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兩大監管部門聯手封殺，微軟打造全球最大遊戲公司的雄心連遭打擊。究竟是知難而退放棄收購，還是強硬推進上訴到底，微軟面臨著艱難選擇。英國反壟斷監管部門市場競爭局（CMA）昨天宣布，正式否決微軟斥資687億美元收購動視暴雪的交易。

這意味著，在此前遭到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否決之後，微軟打造遊戲巨頭的夢想又一次遭受監管打擊。這起交易的前景也因此籠上了陰影。

天價收購打造巨頭

2022年1月，微軟宣布斥資687億美元，以全現金方式收購《使命召喚》開發商動視暴雪。這一天價收購頓時成為了全球焦點，因為這不僅是全現金收購規模之最，也是遊戲行業的最大收購案，更可能改變遊戲產業的未來格局。如果順利完成收購，微軟將和索尼及騰訊一道成為全球遊戲產業三巨頭，在全球遊戲業務的市場。

納德拉出任微軟CEO之後，一直在大舉併購擴張業務版圖。過去七年時間，微軟已經累計投入超過700億美元，收購了80多家企業。而遊戲則是他的重點投資領域，微軟先後收購了10多家遊戲工作室，包括前年收購的Zenimax以及之前的Mojang Studios。

遊戲開發巨頭動視暴雪由動視與暴雪兩家公司在2007年合併而成，《使命召喚》、《魔獸世界》、《糖果傳奇》等熱門遊戲總月活用戶3.7億人，擁有1萬多名員工，旗下包括Demonware、Digital Legends、High Moon Studios、Major League Gaming、Radical Entertainment等諸多行業知名遊戲工作室。這些未來都將成為微軟遊戲業務與索尼全方位較量的核心競爭力。

如果順利完成收購動視暴雪，微軟將在遊戲主機和遊戲內容都與索尼全面看齊。主機、內容和雲，是微軟遊戲業務的三塊基石。收編動視暴雪之後，微軟在全球遊戲業務的市場份額將從6.5%上升到10.7%。

昨天公佈的微軟第三財季財報中，雖然Xbox主機硬件營收下滑30%，但云遊戲業務卻成為了最大亮點，當季Xbox內容與服務業務總營收已經達到31億美元。納德拉提到，微軟訂閱服務已經帶來了10億美元營收。

開放遊戲化解憂慮

微軟原本對這一交易的反壟斷審批前景頗有信心，因此提供了30億美元的解約金，原定去年年底就能完成交易。微軟此前並不在美國政府的反壟斷監管雷達之中，沒有像其他互聯網巨頭那樣面臨調查與訴訟，而且他們在遊戲行業的最大競爭對手索尼也不是美國企業。

為了順利通過反壟斷審批，微軟也做出了諸多讓步，試圖化解遊戲行業競爭對手以及監管部門的擔憂情緒。市場最擔心的是，微軟收購動視暴雪之後，將後者諸多熱門遊戲，尤其是《使命召喚》這樣的遊戲作為自己平台的競爭籌碼來施壓競爭對手。

微軟確實在這方面做出了巨大讓步，承諾未來會繼續在其他平台提供《使命召喚》等熱門遊戲，先後與英偉達和任天堂達成十年期合作協議，承諾將未來動視暴雪的遊戲帶到英偉達的GeForce Now雲服務和Switch主機平台，換取這兩家公司支持自己收購動視暴雪。（儘管目前的Switch硬件並不具備可行性，但此次合作期限為十年。）

然而，儘管微軟承諾未來會在PlayStation平台同步推出《使命召喚》，而且功能完全一致，但作為微軟在遊戲領域的最大競爭對手，索尼始終反對這起交易。微軟總裁布拉德·史密斯（Brad Smith）甚至公開表示，只要索尼點頭，他隨時可以上門去簽署合作協議。

這一交易需要在全球主要市場獲得反壟斷審批，目前擋在微軟面前的只剩下了三大反壟斷監管部門：美國、歐盟和英國。值得一提的是，儘管索尼是這起交易最大的反對方，但日本政府還是批准了微軟收購案。

在這三大反壟斷部門中，看起來歐盟最有可能放行這一交易。據權威媒體報導，在微軟承諾開放《使命召喚》遊戲之後，歐盟不打算對微軟繼續設障礙，也不要求微軟剝離資產。該機構計劃4月底就正式批准，但隨後又推遲到5月下旬。

（英國反壟斷機構宣布否決交易）

英國監管機構變卦

真正的障礙來自英美兩大監管機構。從去年秋天開始，CMA已經對這起交易進行了長達10個月的審查，微軟也和CMA保持著持續溝通，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本月初，英國CMA已經不再對遊戲主機領域的競爭前景提出質疑，也對微軟與競爭對手達成開放遊戲的合作協議表示滿意。

微軟原本已經勢在必得等待CMA的綠燈，但結果卻讓他們大為失望。CMA在否決交易的聲明中表示，他們認定這一交易可能會改變迅速增長的雲遊戲市場未來格局，導致市場競爭下降，英國遊戲消費者未來數年選擇減少。

