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基亞興衰史:科技浪潮與冰川消融
1990 年,在北歐的一個國家,有一家百年企業正在面臨巨大的抉擇。一百多年前,它是一家以木材加工和造紙為主業的小工廠,經歷了百餘年的摸索和發展,這家企業的經營業務和最初已經大不相同,它成長為了一家跨國企業,在電子產業板塊有著廣泛的商業佈局。但同時也因為擴張過快、資金鍊斷裂和經濟危機的影響,面臨著破產重組的巨大風險。
看到這兒,估計已經有不少朋友猜出來這家企業的名字了,它就是大名鼎鼎的芬蘭巨人——諾基亞。
就像小說情節中經常描述的那樣,危險關頭總會有“天降猛男”。當時的諾基亞,也迎來了這樣一位力挽狂瀾的角色——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在這位老哥的努力之下,諾基亞手機業務迎來了飛速的發展,6 年之後首次登上全球手機銷量榜首,並且實現了連續15 年霸榜的輝煌戰績。然而,也正是這位挽救諾基亞於水火之中的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見證了諾基亞手機業務的由盛轉衰的發展歷程,在2014 年諾基亞手機業務被微軟收購後,他無奈的說出了一句被廣為流傳的名言: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輸了。
今天我們就來簡單聊一聊,以諾基亞為首的歐洲手機品牌,是如何在全球手機市場中異軍突起,又是如何在技術創新與革命的競爭中走向沒落的。
模擬信號時代,
摩托羅拉主導第一代移動通信市場
在歐洲手機品牌登上世界舞台之前,誕生於美國的摩托羅拉公司無疑是最為璀璨的明星。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摩托羅拉的前身——加爾文製造公司,率先研製出了真正用於戰場通信的報話機SCR300,並在1942 年推出了“手提式”對講機SCR536,這款軍用對講機在二戰時成為了前沿陣地的標誌,堪稱是民用大哥大的鼻祖。《亮劍》裡面的楚雲飛,就曾經上手過這款先進的手提式對講機(18 集13 分鐘)。
相較於重量動輒幾十公斤的背負式電台,SCR536 的重量控制出色,包含電池的整機重量約為2.3 千克(5 磅),有效工作距離為1 千米到4.8 千米不等,在通話穩定性和產品質量方面有著優異的表現,用今天的話來講,就叫魯棒性極強(Robustness)。
據戰後統計,加爾文製造公司生產了不低於130000 部的SCR536,可謂是名利雙收,後來索性也直接將公司名改名為之前的品牌名——摩托羅拉。憑藉著先進的天線技術和模擬信號處理技術優勢,摩托羅拉在二戰後發展迅速,一躍成為了第一代通信技術——模擬無線通信領域的霸主。
1973 年,摩托羅拉的高級工程師馬丁·庫珀(Martin Cooper)製造出了現代意義上的第一部手機——DynaTAC 原型機,之後又用了10 年時間,推出了它的全球量產商用機型——摩托羅拉DynaTAC 8000X,這款手機當時售價3995 美元(按照2022 年的購買力來算,約合11596.29 美元,數據來源:dollartimes.com),重量接近1KG(2 磅),通話續航時間為半小時。
站在今天的角度來講,這款手機的體積和售價都顯得過於誇張,僅半小時的通話續航時間看起來也有些捉襟見肘。但不可否認的是,摩托羅拉DynaTAC 8000X 在當時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的出現,象徵著民用無線通信時代的到來。
借助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中“大哥大”的流行稱呼,摩托羅拉手機在中國也成為了家喻戶曉的明星產品,當時的國內,誰能在街上手持一部“大哥大”打電話,那他一定會成為整條街最靚的仔。
作為移動通信技術的領導者,摩托羅拉自然而然地壟斷了第一代移動通信市場,穩穩佔據了當時全世界70% 的手機市場份額。在1990 年,摩托羅拉的營收超過100 億美元。到上世紀90 年代初,摩托羅拉成為了橫跨移動通信、數字信號處理和計算機處理器三個領域的霸主,它在第一代移動通信領域天下無敵(摩托羅拉:我不是針對誰,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在數字信號處理器領域和德州儀器平分秋色,在計算機處理器領域則壓著intel 打,蘋果公司早期Mac 電腦上採用的PowerPC 微處理器,就是聯合摩托羅拉一起開發的。
