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科學家在印尼弗洛勒斯島上發現了一種個頭矮小的人種化石，震撼了整個科學界。這個人種隨後被命名為弗洛勒斯人（Homo floresiensis）。它們生活在更新世晚期，很顯然屬於生活在這片東南亞地區的早期現代人類。但從某些方面來看，這個人種又與南方古猿、甚至黑猩猩有些相似之處。

早在這一發現的20年前，加拿大艾伯塔大學人類學教授格雷戈里·福斯在弗洛雷斯島上開展人種志研究時，就听說過有關類人生物的傳聞，有些據說仍然在世，只不過極為罕見。而發現弗洛勒斯人的團隊帶頭人、生前曾在澳大利亞臥龍崗大學任教的邁克·莫爾伍德也曾表示，對這些類人動物的描述“和弗洛勒斯人如出一轍”。在弗洛勒斯人的化石被發現之後，科學家認為該人種已經滅絕。因此福斯想弄清，這種傳說中的類人生物與弗洛勒斯人之間的相似之處究竟作何解釋。他將研究結果寫成了一本書——《在猿與人之間》（Between Ape and Human），即將於今年5月出版。

作為一名人類學與人種生物學專家，福斯的結論也許會令很多人大吃一驚，甚至可能比弗洛勒斯人的發現更令人震驚。與其它關於人族進化的書不同，這本書的關注點不在於化石，而是聚焦於當地一個名叫Lio的種族、以及該種族對於一種“動物”的描述。

這種動物與人類十分相似，但又並非人類，福斯只能將其稱作“猿人”。他之所以寫這本書，是想為Lio族對這種生物的描述找到一種最合理、最實際的解釋。書中包含30多名“目擊證人”的目擊報告，福斯與他們全部親自交談過。最終福斯認為，唯一的解釋是弗洛勒斯島上存在一個不屬於智人的人族物種，它們一直存活到了今時今日、或者至少存活到了近代。

《在猿與人之間》還對一些一般性問題進行了思考，如自然科學家是如何構建起針對生物的知識體系的。然而，不同信息來源的相對價值可能值得商榷，無論是針對科學文獻中已經記載、還是尚未記載的動物，尤其是像Lio族人這樣未開化、低技術的群體提供的信息。

在四五十年前，這樣的種族在人類學家眼中還屬於“原始人”範疇。可以肯定的是，Lio族人不了解任何現代進化論知識，不知道物種的形成受基因變異與自然選擇驅動。但如果說進化論本質上研究的是不同物種如何出現、各種差異如何保留的話，那麼無論是Lio族人、還是弗洛勒斯島上的其他島民，長久以來也一直抱有同樣的疑惑。

在Lio族人自己的生物學與宇宙學體系中，也包含一些關於自然生物（特別是人類）如何永久轉變成其它種類的動物的解釋，而且這種轉變一部分程度上是由遷入新環境、適應新的生活方式導致的，與拉馬克學說不謀而合。福斯的實地研究結果顯示，這些假設發生的變化反映了當地人在假想中的遠古物種與其進化出的後代物種間觀察到的相似與差異之處。就像Lio人的動物分類系統中大部分有命名的物種一樣，這些衍生出的物種剛好與現代分類學中的“種”或“屬”對得上。此外，Lio人區分人類與非人類的標準也和現代西方人差不多：不僅僅基於形態來區分，還認為人類獨有的文化、語言和技術等複雜表徵。

就像其它民俗生物學一樣，Lio人也將人類置於第一位，並且將人類視為其它非人類動物的起源。而達爾文進化論恰恰相反，將人類（或者說人種）置於最後，就像聖經中《創世紀》的故事一樣。但無論是哪種情況，智人都被單列在一個獨特的位置上，從而將我們與動物王國的其它成員區分開來。

在Lio人看來，“猿人”的相貌與人類並不全然相同，看起來頗為反常，顯得很是古怪、令人不安。而在科學家看來，弗洛勒斯人也有些疑點，但倒不是因為它們與智人有相似之處，而是因為該物種在地質記錄中的出現時間相當晚，甚至在現代人類出現之後，還與之同期生存了一段時間。如果將弗洛勒斯人解讀為一種直立猿、而非人族物種，很難說是讓人更容易接受還是更難接受。不過莫爾伍德認為，人族的進化並不是單線發展的，弗洛勒斯人在地球上出現的時間較晚，足以證明它們與我們屬於同屬物種。只能說在他看來，只要是活到近代的物種，似乎都是我們的同類。

Lio人認為“猿人”是動物。事實上，它們屬於Lio人認為由人類進化出的幾種動物之一。但這種分類方法沒有借鑒任何地質測年或古人類學依據。相反，Lio人區分自然和超自然（或者說靈性）生物的方法與西方宗教基本一致，將猿人解讀為非人類生物，具有明顯區別於靈性生物的特徵，同時也區別於它們熟悉的動物，尤其是區別於人類。猿人的某些特徵甚至顯示，它們有可能是一種科學上尚未發現的物種、或者是現代猿類的一種。但這種假說與大多數Lio人的說法不符，也與我們了解的印尼東部生物地理學情況相悖。

福斯認為，我們可能下意識地認為弗洛勒斯島上的“猿人”完全是當地人想像出來的。但在嚴肅考慮Lio人的說法之後，福斯找不到這樣懷疑的依據。他們對這些生物的描述、再加上其它各類證據，完全符合一個存活至今、或過去100年間剛剛滅絕的人族物種可能具備的特徵。古生物學家、以及研究其它生命的科學家也會將這些土著居民掌握的知識考慮在內，對印尼和其它地區的人族進化史開展進一步研究調查。福斯指出，由於書中解釋的原因，尚未有動物學家開始搜尋仍然在世的弗洛勒斯人、或者相關人族物種。但這並不意味著找到它們的概率為零。（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