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舊金山的聯邦第九巡迴上訴法庭的三人法官小組昨天以2：1的表決結果，維持了下級法庭關於蘋果與遊戲開發商Epic訴訟的初判結果，再次駁回了Epic對蘋果應用商店涉嫌壟斷的指控。這意味著，蘋果在這起矚目的反壟斷訴訟中再次取得了勝利。

贏了訴訟仍不滿意

顯然，蘋果是這一判決結果的主要贏家。在第九巡迴法庭宣判之後，蘋果發言人表示，“今日的判決結果再次驗證了蘋果在這一訴訟的徹底勝利，（第九巡迴法庭）在十項訴求中有九項都支持了蘋果。過去兩年時間，聯邦法庭第二次判決蘋果遵守了州和聯邦的反壟斷法律。”

不過，第九巡迴法庭的判決並非終審，雙方都有可能再次提出上訴，交由美國最高法院來裁決。儘管蘋果連續贏得涉嫌壟斷的訴訟，但他們卻在聲明中表示，正在評估是否對判決提出上訴。

蘋果所不滿的是，第九巡迴法庭維持了聯邦地區法院的此前判決，要求蘋果允許應用開發者引導用戶通過網頁端直接完成支付。這意味著法官給開發者留出了一個避開“蘋果稅”的渠道，從而可能給蘋果帶來營收損失。

Epic公司CEO蒂姆·斯威尼（Tim Sweeney）也強調了判決的有利部分，“幸運的是，（第九巡迴法庭）判決駁回了蘋果對iOS應用開發者的限制，允許他們引導用戶通過網頁端進行直接交易。我們正在考慮下一步舉措。”

和此前聯邦地區法院的判決一樣，蘋果和Epic都覺得自己贏了訴訟，但同時也對判決結果不滿，都考慮提起上訴。這起圍繞著蘋果稅的反壟斷訴訟，或許還要迎來第三回合的最終較量。

（蘋果累計向開發者支付3200億美元）

三成蘋果稅抽成

眾所周知，2007年發布的iPhone是蘋果最為核心的業務。iPhone不僅給蘋果貢獻了超過半數的營收，更是消費者購買蘋果其他產品的主要動力。而2008年推出的應用商店則為iOS打造了繁榮的應用與服務生態圈，開啟了移動互聯網時代。

與GoogleAndroid的開放平台不同，iOS應用商店受到蘋果的嚴格控制，以確保應用商店的安全和體驗。開發者必須向蘋果提交應用，經過審核才能發佈在應用商店，而消費者也只能通過應用商店內購買和下載應用。

開發者必須與蘋果分享15%-30%的應用營收，這一部分佣金又被稱為“蘋果稅”。按照蘋果的解釋，大部分開發者年營收不到100萬美元，屬於應用商店的小企業項目，只需要向Apple Pay15%的佣金。

應用商店佣金已經成為蘋果的重要營收來源。儘管蘋果沒有公佈這部分具體營收，但今年年初蘋果公佈的數據顯示，自2008年以來他們已經累計向開發者支付了3200億美元。如果按照15%-30%的分紅比例，那麼蘋果從中獲得的佣金營收應該在700億-850億美元之間。

這部分佣金對蘋果來說很重要。蘋果財報顯示，2022財年服務業務營收為781億美元，雖然同比增長14%，但比起2021財年的27%增幅已經明顯放緩。

如果輸掉對應用商店的控制權，允許消費者繞開應用商店下載和購買應用，那麼蘋果不僅會損失巨額佣金營收，更會動搖iOS安全體驗的生態基石。這也是蘋果如此看重這起訴訟的主要原因，他們必須捍衛自己對應用商店的控制權。

2019年，一群小開發者率先向蘋果提起訴訟，指控蘋果對應用商店的控制以及佣金比例違反了聯邦反壟斷法，他們要求蘋果放鬆管控，允許開發者與消費者直接溝通，即引導用戶在其他渠道完成支付。這起訴訟最終在2021年以和解告終，蘋果設立了1億美元的小開發者基金，並允許小開發者獲取用戶信息，提醒其他支付渠道。

（Epic是最成功的手游開發商）

強力鎮壓Epic造反

儘管蘋果以懷柔手段壓下了小開發者們的“騷亂”，但卻擋不住大開發者們的“造反”。手游開發商Epic是iOS平台上最為成功的遊戲開發者。《堡壘之夜》註冊用戶就超過1億美元，每年營收高達90億美元。

早在2015年，Epic創始人兼CEO斯威尼就多次公開質疑蘋果和Google應用商店的佣金比例，認為30%的佣金分成過高，考慮到內容髮型等諸多因素，8%的佣金分成才是合理比例。2018年Epic推出了自己的桌面端應用商店，將佣金分成設置在了12%的水平。

或許是2019年小開發者的起訴給Epic帶來了挑戰蘋果的勇氣。2020年8月，Epic開始引導用戶繞過蘋果應用商店完成遊戲支付，在應用內置PayPal支付方式，並且提供價格折扣，希望依次繞過30%的蘋果稅。

面對Epic的公開造反，蘋果並沒有退讓，直接痛下殺手下架了《堡壘之夜》，隨後更封殺了Epic的開發者賬號，讓他們徹底離開了iOS平台。Epic大部分營收都來自於《堡壘之夜》，蘋果此舉等於是斷了他們的生路。

蘋果可以安撫小開發者，但對Epic卻異常強硬。這主要是因為手游才是蘋果應用商店最大的營收來源，貢獻了將近七成的營收。而95%的應用商店內購營收實際上只來自於2%的開發者，如果Epic的“公開造反”成功，那麼幾個大開發者都會群起效仿。

