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正在試圖阻止Meta（Facebook）收購Within Unlimited 及其流行的虛擬現實專用健身應用程序Supernatural。這也是FTC 主席莉娜·汗（Lina Khan）自2021 年掌管該機構以來首次針對一家大型科技公司提起的反壟斷訴訟。

由於此次針對科技公司的反壟斷挑戰不同尋常，甚至有人批評其法律基礎存在一定“缺陷”。用Meta 副總法律顧問Nikhil Shanbhag 的話說，“Meta 收購一個……單一健身應用程序怎麼可能損害競爭？”

然而，如果FTC 此次訴訟成功，很可能會為“反壟斷”監管指出一個新的趨勢和方向。我們有必要對其進行分析並保持持續關注。

一、FTC的立場——何以“壟斷”

1.收購方——Meta在虛擬現實（VR）領域的地位

根據FTC 的文件稱，Meta 是擁有Facebook、Instagram、Messenger 和WhatsApp 的全球科技巨頭，是最大的虛擬現實設備提供商，也是美國領先的應用程序提供商。在其最暢銷的Quest 頭戴設備大受歡迎的推動下，Meta 的Quest Store 已成為美國領先的應用平台，有400 多個應用可供下載。

作為其應用擴展的一部分，Meta 已經收購了七家最成功的虛擬現實開發工作室，現在擁有世界上最大的第一方虛擬現實內容目錄之一。收購Beat Games 工作室讓Meta 控制了廣受歡迎的應用Beat Saber。

Meta 在2019 年收購了Beat Saber 的開發商Beat Games。此後，它在2020 年收購了Sanzaru Games 和Ready at Dawn，並在2021 年收購了Twisted Pixel、Downpour Interactive 和BigBox VR。

製表：《互聯網法律評論》

2.被收購方——Within旗下的Supernatural健身遊戲

根據Within 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的說法，“健身是VR 的殺手級應用”。FTC 為了說服法院，劃定了一個特定類別的市場——VR 健身應用市場。

已經納入Meta 公司控制的Beat Saber，與擬收購Supernatural 有明顯的相似之處——有節奏地切割漂浮的球體和立方體。不過，Beat Saber 屬於“附帶健身應用”類別，這意味著雖然它並不主要關注健身，但健身可能是遊戲的副產品；Supernatural 被認為是一款“專用健身應用”，因為它“提供各種高質量的音樂鍛煉”，所有這些都在“像加拉帕戈斯群島這樣令人驚嘆的、逼真的環境中”。

▲Beat Saber 測評圖片

▲Supernatural官網照片（拳擊模式）

可以說，Beat Saber 和Supernatural 在具體的VR 健身APP 領域存在一定的競爭關係。

根據FTC 的分析：Meta 擁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開發VR 健身應用，另一個是購買Beat Saber 的競爭對手——Supernatural；前者將增加消費者的選擇、促進創新，刺激更多的競爭，而後者則將消除這種進入的前景，抑制未來的創新和競爭。減少競爭就違反了反壟斷法，因此這次的收購是非法的。

3.FTC 內部分歧

據報導，消息人士告訴彭博社，有FTC 成員一直“建議反對”起訴阻止Meta 收購Within，然而最終被FTC 的負責人莉娜·汗否決，最終FTC 以3 票對2 票贊成該訴訟。

外國媒體強調，莉娜·汗正在異常積極地推動限制Meta 等公司的權力。

二、“壟斷”認定的法律瑕疵在哪兒？

1.過於狹窄的市場定義？

FTC 將這些市場描述為今天高度集中或可能由於合併而變得高度集中。

為了說服法院訴訟成立，FTC 為“壟斷”劃定了一個過於狹窄的相關市場。

事實上，FTC 認為Meta 對Within 工作室的收購將減少狹窄的“VR專用健身應用”市場以及更廣泛的“VR健身應用”市場的競爭。如前所述， Meta 的Beat Saber 雖然不是作為健身應用程序設計的，但具有附帶的健身好處。

FTC 的危害理論是，如果沒有合併，Meta 很可能會進入專用的健身應用市場。因此，併購將阻礙該市場出現期待中的分散化。它還將消除Meta 和Within 在更廣泛的VR 健身應用市場中的直接競爭。

然而，市場參與者不僅包括那些在市場上積極銷售的人，還包括那些能夠“提供具有直接競爭影響的快速供應響應……而不會產生大量沉沒成本”的人。沒有理由相信健身應用程序比其他VR 應用程序更難開發。因此，任何VR 應用開發者，而不僅僅是健身應用開發者，都應該被視為潛在的競爭對手。