押注第二代通信技術(GSM),
諾基亞手機業務赶超摩托羅拉
在摩托羅拉高歌猛進的同時,彼時的諾基亞卻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前面提到,在上世紀90 年代前後,諾基亞因為擴張過快、資金鍊斷裂和經濟危機的影響,面臨著破產重組的巨大風險。作為諾基亞集團的大股東,芬蘭銀行正在對諾基亞進行大刀闊斧的拆分重組、拋售諾基亞的相關業務。
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有著資深銀行履歷的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於1990 年2 月成為了諾基亞移動電話部門的負責人。當他被任命時,他的上司告訴他:“給你6 個月的時間,你必須提出一個方案,到底是賣掉移動電話業務,還是我們到底應該如何去做?”四個月後,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向董事會建議:不要出售諾基亞移動電話部門,因為他看到了它的未來增長潛力。
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的信心,並非單純來源於摩托羅拉在模擬信號手機市場上的大獲成功。對於諾基亞來說,摸著摩托羅拉過河,確實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事實上,諾基亞在此前也發布過一款重達1.7 磅的手提電話Mobira Cityman(採用第一代模擬通信技術),但是很難讓其在與摩托羅拉的競爭中佔據上風。道理很簡單,一個行業的先行者永遠要比追隨者擁有更多的技術優勢,在模擬無線通信領域的賽道上,沒有任何一家企業是摩托羅拉的對手。
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的信心,更多地來源於歐洲國家所共同努力而達成的一項標準——全球移動通信系統(Global System for Mobile Communications,簡稱GSM、2G)。GSM 的技術核心是時分多址技術(TDMA),即將每個無線頻率均勻地分給八個(或者十六個)手機用戶,每個用戶交互地佔用八分之一的信道時間。相較第一代模擬通信技術,GSM 的標準更加開放性,具備更優的安全性、更大的網絡容量、更高的頻譜效率和更低的功耗等優勢,並且加入了短信功能。
1982 年,歐洲郵電管理委員會就著手製定新一代的移動通信標準Groupe Special Mobile,簡稱GSM。這一標准在1989 年被提交到歐洲電信標準局,第二年便成為歐洲後來乃至成為世界的第二代移動通信標準。值得一提的是,GSM 通信標準的到來,也在之後迅速終結了“大哥大”模擬手機的下位替代品——尋呼機的消費市場。
GSM 最初在歐洲有十幾個國家參加,包括芬蘭。禍兮福所倚,在面臨摩托羅拉壟斷第一代通信技術的艱難挑戰同時,諾基亞、西門子、愛立信等歐洲企業也迎來了一個巨大的契機,那就是佔領第二代無線通信技術的高地。在GSM 通信標準下,摩托羅拉在模擬無線通信時代積累的技術壁壘將被打破,所有玩家都會來到同一個新起點。對於那些迫切想要進入手機消費市場的科技企業來說,這無疑是一個讓人摩拳擦掌的時刻。
諾基亞抓住了GSM 啟動的契機。1991 年,第一個投入商業運行的GSM 移動通信電話網絡就是由一家芬蘭公司運營的,其係統架構的主要技術支持公司是瑞典著名的愛立信公司,而手機的提供商就是約瑪·奧利拉(Jorma Ollila)所領導的諾基亞。在諾基亞押注GSM 通信標準的過程中,芬蘭政府同樣煞費苦心,在人才保障、科技政策、外部投資和國際貿易等方面,為諾基亞給予了有力的支持。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中國的第一通GSM 電話,就是時任中國郵電部長的吳基傳先生,使用諾基亞2110 在諾基亞提供的移動通信網絡上打通的。是的,在歐洲和美國關於第二代通信技術標準的競爭中,中國最終選擇了歐洲的GSM 標準,這也從一方面推動了GSM 成為全球主流通信技術標準的歷史進程。