在被蘋果驅逐之後，Epic隨即在北加州聯邦地區法院提起訴訟，指控蘋果涉嫌壟斷，扼殺創新，阻礙競爭。這正是昨天第九巡迴法庭所判決的訴訟。在Epic起訴蘋果之後，Meta、微軟等開發者也公開站出來支持Epic，指控蘋果涉嫌壟斷。

在起訴蘋果的同時，Epic也向Google和Play商店提起了類似的反壟斷訴訟。這起訴訟定於今年11月庭審。不過，GooglePlay商店面臨的訴訟挑戰並不只是Epic。2021年7月，美國36個州和哥倫比亞特區聯合在北加州聯邦地區法庭提起反壟斷訴訟，指控Google應用商店涉嫌壟斷。不過，這只是美國監管部門向Google提出的四項反壟斷訴訟之一。

（庫克本人親自出席庭審）

雙方都對判決不滿

Epic與蘋果訴訟大戰的第一回合是在聯邦地區法庭。2021年5月，雙方進行了長達16天的庭審辯論，庫克本人也不得不首次作為CEO出庭作證，接受來自Epic律師的質問。庫克在聽證中表示，蘋果面臨著激烈的市場競爭，來自開發者的佣金對於蘋果維護應用商店的安全至關重要。

2021年9月，北加州聯邦地區法庭法官伊馮岡·薩雷斯·羅傑斯（Yvonne Gonzalez Roger）發布了長達185頁的判決書，在十項指控中有九項都支持了蘋果，駁回了Epic關於蘋果應用商店涉嫌壟斷和扼殺競爭的指控，認為蘋果應用商店並沒有違反聯邦反壟斷法，也沒有否決蘋果30%的應用商店分成。

羅傑斯認為，儘管iOS在美國占有高達55%的市場份額，擁有很高的利潤率，但他們面臨著和Google的激烈競爭，並沒有構成非法壟斷。此外，羅傑斯還下令Epic向Apple Pay360萬美元賠償金，這是此前Epic引導用戶繞過應用內支付給蘋果帶來的佣金損失。

然而，羅傑斯法官又判決，蘋果阻止開發者引導用戶離開應用商店完成支付交易的行為違反了《加州不公平競爭法》，因此她下令蘋果在三個月內允許開發者蒐集獲得用戶電子郵件等方式，或通過鏈接引導用戶在應用商店之外完成購買。

顯然，這一判決結果讓蘋果和Epic都感到不滿，因此雙方都提起了上訴，案件最終來到了第九巡迴上訴法庭。第九巡迴法庭在92頁的判決書中，基本維持了聯邦地區法庭的判決，但也提出了幾處不同意見。判決書中寫道，儘管聯邦地區法庭的判決存在部分法律錯誤，但並不影響判決結果。值得一提的是，在三人法官小組中提出異議的西德尼·托馬斯法官（Sidney Thomas）也沒有站在Epic一邊。他在意見書中寫道，自己之所以提出異議，是認為此案應該發回給羅傑斯法官進行進一步審理。

第九巡迴法院的三人小組認可了羅傑斯法官此前的判決，認為蘋果應用商店並沒有違反聯邦反壟斷法律，也認為Epic並沒有提供足夠證據顯示消費者沒有選擇的權利，他們依然可以購買GoogleAndroid平台的手機。判決書認可蘋果的一項重要主張，即消費者購買iPhone，主要是因為蘋果致力於保護用戶隱私和安全的承諾，而這些承諾與蘋果應用商店有著直接的關係。蘋果控制應用商店並沒有扼殺市場競爭。“蘋果（的產品）表明，通過提升安全和隱私保護能力，他們迎合了消費者需求，並將其產品與市場其他產品區別開來。而這一目標是有利於市場競爭的。”

然而，儘管蘋果贏得了和Epic的反壟斷訴訟，延續了應用商店的商業模式，但他們應用商店的監管挑戰並沒有就此化解。第九巡迴上訴法院的判決同樣給蘋果應用商店撕開了一道“應用外支付”的口子，這或許會讓蘋果損失數十億美元。

過去幾年美國司法部一直在調查蘋果涉嫌在移動平台優先推薦自己產品的商業操作，並且在去年對羅傑斯法官關於Epic訴蘋果案件的判決提出異議，認為這一判決過於狹隘解讀了美國的反壟斷法，可能會威脅到反壟斷有效執法，尤其是在數字經濟領域。

2021年9月，韓國正式實施《電信業務法》，要求蘋果和Google應用商店允許開發者加入其他支付系統，並允許政府對應用商店運營商進行調查。去年3月，韓國再次通過修正案，禁止蘋果和Google強迫開發者使用應用支付系統。這是全球首個針對應用商店的具體反壟斷細則。

更讓蘋果頭疼的或許是歐盟反壟斷部門。歐盟即將出台《數字市場法案》（DMA）新規，意在為第三方開發者提供公平的競爭環境，如果這一法案正式實施，屆時蘋果將不得不首次開放平台，允許用戶通過第三方應用商店下載和安裝應用。據彭博社報導，蘋果iOS開發部門已經在被迫為歐盟新法規進行技術準備，可能會在今年的iOS 17上體現。

真遇到手段狠的，蘋果也無奈。因為歐盟監管部門的壓力，蘋果還不得不在iPhone上轉用USB-c接口。

Jun Zheng 鄭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