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五號年內升空,我們為什麼要去月亮上“挖土”?
近日,隨著火星探測窗口期臨近,各國探火項目都已蓄勢待發。事實上,人類對於深空的探索熱情從沒有減弱過,無論是對火星,還是距離我們最近的天體——月球。1969年7月20日20時17分43秒,阿波羅11號飛船降落在月球靜海地區。美國宇航員阿姆斯特朗在月球表面踩下了深深的印記,這是人類首次成功登月。為了紀念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每年7月20日被定為人類月球日。
不過,阿波羅計劃在科學領域最大的貢獻並非阿姆斯特朗的腳印,而是帶回了來自月球的岩石。從1969年到1972年,美國共完成6次載人登月,共帶回約382公斤月球樣品,獲取了大量科學成果。
時隔半個世紀,中國終於也要採集月壤了。按照計劃,我國將於2020年10月底發射嫦娥五號探測器,通過鏟取、鑽取兩種方式,採集月球樣品並帶回地球。
我們為什麼要萬里迢迢去月亮上“挖土”?這些樣品能發揮什麼作用?今天,我們一起去探尋。
不僅僅帶來月球新認識
幾十年前,隨著美國、蘇聯相繼從月球獲取樣本,幾千年來人們只能仰望、猜測的月球,被拉到了科學家的顯微鏡下,其神秘面紗被層層揭開。
除了認識月球,對這些樣品的研究,還幫助科學家確立了現代行星科學,為認識各類行星的地質演化過程提供了參考。
美國史密森尼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地質學家埃里克·賈文曾撰文表示,來自月球的岩石徹底改變了我們對月球表面性質、月球起源以及太陽系演化三大問題的認識。
例如,行星化學家分析了月球樣本中的同位素組成,發現這些岩石大多比地球岩石更古老,年齡多在30億到45億年之間。隨後他們建立了一套模型,以此可以估算月球上任何位置的年齡。
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研究員鄭永春認為,月壤是從月球固體岩石圈到太陽系空間的過渡帶,包含著相關區域的大量信息。對月壤的研究不僅涉及月球本身,而且還包含太陽系空間物質和能量的重要信息。其中包括太陽系早期演化的歷史記錄、月岩和月壤的宇宙線暴露與輻照歷史、月球中揮發分的脫氣歷史、太陽風的組成、太陽表層的成分特徵、小天體和微隕石撞擊月球的歷史記錄等。
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阿波羅計劃的樣品負責人瑞安·齊格勒曾透露,幾十年間,NASA收到了3000多份研究特殊月球樣品的申請,來自十多個國家的500多名科學家提出了申請。NASA共向外發放5萬多份月球樣品,供天文學、生物學、化學、工程學、材料科學、醫學、地質學等不同領域的科學家進行研究。
1978年,時任美國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訪華時,向中國贈送了1克月球樣品。這塊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楚的石頭被分成兩半,一半收藏在北京天文館,一半由中國月球探測工程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帶領團隊進行研究。“我們把它是什麼,它的年齡是多少,它包含哪些東西,全弄清楚了。”歐陽自遠說,科研人員不僅判斷出該樣本是在阿波羅17號任務中採集的,確認了採集地點,甚至還分析出石頭所在地區是否有陽光照射。根據對這塊石頭的研究,他們共發表了40篇文章。
除了科學成果,研究月球岩石對開發月球資源同樣意義重大。全國空間探測技術首席科學傳播專家龐之浩介紹,研究月球樣品的重要成果之一,就是發現其中含有氦-3,這讓科學家極為興奮。