彼時的摩托羅拉,其實並不是沒有看到GSM 所代表的數字移動通信技術的光明未來。但是,作為第一代移動通信技術的最大受益者,它想要盡可能地延長模擬手機的生命週期,讓數字手機的普及盡可能晚一些到來。並且,摩托羅拉本質上算是一個家族企業,繼任者在能力上相較披荊斬棘的第一代創始人有所不及,而當時並不是一個守成的時代,管理好三個部門十幾萬的員工本身,就已經是一件讓人非常頭大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為了爭奪世界移動通信市場的主動權,摩托羅拉牽頭了一項超前於時代的宏偉項目——“銥星計劃”,旨在建立一個覆蓋全球、無需連接地面基站即可全球通信的衛星系統(由77 顆低衛星組成)。1998 年,耗資76 億美元的“銥星計劃”正式投入商業運營,但因為昂貴的服務費用導致用戶群體嚴重不足, 僅幾十萬的終端用戶,難以覆蓋每年幾億美元的維護費用,2000 年3 月18 日,這一項目最終以銥星公司宣布破產而告終。
俗話說的好:趁你病要你命。在摩托羅拉陷入多重戰略決策失誤泥潭的同時,輕裝上陣諾基亞開始在第二代GSM 數字手機市場發力。
1992 年10 月11 日,諾基亞發售了全球第一款量產的GSM 手機——諾基亞1011,它也是首款支持“短信”功能的手機。諾基亞1011 售價8250 芬蘭馬克(當時約合1 萬多人民幣),能夠存儲99 個電話號碼,用戶可以免去輸入撥打手機號碼的過程,最大通話時間來到了90 分鐘。相較模擬手機時代動輒超過1公斤的機身重量,諾基亞1011 “僅” 475 克的機身顯得格外苗條。在當時的產品宣傳中,諾基亞提到了“Connecting People”(科技以人為本)的企業宗旨,這句話在後來演變為諾基亞經典的大手牽小手開機畫面。
由於思維定勢的影響,摩托羅拉在開發早期GSM 數字手機時,仍然沿襲了模擬手機時代以話音質量為核心的理念,在手機的功能和外觀設計上往往不能緊跟潮流,在產品迭代周期上也偏向保守。
不同於摩托羅拉在模擬手機時代的數年一更的產品換代策略,諾基亞掌握了一項占領消費市場的秘訣——手機產品的快速迭代,它在外觀設計和產品功能方面進行創新,有時候換個外殼就是一款新型號的手機,用今天的話來講,叫“科技以換殼為本”,但是這種策略在消費市場卻很吃香。1997 年問世的諾基亞6110,內置了一款名為“貪吃蛇”的遊戲,這是世界上第一款內置遊戲的手機,它開啟了遊戲手機和手機遊戲的新時代,“貪吃蛇”也成為一代人的經典童年回憶。
伴隨著GSM 網絡建設運營的飛速發展,諾基亞在手機市場中的份額水漲船高。1992 年,諾基亞還處於瀕臨倒閉的狀態;1994 年,諾基亞手機的出貨量同比上一年增加100%;1995 年,諾基亞手機銷量進一步增加,當年10 億美元的利潤也創下了歷史新高,上市僅一年,市值就高達1980 億歐元,一舉成為歐洲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在接下來的1996 年,諾基亞正式超越摩托羅拉,登頂全球手機銷量市場出貨量第一,並在之後開啟了一段連續15 年霸榜的傳奇歷史。
除了諾基亞之外,愛立信、西門子、飛利浦、三星、LG 等手機廠商也紛紛借助GSM 的“春風”,登上了世界手機品牌的舞台。手機消費市場的激烈競爭,也大幅拉低了產品售價,讓手機價格從模擬手機時代的2000 美元降至200 美元左右,反過來,更加龐大的消費群體,也使得手機消費市場的整體規模擴大了百倍不止。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2G 手機時代,手機成為一種更加親民的科技潮流而得到了更為廣泛的普及。
乘勝追擊,諾基亞發力塞班(Symbian)系統
成為全球手機行業的龍頭企業後,諾基亞並沒有陷入到盲目的自大和驕傲中,而是選擇了乘勝追擊,在新一代手機操作系統方面開始了大張旗鼓地探索——塞班(Symbian)系統,就是諾基亞再次交出的一份優秀答卷。
嚴格意義上來講,塞班(Symbian)系統並不是諾基亞所創造出來的,它的前身是英國寶意昂(Psion)公司的EP ( Electronic Piece of cheese)操作系統。塞班(Symbian)系統是敗於Windows操作系統的Pison 系統重組而來,更加適應嵌入式設備。
