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發展，很多人開始使用人工智能工俱生成圖像、音樂甚至視頻等各種創意作品。但問題隨之而來，這些作品的版權到底屬於用戶還是機器？去年，數字藝術家克里斯·卡什塔諾娃(Kris Kashtanova)使用人工智能繪畫工具創作了一本漫畫書，引發了一場關於人和算法哪一個創作了這本漫畫的重大爭論。

卡什塔諾娃使用了類似於ChatGPT的人工智能程序Midjourney，它可以根據輸入提示生成各種插圖。她輸入了以下內容：“贊達亞離開中央公園的大門……眼前是一個空蕩蕩的未來紐約城，就像科幻小說中描述的那樣……”

通過這些提示，Midjourney自動生成了長達18頁的漫畫故事《黎明的查莉婭》(Zarya of the Dawn)，講述了一個類似於女演員贊達亞(Zendaya Coleman，美國女演員及歌手)的虛擬角色幾百年後在荒蕪的曼哈頓遊蕩的故事。去年9月，卡什塔諾娃獲得了作品的全部版權，並在社交媒體上宣布，這意味著藝術家們的人工智能藝術作品得到了法律保護。

這項版權保護的措施並未持續太久。今年2月，美國版權局突然改變了立場，卡什塔諾娃也成為了美國第一個失去人工智能創意作品版權保護的人。美國版權局表示，《黎明的查莉婭》中的插圖“並非由人類創造”，但允許卡什塔諾娃保留劇本編排和故事情節的版權。

現在，在強大的法律團隊的幫助下，這位藝術家正在嘗試再次挑戰美國現行的知識產權法律。卡什塔諾娃在編寫另一本新書時，使用了人工智能程序Stable Diffusion掃描自己的草圖，並輸入更多提示以進行圖像修改。卡什塔諾娃認為，這種基於原創作品的圖像擁有足夠多的人造元素，足以獲得全部版權。

卡什塔諾娃的新書是一部自傳式漫畫，她說：“如果這本書還沒有版權，那就太奇怪了。”

美國版權局發言人拒絕發表評論。Midjourney和Stability AI也都沒有發表評論。

打破慣例

當新型人工智能程序如ChatGPT、Midjourney和Stable Diffusion變得越來越普及、似乎準備改變人類慣用的表達方式時，整個美國法律體系卻仍然沒有明確規定這些成果屬於誰，是用戶、程序所有者，還是機器本身？

法律專家表示，這個答案可能涉及數十億美元的歸屬問題。

非營利性機構知識共享組織Creative Commons負責發放知識共享許可協議，讓創作者可以分享他們的創意作品。前負責人瑞安·默克利(Ryan Merkley)說，如果新人工智能係統的用戶和所有者獲得相應版權，就能獲得巨大收益。

例如，企業可以利用人工智能工具製作大量低成本、有版權圖像、音樂、視頻和文本等內容，用於廣告、品牌推廣以及娛樂等各個領域。默克利說：“如果允許將版權授予計算機自動生成的作品，那麼版權管理者將面臨巨大壓力。”

在美國和其他許多國家，人們創作的創意作品通常都受到法律保護。版權登記允許所有者選擇以何種方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成果，允許所有者訴諸法庭執行他們的權利。

長期以來，包括美國最高法院在內的法院一直認為，創作者必須是人。美國版權局拒絕為《黎明的查莉婭》中插圖提供法律保護時，援引到一些裁決，比如他們曾經拒絕為一隻猴子無意間用相機拍下的自拍照或者是申請人聲稱由“聖靈”創作的一首歌提供法律保護。

美國密蘇里州計算機科學家斯蒂芬·塞勒(Stephen Thaler)堅持認為，他的人工智能程序是有知覺的，法律上應該承認它們是所生成藝術作品和發明的創造者。他曾向美國最高法院提交過申請，還起訴過美國版權局，也向英國最高法院提交過專利案件。

與此同時，許多擁有創意作品的藝術家和公司強烈反對將作品版權授予人工智能所有者或用戶。他們認為，由於新算法都要通過開放網絡上的大量材料進行訓練，其中不乏受版權保護的內容，人工智能係統正在未經所有者允許的情況下大肆吞噬受法律保護的內容。

圖片提供商Getty Images、一群視覺藝術家和計算機代碼所有者分別對Midjourney、Stability AI和ChatGPT開發商OpenAI等人工智能程序所有者提起侵權訴訟，但這些公司否認了相關指控。Getty和OpenAI均拒絕置評。

藝術家莎拉·安德森(Sarah Andersen)也是提起侵權訴訟的一員。她表示，給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授予版權“將使盜竊合法化”。

難題

美國知名律所美富資深版權律師喬·格拉茨（Joe Gratz）免費代理卡什塔諾娃申請版權一案。格拉茨曾在代表計算機代碼所有者提出的集體訴訟中為OpenAI辯護。卡什塔諾娃在《黎明的查莉婭》版權遭拒後又提出新的申請，並在招聘平台LinkedIn上發帖尋求法律援助。美富一名助理希瑟·惠特尼（Heather Whitney）看到了帖子內容，隨後律所接下了卡什塔諾娃的案子。

格拉茨表示：“這些問題都很難回答，對我們所有人都有重大影響。”

美國版權局表示，在發現卡什塔諾娃在Instagram上發布的插圖都是用人工智能創作的之後，他們重新審查了卡什塔諾娃關於《黎明的查莉婭》的版權。去年9月份，卡什塔諾娃最初提交申請時，他們並不清楚創作渠道。今年3月16日，美國版權局公開發布指導意見，要求申請人明確披露他們的作品是否是在人工智能幫助下創作的。

指導意見稱，最受歡迎的人工智能係統可能不會創作出受版權保護的作品，“重要的是人對創意的控製程度。”

“被驚到了”

卡什塔諾娃談到第一次接觸到Midjourney時說：“我完全驚呆了。”現在，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卡什塔諾娃開始使用新的工具，可以輸入原始草圖，並通過更具體的命令來控制生成什麼樣的圖像。

為了測試何種程度的“有人控制”才能滿足美國版權局的要求，卡什塔諾娃計劃逐一提交從這部新漫畫中選出的單幅插圖版權申請，每一幅圖像都是用不同的人工智能程序、通過不同設置以及不同方法製作完成的。

現在，卡什塔諾娃就職於一家利用人工智能將兒童繪畫轉成漫畫書的初創公司。幾週前，她創作出了第一幅這樣的圖像，名為“玫瑰之謎”。

卡什塔諾娃坐在曼哈頓一居室公寓的電腦前，展示了公司的最新技術。他們在屏幕上勾勒出一張簡單的草圖，並掃描到人工智能係統Stability AI中，開始通過調整設置和使用諸如“年輕的半機器女人”和“從她腦袋里長出來的花”等提示來完善圖像元素。

最終，生成了一幅超凡脫俗的畫像，下半部分是一張女性的臉，上半部分則是幾棵長徑玫瑰。3月21日，卡什塔諾娃為這幅作品提交了版權保護申請。

這幅畫面也將出現在卡什塔諾娃的新書中，書的標題是：《為了我的人工智能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