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要戰略補貼?先看看中國計算機先驅“革命”的十個故事
2001年底,北京市科委副主任俞慈聲,乾了一件轟動國內IT圈的大事:在北京市政府採購中,全部採購紅旗Linux操作系統、方舟1號芯片等國產軟件,把微軟整個踢出局。事出有因,除信息安全問題外,微軟還在協商中強硬表態:必須網上激活Windows XP;要捆綁購買Office;不能降價。這讓俞慈聲實在無法接受。另外,北京市科委也想扶植國內軟件。
【文/科工力量專欄作者陳辰】
俞慈聲
東方平地一聲“驚雷”。微軟第三號人物克瑞格·蒙迪迅速趕到北京四處遊說,試圖緩解局面;原美國國務卿基辛格也寫信給北京市長劉淇,為微軟辯護,同時施壓處置俞慈聲。
當時,正值北京冬天最大的一次雪,十餘位院士聯名上書朱鎔基總理,為俞慈聲說情。其中,中國計算機事業奠基人、兩院院士張效祥中將第一個簽字,倪光南院士也簽了名。
據說朱總理看到十多位院士的聯名,一時動容。遙想十五年前,美國“星球大戰”計劃掀起全球軍事科技競賽時,也僅僅只有4位院士聯名上書啟動863計劃。
但接著,微軟撤掉中國區總裁高群耀,宣布唐駿“臨危受命”;然後基辛格訪華,與國家領導人握手。在中美《上海公報》簽訂30週年之際,他們的斡旋點不在北京市政府,而在更上一層。
史蒂夫•鮑爾默
最終,第二年6月,時任微軟CEO史蒂夫·鮑爾默來到中國,在唐駿的遊說下,他與國家計委簽下62億元的合作大單。唐駿一時風頭無倆,媒體宣稱他“再造微軟中國”。
而第一個吃螃蟹的北京市政府,並不好受,Linux使用問題接踵而至。於是俞慈聲又分別啟動“揚帆計劃”、“起航計劃”,來改善軟件的適配、移植和Office不兼容等問題。
在這場博弈中,儘管微軟在三年後“翻盤”,但俞慈聲代表首都政府的“掛帥”,以及兩項補救措施,構成了對微軟中國影響深遠的有力一擊,也鼓勵了國產操作系統和軟件的發展。
實際上,新中國成立以來,除了這起“北京市政府採購事件”,在國內計算機事業開闢和發展的道路上,還有很多激情抗爭、艱苦卓絕和嘔心瀝血的故事。
計算機事業奠基
01
冷戰初期,在西方國家政治、軍事、科技重重封鎖下,新中國“一五計劃”,以及蘇聯援建的156個項目,打下了重工業基礎。但是,科學技術還沒有獲得足夠重視和發展。
於是,1956年1月,周恩來總理結合“三錢(錢學森、錢偉長、錢三強)”等中科院和蘇聯專家意見,開始主持編制《十二年科學技術發展規劃》,並推動“向科學進軍”成為全國行動口號。
然而,兩個月後,週總理接見受邀來華的16位蘇聯專家時發現,名單中有6人是從事新技術領域研究的,包括微電子、計算機、自動化和通信等。這引起了他的思考。
在讓了解情況的兩位部長作了一份報告後,週總理得知,美國、蘇聯等國已將電子計算機,當做打造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裝備,而且在大力開發和應用這項技術。
當時,除了美國、蘇聯和英國已經試爆原子彈外,美國更將電子計算機運用在彈道飛行、飛機設計、電報密碼和經濟分析等多個軍民領域。而中國的計算機事業還是一片空白。
強烈的緊迫感來襲,週總理下定決心大力追趕。他指出“十二年規劃”仍偏重傳統產業的問題,同時選定計算機、電子學、半導體、自動化四項,作為科學規劃的“緊急措施”。
1956年,周恩來在中南海和著名教授馬大猷(右一)、梁思成(右二)、孟昭英(右三)討論科學規劃。
不過在內容修訂過程中,電子計算機項目一度因前景不明,引發爭議。當聽到有人說中國還做不了這項技術時,週總理斬釘截鐵的回复:集中全國力量,難道還做不出來嗎?