1998 年,在愛立信、諾基亞、摩托羅拉和Psion 的共同合作下,塞班公司正式成立,目的是將其集成到平板電腦和手機產品上去。塞班操作系統執行於高能耗比、低成本的ARM 架構處理器,以操作簡單、省電、硬件要求低、適配性廣和應用程序豐富而得名。
順便提一嘴,當年不起眼的ARM 公司後來也成長為了一家科技巨頭,2016 年,英國ARM 公司被日本軟銀以234 億英鎊(約合310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在今天,全球界超過95% 的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都採用了這一架構。
2000 年,愛立信率先發售了全球第一款塞班(Symbian)智能手機——愛立信R380,不過,業內關於這款手機是否屬於智能手機的範疇產生了爭議,因為它並不支持軟件安裝功能。比較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這款手機採用了“特殊”的翻蓋功能,用戶可以把按鍵區域掀起來獲得更大的顯示區域。
(愛立信R380)
在接下來的2001 年,諾基亞發布了全球第一款採用開放式Symbian 6.0 操作系統的手機——諾基亞9210 Communicator,它搭載了一顆32 位、66MHz 基於ARM9 的手機處理器,並且使用了一塊4.5 英寸的TFT 彩色液晶顯示屏,分辨率為640×200,支持最高43.2kbps 的高速網絡服務。作為一款真正意義上的智能手機,諾基亞9210 C 支持大部分PC 機上的辦公軟件,可以創建Word 和Excel 文檔,還可以觀看PowerPoint 幻燈片,在當時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和前面的愛立信R380 一比,諾基亞9210 C 是不是顯得高級多了?
在此之後,諾基亞發布了一系列基於塞班(Symbian)系統的手機產品。諾基亞N 系列、E 系列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科技與潮流手機產品的代表。21 世紀前十年時間裡,搭載塞班系統的諾基亞智能手機,為諾基亞佔據手機市場的霸主地位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2008 年,諾基亞做出了收購了塞班公司的決定,塞班(Symbian)系統隨之成為了諾基亞獨占的手機操作系統,LG、索尼、愛立信等手機廠商只能無奈退出塞班陣營,轉而投入其他手機操作系統的懷抱。
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諾基亞“獨吞”塞班(Symbian)的這一行為,其實並不是特別明智。一方面,塞班操作系統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開發效率低、定制靈活性差等),和塞班深度綁定的諾基亞手機,變相失去了選擇市面上其它先進手機操作系統的機會;另一方面,出於商業競爭的考慮,友商們都不會願意把手機操作系統這麼重要的“核心”全部交由競爭對手打理,更何況是當時市場份額第一的諾基亞,當這些昔日塞班聯盟的伙伴紛紛開始另尋他路的時候,諾基亞在後來維護塞班的陣地上也就顯得愈發孤獨和無力。
由盛轉衰,諾基亞高端市場面臨蘋果巨大挑戰
明代文學家楊慎在《臨江仙》一詞中寫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科技的浪潮同樣不會停下腳步。諾基亞手機業務依托歐洲國家聯合起來製定的第二代通信標準和自身的努力而崛起,即將因以美國矽谷為核心的高科技企業的技術創新和通信專利競爭而走向衰落。
在諾基亞收購塞班(Symbian)系統的前一年,來自美國的一家科技公司已經開始動搖了諾基亞手機的市場霸主地位,這家科技公司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蘋果。迎來喬布斯的回歸之後的蘋果公司,在業務創新方面一直都有著十分突出的表現,簡直就是科技行業”創新達人”的首席代表,曾向他”偷師學藝”的微軟和Google,後來都成長為了科技行業的巨頭。
早在2001 年,也就是諾基亞發布首款塞班智能手機的時候,蘋果公司正式推出了iPod產品線,iPod 系列產品一經推出就迅速走紅,僅一年的銷售額就突破了1 億美元,又過一年多的時間,銷售額就接近10 億美元。前不久,蘋果宣布iPod 產品線停更的時候,還在互聯網上引起了網友們不小的熱議。