負責此次反壟斷調查的獨立專家小組負責人馬丁·科勒曼（Martin Coleman）是這樣解釋的，“微軟在雲遊戲行業已經擁有強大的市場地位，市場份額高達60%-70%，對競爭對手擁有先發優勢。（收購動視暴雪這樣的開發巨頭）有助於他們增強競爭優勢，從而能夠壓倒新興和創新的競爭對手。“

“遊戲是英國最大的娛樂行業。雲遊戲行業正在迅速增長，有潛力改變消費者玩遊戲的方式，不必依賴昂貴的遊戲機，擁有更多何時何地玩遊戲的選擇。這意味著我們必須保護這個新興和令人激動市場的競爭。”

CMA宣布否決交易之後，微軟已經宣布會提出上訴。微軟總裁史密斯表示，CMA的決定拒絕了我們化解競爭擔憂的現實道路，也會打擊英國的科技創新與投資。動視暴雪發言人表示，CMA的決定與英國吸引全球科技企業的雄心不符，我們會與微軟積極合作進行上訴。

英國競爭上訴法庭（Competition Appeal Tribunal）會在今年年底宣布最終決定。但在倫敦經濟學院教授、反壟斷專家科洛莫（Pablo Colomo）看來，微軟的上訴前景並不樂觀。因為英國反壟斷監管機構CMA享受足夠大的決策空間，行政上訴法庭通常只會考慮CMA是否遵循了正當的審查程序，而很少質疑和推翻CMA的決策。

英美聯手阻止微軟

如果微軟在英國上訴失敗，那麼他們就不得不面臨艱難決策。英國遊戲市場規模只有90億美元，但卻是各大巨頭都無法捨棄的市場。去年10月CMA在反壟斷調查中決定否決Meta收購動圖搜索引擎Giphy，Meta選擇了知難而退放棄，決定出售兩年前斥資4億美元收購的Giphy。

由於遭受監管部門反壟斷調查，微軟此前已經將完成這筆交易的最終期限從原定的去年年底推遲到了今年7月，但現在看起來，微軟需要同時在英美兩國提出上訴，只能繼續推遲交易完成時間。

CMA的決定可能還會影響到歐盟委員會的最終決策。儘管此前歐盟已經對微軟開放遊戲的承諾表示滿意，但CMA最終決定否決交易也意味著，歐盟委員會同樣可能變卦。倘若歐盟也決定否決，那麼微軟就會陷入極為不利的監管境地。

此外，CMA否決微軟還給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帶來了支持。在三大反壟斷機構中，FTC是最早決定否決微軟收購的。去年年底，FTC委員會小組以3：1的表決結果，決定對微軟收購動視暴雪的交易提出反壟斷訴訟，要求行政法庭法官否決這一交易。

不過，FTC並不是專門針對微軟。拜登政府上台之後，啟用了諸多鷹派人物執掌反壟斷機構，強勢阻止企業巨頭的收購擴張。在美國政府的訴訟否決下，英偉達放棄了對Arm的收購，洛克希德馬丁撤回了對Aerojet的收購，蘭登書屋結束了對西蒙舒斯特（Simon & Schuster）的併購。

按照FTC否決交易的流程，他們先是向行政法庭提起訴訟。隨後行政法庭將會舉行聽證，對這一案件作出初步判決。雙方均有上訴到聯邦法庭的權利，FTC可以向法庭申請禁制令；如果微軟敗訴，他們有權向聯邦巡迴法庭提起上訴，甚至最終起訴到美國最高法院。

儘管大部分情況下，企業在遭受FTC否決之後都會主動放棄收購，但同樣也有強硬上訴贏得最終勝利的案例。2019年AT&T在長達三年的訴訟大戰之後，終於贏得了對美國司法部的反壟斷訴訟，完成了斥資854億美元收購媒體巨頭時代華納的併購案。今年年初，Meta也贏得了與FTC的反壟斷訴訟，最終完成了對元宇宙健身應用開發商Within的收購。

（FTC主席被質詢為何幫索尼搞微軟）

為何幫索尼搞微軟？

微軟是美國互聯網巨頭，收購一家美國遊戲開發巨頭，影響最大的是日本遊戲巨頭索尼。結果，美國政府卻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FTC的否決態度引發了一些美國保守派議員們的強烈不滿。他們此前公開要求美國政府施壓日本，調查索尼在遊戲領域打擊競爭的操作。

在英國CMA宣布否決微軟收購動視暴雪之後，美國南卡共和黨眾議員鄧肯（Jeff Duncan）公開表示，“這是外國政府司法干預美國企業的交易，這種趨勢令人擔憂，也威脅到了美國經濟主權與安全。”

而在上週二美國眾議院關於FTC預算案的聽證會，來自田納西州的共和黨眾議員哈什巴格（Diana Harshbarger）甚至直接質問FTC主席麗娜·可汗（Lina Khan），“索尼是微軟收購動視暴雪的最大反對者，你為什麼幫著索尼搞微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