自此,中國計算機事業宣告啟動。但四項“緊急措施”的內容最初並沒有公開,直到1999年中科院“兩彈一星”工程相關資料陸續公佈時,沉澱50多年的“秘密”才逐漸被人們知曉。
02
根據四項“緊急措施”的要求,1957年2月,中科院計算所派出了20人赴蘇進修隊,張效祥任隊長,主要學習蘇聯M-20計算機的技術資料以及製造技術,時間是一年。
當年底,中國科學代表團到訪莫斯科,洽談研製第一台國產大型計算機。期間,中方認為要讓中國有能研製計算機的環境,於是拒絕了在蘇聯生產的提議,堅持在中國製造。
1958 年10 月19 日,張效祥(左)和吳幾康( 右)陪同參與研製104計算機的蘇聯專家米里尼柯夫遊覽頤和園。
蘇聯最終同意,且允許進修隊延長學習半年。1958年8月,進修隊一返回北京,就立即投入了國產104計算機的研製。項目以蘇聯BESM-2計算機為藍本,由張效祥主持整體工作,蘇聯方面也派出專家輔助。
然而,接下來的兩大難題是:104機在國內加工、調試的工作量估算是7萬個工時,比在蘇聯要多3萬工時;原蘇聯的磁鼓、磁帶機和光電機等外圍設備圖紙,存在較多錯誤。
既要改動、重新設計,又要趕上時間進度,張效祥和許多同事,吃喝睡都在工作房裡,每天三班倒。他經常晚上一點多睡覺,第二天早上5點半就起床上崗,然後就一直都沒停下休息。
在張效祥主持下,項目在計算所等10多個單位協同下進行。歷經約一年艱苦攻堅,104機宣告研製成功,並作為建國十週年獻禮。這台計算機平均每秒運算1萬次,接近當時英國、日本計算機的先進指標。
104計算機
通過104計算機的研製,中國具備了自主開發計算機的初步條件和配套隊伍。後來,許多重大科學課題紛紛上機運算,國內第一顆原子彈的相關科學計算,就是由104機實現的。
由於意義非常重大,104機項目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張效祥後來也被稱為“中國計算機事業的拓荒人”。而五十多年過去,他依然記得,那七八十位國內科研人員的名字。
03
好景不長,就在中國剛剛開始在計算機研製等方面取得進展時,受“長波電台”、“聯合艦隊”以及思想論戰等影響,中蘇兩國的關係急轉直下,甚至迅速惡化。
1960年,赫魯曉夫下令從中國撤走全部蘇聯設備和專家。許多國家都認為,中國的計算機事業發展將戛然而止。但是,由夏培肅自行設計、歷時兩年研製的107計算機,迅速打消了這些疑慮和蔑視。
107計算機在中科大安裝調試
107機是中國第一台自主研製的通用電子數字計算機,之後應用於多項科學計算任務。雖然比美國第一台馮·諾依曼結構的通用計算機晚9年,但它的誕生標誌中國計算機事業走向獨立發展。
夏培肅年少時就立志工業救國。當她目睹日軍侵華慘況後,便決心報考工科院校。後來她在重慶國立中央大學、交通大學研究院、英國愛丁堡大學攻讀“本碩博”期間,所學專業都涉電機系。
1951年回國後,夏培肅在清華大學電機系電訊網絡研究室任職。第二年,中科院數學所所長華羅庚選中她和閔乃大、王傳英三人,組建了中國第一個電子計算機科研小組。
1946年,夏培肅在母校交通大學留影。
不過,三人小組中只有夏培肅選擇了堅持,並奉獻了整整一生,成為“中國計算機之母”。另外兩人中,王傳英於1955年改行去蘇聯學習原子能,閔乃大在1958年移民到德國定居。
堅持不懈背後有難以名狀的心酸。夏培肅的丈夫從事核物理研究,兩人平時工作都很忙。第一個兒子,在她研製107機期間,出意外夭折;第二個兒子,也因為他們難以顧及,身體狀況一直不好。