到了2007 年1 月9 日,蘋果發布了採用觸摸屏控制的初代iPhone,它搭載了一塊3.5 英寸的觸摸大屏,集互聯網瀏覽器+ iPod + 傳統手機功能於一身,對此後的智能手機設計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初代iPhone 的發布,變相擠壓了自家iPod 產品線的市場空間,但蘋果也隨之獲得了更大的商業版圖。
橫空出世的初代iPhone,將OS X 桌面操作系統移植到手機上,讓其變身為全新的iOS 操作系統;多點觸控技術的加入,讓軟件應用脫離了實體鍵盤的桎梏,能夠更為自由的設計功能界面和交互邏輯,從而使手機硬件為軟件功能服務;友好且人性化的系統操作界面,也為用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直觀交互體驗。這種革命性的智能手機產品形態,極大的衝擊了以諾基亞為首的傳統手機製造廠商,當時甚至有國外媒體將其稱之為”上帝手機”。
不同於諾基亞的機海戰術,蘋果的iPhone 一開始就專注於高端智能手機市場。蘋果在自家的商業佈局上非常霸道,既要掌控硬件,也要控制操作系統(iOS)和軟件平台(APP Store),換句話來講,就是蘋果要吃掉芯片和硬件設計、操作系統和應用軟件等整個生態鏈上各個環節,在賣出硬件產品後,還要通過軟件增值服務來收取額外的費用。就連大家買的第三方蘋果數據線(正版),生產廠商們也是要給蘋果交稅(MFI 認證)的。
通吃生態的整個環節,確實能夠為蘋果帶來豐厚的利潤回報,以蘋果2022 財年第一季度(2021 年10 月-12 月)的財報來看,蘋果季度營收同比增長11% 至1239 億美元(折合人民幣7890 億);淨利潤346.3 億美元(折合人民幣2204.37 億),毛利率達到了43.8%,這是任何一家科技企業都望塵莫及的存在。在多重創新Buff 的加持下,蘋果能夠輕鬆拿走所在行業過半的利潤。但是閉環的生態系統,也決定了蘋果無法走向壟斷整個手機行業的道路。
手機操作系統之爭,Google憑藉Android 聯盟截胡塞班(Symbian)市場
按理說,即便是蘋果吃掉了大半的高端手機市場,諾基亞在中低端手機廣闊市場中同樣大有可為。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除了要應對像蘋果這樣的”創新達人”之外,諾基亞還要抵抗同時期另外兩大科技巨頭的圍剿,它們分別是採用”人海戰術”的Google和以”專利流氓”而著稱的高通。這兩位比蘋果更狠,一位盯上了手機操作系統的壟斷市場,另一位則致力於第三代通信技術制高點的爭奪,這可真要了諾基亞的老命了。腹背受敵的諾基亞,深切感受到了摩托羅拉當年的”絕望”。
作為一家以廣告服務為營收核心的新興科技企業,Google對於智能手機的市場份額並沒有很大興趣,但是,對於成為智能手機操作系統屆的”微軟”這件事,Google卻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
2005 年7 月11 日,Google以超過5000 萬美元的價格,收購了安迪· 魯賓( Andrew Rubin ) 的手機操作系統公司—— Android 科技公司,正式開始進入手機操作系統(基於Linux 內核)市場。按照時任Google CEO 的施密特的說法來講,Google收購Android 目的就是為了對抗微軟,試圖阻止微軟在移動市場複製桌面市場的成功。
據悉,Google在2007 年夏天就已經做出了第一款Android 原型機,但是在對比過蘋果公司的初代iPhone 之後,安迪· 魯賓和他的同事對自家的Android 原型產品很不滿意,最終決定重新設計。
2007 年底,Google聯合全球幾十家移動運營商(Sprint、T-Mobil、中國移動等)、手機製造商(摩托羅拉、三星、LG 、索尼愛立信和HTC 等)和芯片製造商(高通( Qualcomm ) 、博通( Broadcom ) 、Marvell 和德州儀器)成立了Android 聯盟,之後ARM、華為等科技企業也都紛紛加入這一聯盟。
Google這個盟主是如何贏得一眾豪強的認可的呢?答案很簡單,那就是開源和免費。
