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抖音海外版TikTok的全球CEO，週受資正在尋求達到一種平衡：既要成為一名獨立自主的領導者，又能滿足母公司字節跳動的要求。今年6月，TikTok在寫給美國議員的一封信中表示，TikTok由其自己的全球CEO、常駐新加坡的新加坡人周受資領導。但是實際上，根據TikTok和字節跳動的12名前員工和高管透露，週受資在TikTok事務上的決策權有限。

權力有限

知情人士稱，有關TikTok的決策由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字節跳動一名頂級戰略高管和TikTok研發團隊負責人做出，包括強化TikTok直播和購物功能的舉措。TikTok的發展和戰略由字節跳動團隊領導，並不向周受資匯報，而是向字節跳動北京辦公室匯報。

這種安排能夠表明，作為全球最受歡迎社交應用之一的負責人，現年39歲的周受資正面臨著怎樣的困境。自從2021年5月被任命為TikTok CEO以來，他在向西方展示自己作為一項全球服務的自主領導者的同時，還得滿足中國母公司的要求。

圖：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

週受資正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隨著TikTok在全球爆紅，並積累了大約16億的月活躍用戶，它與字節跳動的關係引發了監管機構的擔憂。TikTok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週受資是其產品和戰略決策的最終負責人。字節跳動表示，他熟悉公司的業務。

財務管家

外界對於週受資如何運營TikTok知之甚少。但是據TikTok和字節跳動的前員工透露，在全球經濟低迷期間，他專注於為TikTok帶來財務紀律。隨著該應用將更多業務轉移到新加坡，他收緊了預算，關閉了營銷實驗，並在北美裁員。週受資還會見了全球企業高管和歐洲監管機構。

據三位參加電話會議的人士透露，在去年底的一次會議上，當一位TikTok員工詢問公司的百年發展願景時，他表示：“我只想明年賺錢。”

但是其他人表示，字節跳動擁有更多控制權。“如果他不想做字節跳動希望他做的事情，他可能會被解僱，其他人可能會接替他的位置。”澳大利亞智庫獨立研究中心中國與自由社會主任薩爾瓦多·巴博內斯(Salvatore Babones)在談到週受資時表示。

圖：TikTok

週受資曾表示，他與字節跳動之間的熟悉關係可以追溯到近10年前，當時他協助投資了這家公司。

“我和字節跳動的人一直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繫，因為我很早就和他們建立了關係。”他在3月接受億萬富翁投資者大衛·魯賓斯坦(David Rubenstein)採訪時說。魯賓斯坦的公司凱雷集團持有字節跳動股份。

週受資還表示，他以“創作者”身份熟悉了TikTok，積累了“18.5萬名粉絲”。他似乎指的當他在小米擔任高管期間，一個發布有關他的視頻的企業賬號。

中國淵源

週受資在新加坡出生和長大，在倫敦大學學院學習經濟學，並在哈佛大學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2010年，在結束了在Facebook的實習後，他加入了由俄羅斯億萬富翁尤里·米爾納(Yuri Milner)執掌的風險投資公司DST全球。

他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為DST在中國打頭陣。他達成了中國互聯網歷史上一些最賺錢的交易，包括對電商平台京東、阿里巴巴以及打車服務滴滴的投資。2011年，他協助領導了DST對小米的5億美元投資。

2013年，米爾納安排週受資會見張一鳴。當時，張一鳴已經創辦了新聞聚合應用今日頭條。三位知情人士說，兩人建立起了融洽的關係。同年，與米爾納有關的一個投資工具領投了對今日頭條的1000萬美元投資。

今日頭條最終變成了現在的字節跳動。研究公司PitchBook的數據顯示，字節跳動現在的估值約為3600億美元，擁有TikTok、抖音以及各種教育和企業軟件公司。

圖4：週受資幫助小米上市

2015年，週受資加入小米擔任CFO。他領導了小米在2018年的首次公開招股(IPO)，並負責小米的國際化努力，成為了該品牌的英語代言人。

“週受資在中美語言和文化環境下長大。客觀上說，他比我在中國商界遇到的任何人，都更適合擔任一家想成為全球巨頭的中國公司的雙料高管(兼顧海內外)。”Google前高管雨果·巴拉(Hugo Barra)表示，他曾在小米與週受資共事。