但夏培肅苦心鑽研的107機創造了歷史,更重要的貢獻是,她協助設立和一手創辦的計算機科學院系、課程和教材等,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學生,奠定了中國計算機科學的基礎和未來。
夏培肅主編的中科大第一套《計算機原理》教材
後來,她的一位學生胡偉武,成為龍芯系列CPU的首席設計師。2002年,他為了紀念導師夏培肅從事計算機事業50週年,將中國首枚通用處理器“龍芯1號”,命名為“夏50”。
超算與軟件破局
04
七八十年代,全球計算機發展迭代至超級計算機。雖然IBM的超算銷售給中國,但附加苛刻條件:計算機必須放置在獨立的“玻璃房”中,只准國外的工程師操作使用,“中國人不得入內”。
為了擺脫如此受制於人的局面,國防科工委主任張愛萍上將,向中央請示研製巨型計算機。1978年,鄧小平在批示中指出:中國要搞四個現代化,不能沒有巨型機。
接著,已年屆60歲的國防科大計算所所長慈雲桂,再挑重任。他說,豁出老命也要搞出巨型機,還立下了軍令狀:每秒一億次一次不少,六年時間一天不拖,預算經費一分不超。
慈雲桂教授(右二)
但這談何容易?慈雲桂之前為“遠望號”測量船研製的151機,每秒運算速度只有100萬次。而在“巴統”對中國高技術禁運下,運算速度想要一下突然提高100倍,難度可想而知。
然而,人心齊,泰山移。慈雲桂把近200人的團隊,分成十多個小組逐個攻關。有的小組自然問題頻出,花幾個月才做出方案。但由於只能算“湊合”,慈雲桂狠下心一口否決,然後帶領團隊研製更先進的方案。
另外,參與研製的李思昆教授曾回憶:那時加班費一晚上兩毛錢,我讓大家登記領錢,結果沒一個人願意來領。大家心裡想省下每一分錢。這樣的凝心聚力,想必加速了超算研製。
慈雲桂在銀河計算機機房
1983年12月22日,中國第一台超算提前一年宣告研製成功,被張愛萍命名為“銀河1號”。它的誕生使得中國繼美國和日本之後,成為世界上第三個可以自主研製超算的國家。
其實,從電子管計算機到晶體管計算機,再從集成電路計算機到超算,中國計算機的每一次升級換代,慈雲桂都是主要推手之一。後來,他被稱為“中國巨型計算機之父”。
05
在國防科大發布“銀河1號”時,求伯君興奮之餘,也在倒騰著另一件事。幾天后,“一個學生成功開發國防科大圖書館管理系統”的消息,被刊登在《長沙日報》上,他霎時成了“網紅”。
1984年畢業後,求伯君在無趣的河北徐水縣石油儀器廠基層工作,積累了一定的編程經驗。兩年後的春天,廠裡來了五個深圳的大學實習生,他暗戀上了其中一個,但始終未能表白。
在決定追去深圳前,求伯君曾在北京、河北短暫逗留。期間,為解決一位老鄉計算機打印的難題,他花9天時間重寫了程序。後來經朋友引薦,北京四通花2000元買下了那套程序版權。
求伯君
當求伯君在北京火車站準備離開時,四通公司來人,竭力挽留他加入團隊,並承諾“明年成立深圳四通,一定調你過去”。於是,求伯君選擇暫時留在北京,後來結識了香港金山的老闆張旋龍。
1987年,四通公司因“惜才”反悔,求伯君嚴正交涉後才輾轉至深圳四通,但負責的只是經營部業務。張旋龍深知求伯君的能力和志趣,於是拋出繡球,“來金山,我讓你專心搞軟件”。
加入香港金山時,求伯君的目標十分明確,取代WordStar。自1988年5月起,他把自己關在深圳蔡屋圍酒店房間裡,只要醒著就不停地寫代碼,直到困得看不清屏幕了,才會瞇眼歇一會。
結果,僅僅過去兩個月,求伯君就因急性肝炎發作被送進了醫院。第二次復發時,醫生強制要求住院一個月,他就把電腦搬到病房裡繼續寫。但出院沒多久後,又復發住院一次。