和諾基亞不同的是,Google雖然推出了自家的Google 智能手機,但是並不太在乎市場份額,它更像是在給其他手機廠商做的一個Android 操作系統運行樣板,同時也在幫助Google了解了智能手機生產過程中供應鏈的方方面面。對於加入Android聯盟的其它廠商來說,天底下好像還真有免費的午餐,Google把一整個智能手機操作系統和盤托出,但卻不向他們收取任何費用。
難道是Google是在做慈善麼?當然不是,Google所圖甚大——它想要壟斷蘋果iOS 之外的手機操作系統市場。既然想坐穩Android聯盟的頭號交椅,Google就要盡力確保不與其他成員爭利,智能手機硬件市場的利潤雖然可觀,但是哪裡有壟斷手機操作系統市場之後,穩賺不賠的提供廣告信息服務的收益香呢?彼時的諾基亞,還沒暖熱自己的塞班系統王座,哪曾想一覺醒來,不講武德的Google聯盟,就直接千軍萬馬”飛龍騎臉”了。
按理說,諾基亞可以選擇一條最艱難的路——打不過就加入嘛。既然大家都上了Google的”賊船”(啊…… 不對,大船),咱們索性也直接放棄塞班系統、加入Google聯盟,畢竟諾基亞家大業大,基於龐大的體量和技術儲備,專注於新一代智能手機產品的研發設計,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諾基亞當初不也是這麼幹翻摩托羅拉的嗎?跟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不寒磣。
劉慈欣在《三體》中寫道: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傲慢的諾基亞和曾經的摩托羅拉一樣,低估了行業技術變革的速度,雖然它在2009 年仍舊是全球手機市場的龍頭,但高層管理人員接連的決策失誤,卻最終葬送了諾基亞在手機操作系統領域的最後的話語權。
在Google聯盟成立的前一年,也就是2006 年,約瑪· 奧利拉(Jorma Ollila)已經不再擔任諾基亞CEO 職務,繼任首席執行官為奧利· 佩卡· 卡拉斯沃(Olli-Pekka Kallasvuo),這位CEO 在上任的第4 年(2010 年9 月11 日)被解僱,在此期間,諾基亞智能手機市場的份額從46% 跌落至31%(數據來源,維基百科),Google的Android 操作系統市場佔有率則從2009 年第二季度的2.8%,上升至2010 年第4 季度的33%(超越塞班成為全球第1)。從結果來看,他領導的諾基亞管理層在業績上表現不佳。
奧利· 佩卡· 卡拉斯沃(Olli-Pekka Kallasvuo)的繼任者叫斯蒂芬· 埃洛普(Stephen Elop)。在履新諾基亞CEO 職務之前,埃洛普曾在於微軟商務部門工作,負責Microsoft Office產品,同時也是微軟的高層管理團隊成員之一。
這位走馬上任的諾基亞CEO,迅速放棄了自家的塞班以及自研的Meego 系統,但是他並沒有選擇和Google合作,而是掉頭轉向了前東家——微軟,
選擇和Windows Phone 操作系統綁在了一起。從結果來看,這簡直是一個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戰略決策。
在這位後來被諾粉們嘲諷為”木馬”(病毒)的CEO 帶領下,諾基亞手機業務可謂是江河日下,公司連續多季度虧損,市值和手機市場佔有率持續暴跌,有人一度懷疑他是微軟派到諾基亞的商業間諜。
2011 年,諾基亞N9 推出,這是全球唯一一款採用MeeGo 操作系統的智能手機;2012 年,諾基亞推出了塞班系統的巔峰之作—— 808 PureView,它採用了一顆4100 萬像素的卡爾· 蔡司超大底攝像頭,影像實力冠絕同代產品,當然,這也是塞班系統的最後絕筆。
2013 年9 月3 日,微軟宣布以72 億美元收購諾基亞的手機業務以及大批專利組合。艾洛普本人則回到微軟擔任副總裁。換句話來講,這位大哥在任期內,成功的把諾基亞手機業務給幹倒閉了,自則成為了當時微軟下一代CEO 的熱門候選人(敵在本能寺)……
3G 通信技術之戰,諾基亞痛失戰術制高點
除了高端市場被”創新達人”蘋果抄底、手機操作系統被”人海戰術”Google截胡之外,諾基亞在第三代通信技術主導權的競爭上,也面臨了巨大的挑戰。
要知道,諾基亞曾經可是乘著第二代GSM 移動通信技術主導權的東風來赶超摩托羅拉的,而如今,來自美國的另外一家科技企業——高通( QualComm ),正通過建立第三代CDMA 通信技術的專利壁壘,來”絞殺”諾基亞在通信技術領域的話語權。
