便是許家印。2018年6月，FF宣布其總金額為20億美元（約130億元）的首輪融資正式獲批。恆大汽車（在收購時還叫恆大健康）持有FF公司45%的股權，並成為FF的最大股東，而賈躍亭當時任FF CEO。

許家印和FF91合影

融資落地沒多久，許家印就親赴美國視察工作，FF的高管全數出席迎接。隨後不久，中美兩地的製造基地同時啟動，而FF91的內飾設計也在2018年9月對外公佈。

然而，賈躍亭高調的量產之路，在那年國慶假期之後急轉直下。FF與恆大因融資款項支付問題對簿公堂。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2018年最後一天，雙方達成和解協議，恆大不再向FF投入資金。

2019年開始，FF面臨兩大難題。一方面是人才的快速流失，前文提到的Richard Kim、Stefan Krause、Ulrich Kranz在那段時間相繼離開公司；另一方面是資金的缺口愈發擴大，根據FF的財報顯示，2019年其淨虧損為1.42億美元，2020年擴大到了1.47億美元。

畢福康（Carsten Breitfeld）是第二位“白衣騎士” ——2019年9月，FF宣布原寶馬i8車型開發負責人、拜騰創始人畢福康出任公司CEO，賈躍亭改任首席產品和用戶官(CPUO)。

上任半年後，筆者與畢福康有過一次當面交流的機會，在他眼中，當時FF就像一艘開始漏水、不斷下沉的船。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船沒有再繼續下沉”，而他正在做的事就是“把船上的水清出去”。

從外界的視角看，是畢福康“刷臉”為FF拉到了投資人、拉攏了供應商夥伴，並一手將FF送進了納斯達克的大門。但就在2022年11月，FF宣布任命FF中國CEO陳雪峰為FF全球CEO，同時解除了原全球CEO畢福康的職務。就這樣，畢福康被“踢”出了其執掌了1185天的公司。

“畢福康在FF更像是傀儡，在董事會那邊也是牆頭草兩邊倒，一度讓賈躍亭很被動。”據知情人士向虎嗅透露，FF能夠融到錢並且活下來，與畢福康的關係不大。“他在的那兩年，工廠沒有特別的進度，但雪峰上任後去美國盯了一段時間，工廠基本都OK了。”

另外，還有一位前拜騰員工告訴虎嗅，畢福康在中國創辦拜騰的時候，出差的最低要求是頭等艙和紅酒。“他並不是一位創業型的領導人。”

至於FF這兩年的融資，與畢福康的關係也並不大。2019年，FF董事會成立了一個名叫FF Global Partners（簡稱FF GP）的合夥人公司，由FF的20名現任和前任高管組成。上述人士向虎嗅表示：“公司活著都靠FF GP去融資、說服投資人”。而無論是今年1月與湖北黃岡市簽署戰略協議，還是5月初拿到1億美元無擔保可轉債融資，背後都有這家FF GP公司的身影。

FF GP的總裁叫王佳偉，正是賈躍亭的外甥。言外之意就是，賈躍亭因為債務原因不得不讓出重要職位，但其嫡係依然在支撐著FF頑強地生存，直到如今量產交付。

畢竟，量產交付是賈躍亭還債的唯一方式。

賺夠錢，再回國

FF的賣車方式可以總結為：你先打給我220萬全款，我再給你交付新車。

按計劃，FF將分三個階段進行交付：第一階段，行業專家FPO（未來主義者產品官）將全額支付FF 91車輛的費用，以預訂車輛並接受車輛使用培訓；第二階段是“FPO共創交付”，FPO將全額支付FF 91車輛的費用，並將保有FF 91車輛。第三階段是“全面共創交付”，公司將向所有繳全款的塔尖用戶交付FF 91。而5月31日的終極發布會後，第一階段將正式啟動。

發布會上，賈躍亭明確了兩件事：一是今年不賣到中國——“2023年底前我們都將專注於向美國市場交付FF 91”；二是從超豪華品牌手裡搶市場——“我們的用戶畫像在大小和規模上應類似於勞斯萊斯、法拉利、賓利和邁巴赫。這些品牌每年的銷量總計55000輛。”

FF91內飾

當然，你要問FF 91的產品力值不值220萬？筆者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大概率，不值。

在美國市場上，與FF 91直接對標的產品只有特斯拉Model S與Lucid Air。後者，還曾是賈躍亭投資過的品牌。Lucid Air在美國提供四個版本車型，Pure版最低為8.74萬美元（約合62萬元），Sapphire版最貴為24.9萬美元（約合177萬元）。

售價220萬元的FF 91未來主義者聯盟版，與177萬元的Lucid Air Sapphire版幾乎是短兵相接。兩者都採用了三電機驅動系統，都是主打“性能+豪華”的純電產品，且都來自美國本土的品牌。但Lucid在續航里程、百公里加速數據上都是勝過FF的。

更何況，Lucid在今年一季度還交付了1406輛車，是一家有用戶和行業口碑基礎的品牌。

Lucid Air

而這四十多萬的溢價，賈躍亭打算用AI來支撐。

在車內，FF91堆砌了大量的智能化硬件：像包括27英寸的後排顯示屏在內，全車共有10塊屏幕，提供超過100寸累加顯示面積；單顆英偉達Orin X+兩顆高通8155座艙芯片，以及三個調製解調器，同時支持三個運營商；後續，FF還可支持星際高速互聯網衛星通訊選裝套裝，並號稱可以達到全球最快車內網絡速度：10g以太網。

毫無疑問，這更像是一台帶輪子的新一代樂視超級電視。

FF91內飾

在整個架構層面，賈躍亭更是大肆包裝AI的概念。

FF提出的6X4，指的是FF六大技術平台和四大技術系統的垂直整合與橫向打通。就拿六大平台來說，它們分別是：FF OpenApp、 FF aiOS 2 、FF aiHW 2.0、 FF Mechanical、 FF Cloud、 FF AI。而這些名詞，在中國車企的眼裡就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詞——軟件定義汽車。

賈躍亭的PPT

在自動駕駛的軟件算法層面，FF在PPT中將感知、繪圖、規劃和控制等能力逐一拆分，並從命名上包裝為“FF aiDriving”，甚至打算提供1對1的高定私人AI。

對於賈躍亭的這份PPT，一位國內自動駕駛行業人士向虎嗅分析到：“這些結構圖就是看起來很厲害，但實際上都是業內的普遍做法，並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

賈躍亭的PPT

所以，不得不佩服賈躍亭，幾頁PPT出去售價就能飆至220萬。

寫在最後

在九年前決定造汽車時，賈躍亭是這麼告訴甘薇（前妻）的：

“人活在世界上的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給社會留下的價值。我們中國人也能造出世界頂級的汽車，這是我們的民族產品，多麼值得驕傲呀。即使我們失敗了，最起碼走出了第一步，後面的企業不會走我們的彎路。”

在2016年樂視年會上，賈躍亭一個人站在舞台上唱了那首《野子》：“怎麼大風越狠，我心越盪，我會變成巨人，踏著力氣，踩著夢。”一句句都訴說著樂視成長的酸甜苦辣。

願他出走半生，歸來仍唱《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