功夫不有心人。1989年9月,WPS1.0正式發布,填補了中國計算機中文字處理的空白。沒有發布會和廣告,WPS僅僅憑著口碑就迅速火了起來,在國內市場佔有率一度高達90%,成為一個時代標誌。
自主電腦芯片浮沉
06
九十年代,江澤民、李鵬等中央領導都曾指示“砸鐵賣鐵”也要把半導體產業搞上去,以糾正“造不如買”的錯誤路線影響。但在“908”、“909”兩項工程成效不大後,“18號”文件緊隨其後落地。
國內的政策補助以及開始活躍的經濟和科技發展,吸引了一批海外半導體人才回國,其中便包括李德磊。1999年,李德磊將他在國內的公司百拓立克進行“清洗”,同時搖身一變為中芯微,獲得500萬補助。
這時被聯想掃地出門的倪光南,依然鼓著勁要做自主芯片。他拒絕了一些慕名而來的企業,但在李德磊找上門來時眼前一亮:這支隊伍基本具備,研製自主嵌入式CPU的技術能力。
倪光南(左)
倪光南利用個人信譽背書,為中芯微四處奔找資金,以其晚輩劉強為首的研發團隊,也沒日沒夜的埋頭苦幹。四海歸仁,眾擎易舉。2001年4月,中國第一片自主設計的嵌入式芯片,“方舟1號”橫空出世。
通過中國工程院的鑑定後,“方舟1號”獲得國家幾大部委的支持,被推上了技術神壇。緊接著,為了推廣內嵌方舟芯片的NC(網絡計算機),俞慈聲首先“出手”,國內許多政企客戶跟進。
藉著如日中天的氣勢,李德磊將中芯微改名為“方舟科技”,將原法人代表胡銘曾再送走。對於倪光南極力建議成立市場部,李德磊認為他:有官癮,非要做主管市場的副總裁。
李德磊
接下來的變化或許出人意料。把控互聯網服務器端的微軟和英特爾,根本不支持NC內嵌的Linux工具軟件。因此,NC在互聯網環境下,一些正常使用也受到局限,早期入手的用戶叫苦不堪。
另外,李德磊眼裡一直只容得下政府訂單,多次將倪光南請來的客戶踢走,導致失去了市場信任。而涉嫌挪用經費建樓、叫停CPU不履行863計劃義務等等,將方舟科技一步步拉向深淵。
最終,倪光南再次出局,向介入調查的科技部“負荊請罪”後,轉至CNET中國任副總裁。而自覺深受李德磊欺騙的劉強,帶著一批研發人員離開,與好友重新創立了芯片公司君正。
07
在“方舟1號”誕生前,曾有一些主流聲音認為:中國祇能先從芯片封裝和測試入手,做“外圍”。然而,時任中科院計算所所長李國傑疾呼,“十五”期間應該花大力氣研製通用CPU,錯過這五年,以後就沒機會了。
2001年3月,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胡偉武主動請纓,組建一支通用CPU研製隊伍。一個月後,在李國傑等人支持下,龍芯課題組正式成立。胡偉武立下軍令狀:一兩年之內做不出來,提頭來見。
胡偉武
在龍芯項目正式啟動後,課題組獲得1000萬元研發經費,有一間50-60平米的實驗室,成員最初只有10來人。條件不夠,刻苦來湊。於是胡偉武一頭扎在實驗室,一邊當獵頭,盯著中科大、中科院的校友。
如果作一個對比,英特爾當時宣布將投入12億美元研發手機芯片,這幾乎是龍芯的一千倍。在經費有限,沒人教沒處學的情況下,胡偉武一個星期不回家,幾天不怎麼睡覺,也是常有的事。
值得注意,年屆66歲的黃令儀也受李國傑邀請,為龍芯做物理設計。但她陷入害怕半途而廢,以及對計算所深厚情感之間的掙扎。猶豫一陣後,黃令儀最終帶著五位微電子所的同事,走進了龍芯實驗室。
黃令儀
為了以防萬一,課題組與黃令儀商量後,決定做兩款芯片。其中,黃令儀負責的1B為確保型,以打通全部流程為目標,要求不太嚴苛。另外,胡偉武主持的1C是力爭型,時序、面積等標準要求較高。