2.誇大的市場集中度？

虛擬現實（VR）被認為是一個相對新生的市場，而非已然成熟被主要大型科技公司把持的領域。2020 年3 月，只有20 個VR 應用的總收入超過一百萬美元。到2021 年底，達到該指標的VR 應用數量增加到120 個。除了這些高收入應用程序之外，人們還會發現新應用程序開發的爆炸式增長。例如，Quest 的應用實驗室，目前擁有800 多個VR 應用。

儘管Beat Saber 和Supernatural 很受歡迎，但除Supernatural 之外，評估VR 應用程序消耗人體熱量的“虛擬現實健康與運動研究所”（Virtual Reality Institute of Health and Exercise）確定了近100 款與步行具有相同或更大人體熱量影響（健身功能）的應用程序。

鑑於VR 健身應用程序開發者數量眾多，以及更普遍的VR 應用程序開發者數量眾多，VR 健身應用程序市場，甚至VR 專用健身應用程序市場，都不太可能像FTC 聲稱的那樣集中。

3.誇大的VR 應用程序開發的准入門檻？

如果消费者继续表现出购买 VR 健身应用的意愿，我们可以合理推测，其他 VR 应用开发商很可能会推出类似的产品。过去两年 Meta 的 Quest VR 应用商店中的应用数量表明，进入壁垒并不显著。

FTC 或許從根本上誤解了雙邊平台的經濟性。FTC認為，Meta 可能會減緩其Quest VR 應用商店的應用審批流程，從而為新應用開發設置障礙。而實際上，Meta 的VR 平台只有在有很多應用的情況下才對用戶有吸引力，只有在有很多用戶的情況下才對應用開發者有吸引力。這些跨網絡效應的存在意味著Meta 希望將盡可能多的優質應用吸引到其應用商店，因此大概率不會減緩其他非旗下應用審批速度的激勵。

此外，SteamVR、Quest App Lab 等替代應用商店的存在將阻止Meta 限制競爭應用的可用性。從下圖也可以看出，Meta 在VR 商店方面並不具備市場主導地位。

▲ 2022年1月全球各大應用商店/平台可用於虛擬現實頭盔的應用程序數量（數據來源：Statistics）

三、經濟角度的考量——風投界稱FTC此舉抑制企業家創新熱情

FTC 瞄準Meta 收購一家“規模較小、知名度相對較低的初創公司”這一事實，立即在許多業務依賴初創公司收購的科技行業內部人士中敲響了警鐘。

VR 應用程序開發的早期投資者希望看到他們的投資回報，而獲得匯報最常見方式就是通過初創公司被收購。2020 年，近90%的所有風險投資支持的初創公司通過被收購而成功退出了風險投資。

批評FTC 決定起訴Meta 的人聲稱，這一訴訟一旦成功，將限制其他初創公司被更大、更成熟的科技公司收購的能力，損害其他初創公司的未來，從而減少VR 應用程序的創新。最終被科技巨頭收購的目標是許多初創公司和投資者退出策略的核心要素。而阻礙收購，實際上對創新科技初創公司的激勵就會減少。

Box首席執行官亞倫·列維（Aaron Levie）認為，停止收購初創公司，可能會通過抑制企業家創辦初創公司的積極性，間接地幫助了大型科技公司，從而產生意想不到的影響。

更有評論指出，FTC 的行動，而非Meta 的行動，才是對新興VR 應用生態系統中新生競爭的真正威脅。

四、結論

Meta 高管認為，FTC 這一對壟斷的認定，是“基於意識形態和推測，而非證據”。而在在對訴訟的非正式回應中，Meta 說，訴訟“完全誤解了（虛擬）空間的性質，忽略了市場現實”。

科技行業高管和風險投資內部人士表示，FTC 的行動實際上表明，他們在試圖補償之前允許Facebook（Meta）、Google、亞馬遜和微軟進行大規模收購的“錯誤決定”，而這一補償似乎有些“過度”。

但無論如何，這起訴訟代表了美國聯邦監管機構在反壟斷執法方面的變化：他們傳統上會干預大型收購，這些收購將集中公司在成熟市場的主導地位；然而，虛擬現實被認為是一個相對新生的市場，Within也並非具舉足輕重的公司。

反壟斷是否會沿著此一脈絡繼續發展，對市場究竟會產生正面還是負面的影響呢，還有待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