在業界,高通( QualComm )的聲算不上好,甚至被冠以”專利流氓”的名號。對於多數普通手機用戶來說,大家對於高通的了解更多的是來自於它的芯片半導體業務,多數Android手機上都搭載了高通的驍龍系列芯片。高通公司並不生產手機,卻能夠憑藉龐大且縝密的移動通信專利網絡,向一眾手機廠商收”人頭稅”——消費市場上每賣出一部智能手機,高通都能從中獲得數美元不等的專利費抽成,這樣一來,天底下近乎所有的手機廠商都變成了它的”打工仔”。
高通搶占了3G 通信技術市場的先機,它最早提出了CDMA 用於手機通信的解決方案,並且通過專利保護的護城河,阻擋了想要加入第三代CDMA 通信技術戰場的競爭對手。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中國和國家及地區不得不搞出了自己的CDMA 標準(中國:TD-SCDMA、日本和歐洲:WCDMA)。以諾基亞為首的歐洲工業屆雖然也擁有大量的WCDMA 專利,但是高通同樣搶占了大約30% 的WCDMA 專利數。這就導致高通自己的CDMA 專利可以自成體系,而諾基亞的WCDMA 離了高通卻玩兒不轉的尷尬情況。
當然,諾基亞並沒有選擇坐以待斃,而是聯合愛立信、NEC、德州儀器、意法半導體等企業結成聯盟,和高通公司進行了曠日持久的專利官司。讓人沒想到的是,高通這個”專利流氓”,最後竟用不做WCDMA 芯片這個”兩敗俱傷”的騷操作逼迫諾基亞就範。蛇打七寸,放棄了WCDMA 的高通還擁有廣闊的CDMA 市場,而諾基亞如果失去了WCDMA 的入場券的話,那就真的是在3G 通信市場一無所有了。
經過一系列的拉鋸戰,諾基亞和高通最終在2008 年簽署了一份為期15 年的專利授權協議,高通下調了一定額度的專利費,而諾基亞則將推出搭載高通芯片的3G 智能手機,並且向高通支付相關的專利費用。自此,高通徹底成為3G 通信技術的主導玩家。
話說回來,高通這種坐享其成的商業模式也並非一直都順風順水,2013 年11 月,中國國家發改委啟動對高通的反壟斷調查,並最終對高通處以中國市場銷售額8% 的罰款,也就是60.88 億人民幣(折合9.75 億美元),創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饋壟斷法實施以來的單筆罰款最高紀錄。高通公司甚至都沒有上訴,反倒是老老實實的繳納了天價罰款,因為中國市場每年能夠為它貢獻遠超於此的商業收入,相比之下,為了對抗調查而退出中國市場就會顯得非常”不明智”。
結語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諾基亞的故事講到這裡也該告一段落了。
2014 年4 月25 日,微軟正式收購諾基亞手機業務,在之後的記者發布會上,諾基亞的前CEO 約瑪· 奧利拉(Jorma Ollila)說道: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輸了。言畢,幾十名諾基亞高管淚灑當場。
曾經的諾基亞,像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這位成長於北歐小國的跨國企業,在英明的約瑪· 奧利拉(Jorma Ollila)的帶領下,借助歐洲GSM 通信技術的領先優勢,取代摩托羅拉成為2G 時代的通訊霸主。然而,在新的技術革命到來的情況下,這個舊時代的霸主像是一座被夏日陽光籠罩的巨大冰山,雖然看上去仍舊龐大,但是卻在夏日陽光熾熱的溫度下迅速冰消瓦解,歸於無聲。
繼諾基亞之後,押注Android 操作系統的韓國半導體巨頭——三星公司,憑藉獨一無二的產業鏈優勢,通過佔領中低端市場份額、再轉向高端市場競爭的戰略佈局,成為後諾基亞時代連續11 年蟬聯全球出貨量第一的手機廠商。在3G 時代到來的同時,方興未艾的中國智能手機品牌也將走向崛起,華為、小米、OPPO、vivo和榮耀等手機廠商紛紛開啟出海之旅,成為全球智能手機行業新一輪的中堅力量。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科技的浪潮從未停息,我們仍在等待著下一波浪潮的湧起。
來源:齊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