然而,1C在流片時掃描鏈沒有接出來,胡偉武迅速作出決策:人工修改。過程中,研發人員一個個疲勞得面色蒼白、眼睛充滿血絲,但在嘴唇還有一點紅色的情況下,依然抖擻精神“戰鬥”。
研發芯片是一場長征,而長征需要信仰。胡偉武是毛澤東鐵桿“粉絲”,自稱“毛毛蟲”。他的上裝經常別著主席像章,會議室裡放著主席塑像。他說,要堅持毛澤東思想搞研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等。
胡偉武的思想、行動和魅力感染著很多團隊成員。這使得幾十名年輕骨幹懷著共同使命,激情燃燒。2002年8月,中國第一枚通用CPU“龍芯1號”成功發布,終結了計算機產業多年“無芯”的尷尬歷史,開啟新紀元。
國產操作系統發展
08
在海灣戰爭和北約入侵科索沃時,美國的電子信息戰癱瘓了伊拉克、南聯盟幾乎所有網絡通訊系統。雖然沒有證據說明微軟等公司可能提供某些後門,但這種情形還是讓中國政府為之一震。
當時的信產部、科技部多次召開緊急會議討論:一旦與美國鬧掰,國家信息安全將面臨怎樣的威脅?中科院軟件所副所長孫玉芳也上書國務院,一再強調“中國不能沒有自己的操作系統”。
2000年,在孫玉芳牽頭組織下,中科院軟件所和上海聯創,合資成立了中科紅旗公司,推出紅旗Linux操作系統。同時,他還創辦了紅旗中文2000,推出Red Office辦公軟件。
1
從佈局的兩大產品來看,中科紅旗對標微軟的目的十分明顯。而僅僅成立一年時間,它不僅挖走了微軟和甲骨文的技術骨幹,還在2001年北京市政府採購中,一舉擊敗微軟拿下操作系統訂單,一戰成名。
緊接著,中科紅旗“趁熱打鐵”,在全國設立100多家培訓中心,培養出1000多名紅旗認證的linux工程師。另外,中科紅旗還與PC硬件廠商,達成超過100萬套供貨協議,一度成為全球第三大Linux操作系統廠商。
然而,就在孫玉芳多維出擊、風生水起時,紅旗Linux的一些軟件問題依然沒有太大改善。其中一個“要命的問題”是:基於Linux的國產辦公軟件,包括Red Office、永中、WPS,與微軟文檔格式無法兼容。
此外,微軟放縱盜版軟件盛行,進一步導致紅旗Linux系統鮮有問津,在C端市場舉步維艱。雪上加霜的是,董事會要求孫玉芳在三年之內要有回報,但中科紅旗背景特殊,融資、上市均有限制。
孫玉芳
2001至2003年,中科紅旗均未實現盈利。噩運接踵而至,孫玉芳在重壓下積勞成疾,於2005年突發腦溢血去世。隨後,公司連續曝出各股東意見不一、管理不善、資金鍊斷裂等一系列問題。
中科紅旗自此一蹶不振。2014年,大連五甲萬京接盤中科紅旗,價格是3862萬元。這家公司的董事長孫凱歌說:紅旗是中國計算機操作系統的旗幟,不能倒。如果旗幟被人推倒了,失去的將是對整個產業的信心。
09
隨著信息技術危機意識不斷加強,中國也致力於軍用操作系統研製。2001年,國防科大接到863計劃重大專項任務:開發國產操作系統。當時只是助理研究員的孔金珠,“死皮賴臉”跟上級申請,加入了項目組。
孔金珠
面對全球“群雄爭老二”的局勢,專家組最初難以定奪開發操作系統的路線。經過大半年討論,他們決定採用“四合一”技術,把Mach、FreeBSD、Linux和Windows的優勢,互相整合在一起。
然而,一個系統內核平均就有400萬-500萬行代碼。為了把不同的技術架構做成一個系統,孔金珠和同事們拼了命,足足經歷四年“折騰”,才最終完成研發。由於系統“四不像”,專家組取名“銀河麒麟”。
不過,整合多個系統的弊端迅速顯現,適配新軟件和硬件的過程艱鉅到難以想像,一些專家甚至有力也無處使。另外,FreeBSD日漸沒落,Mach微內核架構也被主流市場放棄,幾乎沒有社區幫助開發代碼。