氦-3是世界公認高效、清潔、安全的核聚變發電燃料。據計算,100噸氦-3所能創造的能源,相當於全世界一年消耗的能源總量。氦-3在地球上的蘊藏量極少,全球已知且容易取用的只有500公斤左右,而早期探測結果表明,月球淺層的氦-3含量多達上百萬噸,足夠解決人類的能源之憂。實際上,隨著人類對月球認識的加深,科學家發現月球氦-3的總儲量很可能更多。
中國月球採樣不“燒錢”
雖然月球樣品為人類帶來了重要的科研成果,但在阿波羅計劃中,獲取樣品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十分驚人。有人計算,美國從月球拿回來的382公斤樣品,花費的成本相當於同等重量鑽石的30多倍。
這並不奇怪,因為阿波羅計劃原本就是個很燒錢的項目。“當時有一種說法:每發射一艘用於登月的土星五號重型火箭,相當於燒掉一艘航空母艦。”中國航天科工集團第二研究院研究員楊宇光說。
龐之浩介紹,一枚土星五號重型火箭造價高達5億美元,一艘阿波羅登月飛船比等重黃金貴十多倍。阿波羅計劃歷時11年,耗資255億美元,為實施該計劃,NASA每年預算占到美國政府總預算的4.5%左右。
而且,阿波羅計劃的主要目的是把宇航員送上月球,採集樣品只是航天員的“作業”之一。龐之浩認為,由宇航員開展採樣任務,具有較強的靈活性,可以有的放矢。同時宇航員可以進行移動式探測,尤其是從阿波羅15號任務開始搭載的月球車,其時速可達10公里左右,能使宇航員的活動範圍大大增加。不過,載人任務不僅成本高,技術複雜程度也大幅增加。雖然美國人半個世紀前就能將宇航員送上月球,令人欽佩,但楊宇光認為阿波羅工程技術途徑比較冒進,一些設備冗餘做得很少,從安全性角度來看十分冒險。
我國即將實施的嫦娥五號任務,則是圍繞月球採樣返回的主要目標打造的無人探測任務。龐之浩表示,中國探月工程一直循序漸進,從無人到載人的發展比較科學,成本也低得多。不過嫦娥五號探測器著陸後只能在原地開展作業。
據國家航天局探月與航天工程中心主任劉繼忠此前透露,嫦娥五號探測器的著陸地點為月球正面西北部的呂姆克山脈。歐陽自遠曾介紹,我國選擇的著陸點距離阿波羅計劃著陸點有上千公里距離,將會迎來新的現象、新的發現。
將是人類在太空的“哨所”
自1959年蘇聯發射“月球一號”拉開人類探月序幕至今,人類共發射130多個月球探測器,以環繞、著陸巡視,甚至是撞擊等方式對月球進行探測。
上世紀70年代中期,美蘇冷戰形勢逐漸緩和。蘇聯退出了載人登月競爭,美國也從狂熱中冷卻,停止了代價不菲的登月活動。此後近20年間,全世界進入了深入研究探月意義的冷靜思考階段。
這段時期,各國普遍認識到探月活動具有政治、社會、技術、科學和經濟等多方面意義。因而此後人類的探月活動方向,也由不惜代價服務於政治目的,轉變為將科學探索和經濟利益相結合,最終的目的是合理開發月球資源。
1994年1月25日,美國發射了克萊門汀探測器,獲得了當時最詳細的月球表面圖像,並發現月球南極可能存在大量水冰。這次任務也宣告了全球第二次探月熱潮到來。
未來,月球或將成為人類在太空中的“哨所”。龐之浩說,繼登月之後,“駐月”將成人類下一階段的目標。從月球上開采的水資源可用於宇航員生活,也可以分解成氫氧,製成航天器所需的氫氧燃料。在月球兩極的永久光照區,可以建設太陽能電站提供資源。在月球背面可以建設科研站,避開地球無線電干擾遙望星空。前文提及的氦-3,或許在一段時期內很難便捷、廉價地運回地球,但可以在月球建設核聚變電站直接利用,將產生的電能以無線傳輸方式發送回地面。
屆時,月球基地不僅能為人類提供資源,獲取科學成果,也將成為人類前往遙遠深空的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