掌管TikTok

2021年3月，週受資宣布他將加入字節跳動擔任CFO，引發了外界對於該公司將上市的猜測。目前，字節跳動仍為私人持股公司。

兩個月後，TikTok任命週受資為CEO。張一鳴稱讚他“對公司和行業有著深入了解”。去年年底，週受資辭去字節跳動的職務，專注於TikTok。那時，TikTok自2020年8月以來一直沒有全職CEO。在特朗普政府試圖將該應用與字節跳動分離後，前迪士尼高管凱文·梅耶爾(Kevin Mayer)辭任TikTok CEO。

2021年年中，週受資訪問TikTok洛杉磯辦公室，以確立自己作為該應用的新負責人身份。三名知情人士稱，在與TikTok高管的一次晚宴上，他試圖通過讓加州卡爾弗城的一家餐廳晚關門的方式來建立友誼。他向TikTok高管詢問，他是否應該買下這家店以延長它的營業時間。

知情人士稱，在訪問美國期間，他會見了人才和媒體公司奮進集團CEO阿里·伊曼紐爾(Ari Emanuel)、迪士尼CEO鮑勃·查派克(Bob Chapek)、NBA總裁亞當·蕭華(Adam Silver)，以建立潛在的商業關係。

圖：週受資夫婦

五位了解週受資任命的人士表示，字節跳動在選擇TikTok CEO時考慮到了當時的外部環境。字節跳動聘用在洛杉磯工作的梅耶爾是因為他是美國人， 該公司希望TikTok看起來有別於其中國母公司。而周受資遊走於西方和中國商界，新加坡能夠為潛在打壓提供緩衝。

但是，梅耶爾和周受資作為TikTok掌門人的權力都受到了字節跳動的限制。知情人士稱，TikTok核心應用及其功能的調整都是由張一鳴、字節跳動CEO梁汝波、字節跳動戰略主管趙鵬遠以及TikTok研發團隊負責人朱文佳負責。字節跳動高管首先觀察抖音功能的運行情況，然後根據這個經驗來指導TikTok的開發。

一些曾與週受資共事過的人說，他們不清楚他對這個不斷增長的平台有多了解。兩位知情人士稱，TikTok找來了一些員工教週受資掌握最新熱門趨勢，以提高他的人氣。週受資個人TikTok賬戶擁有7600名粉絲。

側重財務和運營

知情人士稱，週受資主要負責TikTok財務和運營。去年10月，他擱置了一項價值數百萬美元的TikTok NFT(非同質化代幣)項目營銷活動，該項目涉及音樂人利爾·納斯·X(Lil Nas X)和貝拉·珀爾奇(Bella Poarch)。據四名知情人士透露，在一些名人退出這個項目後，他在與字節跳動領導的視頻電話中訓斥了TikTok全球營銷主管。這表明，週受資受到了更高權力的製約。

週受資還關閉了位於洛杉磯梅爾羅斯大道的一家開發了一半的TikTok商店。TikTok曾短暫考慮獲得洛杉磯體育館的冠名權，該體育館以前被稱為斯台普斯中心。

據兩名知情人士透露，他還監督了美國經理的裁員，從信任和安全方面建立團隊。在美國的營銷活動中，TikTok的重點已經從引領潮流和對話的品牌轉向了自身效用，讓人們知道該平台可以成為學習的地方。

今年5月，週受資飛赴瑞士達沃斯參加世界經濟論壇，與歐洲監管機構和沙特阿拉伯的部長們討論了數字戰略。

最近，他還為TikTok的數據做法進行了辯護。他在TikTok今年6月寫給美國議員的信中指出，TikTok正在與美國軟件巨頭甲骨文合作，根據“得克薩斯計劃”(Project Texas)對其美國用戶的數據進行分離和保護。

“我們知道，我們是受到最嚴厲審查的平台之一。”週受資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