這時孔金珠已成為銀河麒麟研發工程師,但十分憂慮“麒麟”的未來。2006年後,銀河麒麟歷經技術動盪低谷,一些科研人員選擇離開。但孔金珠最初的熱情並沒有消退,依然選擇堅守陣地。
銀河麒麟OS
三年後,國家“核高基”重大專項啟動。麒麟系統項目獲得工信部支持,得以繼續迭代。在孔金珠等人的強力要求下,研發團隊選擇定調初鋒芒的Linux內核,並基於Linux內核迅速開發出了全新的銀河麒麟。
重要的是,孔金珠團隊在新銀河麒麟系統中,加入了多種獨立開發的組件,實施了自主可控的深度優化,主流軟件只要稍微適配,就能以更快速的跑在系統上。用孔金珠的話說,“這就像上了高鐵”。
此前,中國政府已在嘗試大量進口系統的替代工作,但“四不像”的麒麟無法承擔這一重任。而在基於Linux的銀河麒麟發布之後,各個黨政軍重要機關,才真正開啟了操作系統國產替代的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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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之交,政府扶持國產操作系統時,也鼓勵民營企業開發拓展。1999年7月,信產部組織“Linux未來發展”研討會,決定加大力度推動Linux在中國的普及與應用。隨後,高峰期國內出現三四十家Linux開發公司。
劉聞歡(Deepin)
當時剛大學畢業的劉聞歡(Deepin)和冷罡華(Hiweed),也想做出屬於國人自己的Linux系統。但劉聞歡認為開發環境還不成熟,而且自身資源有限。於是他跑到北京參與了創建綠盟科技,同時開始等待時機。
然而,冷罡華迅速沉醉其中,把市場上Linux發行版幾乎全摸索、套用了個遍。2004年,他利用工作之餘,開發出中國第一個基於Debian的本地化版——Hiweed Linux,但在迭代五個版本後突然“消停”。
機會屬於有準備的人。2008年,已經“不差錢”的劉聞歡歸來。他聯合冷罡華重新啟動了Hiweed Linux項目,並把項目名稱改為Linux Deepin。緊接著,他們在國內發布了深度(Deepin)操作系統第一個版本。
深度操作系統
最初,深度系統有三個明顯特徵,定位社區化公益項目;團隊成員基本都是兼職;研發資金一直靠劉聞歡自掏腰包。由於團隊只有投入沒有產出,以至於稅務機關一度懷疑他們涉嫌洗錢,而上門檢查。
為了將軟件做大做強,2011年,深度科技公司正式成立。這時王勇被劉聞歡“忽悠”到武漢,成為公司副總經歷及CTO。王勇是深度第一個“全職開發者”,雖然沒上過大學,但憑著喜愛和一腔熱血自學成才。
後來,年輕的深度隊伍付出很多。比如王勇,曾寫代碼累到要靠輸液,才能第二天繼續上班;長期睡在公司,妻子抱著孩子到樓下才能逼他回家。還有成員,每完成一項代碼就會大吼一聲,來釋放壓力下的喜悅。
王勇
隨著系統日益精進,深度也逐步實現商業化。2014年10月,公司獲得綠盟科技和360公司的8000萬元投資。另外,“棱鏡門”事件後,受益於國家政策推動,深度竟然進入中央政府採購名錄,而其餘3家都是國資背景。
2019年,深度系統的用戶已遍布全球40多個國家和地區,在Linux全球開源操作系統榜上排行前十,是排名最高的中國操作系統。更重要的是,深度已成國產統一操作系統UOS的核心,而且是UOS迭代升級的有力後盾。
結語
當前,國產統一操作系統UOS正在或已完成適配龍芯、飛騰、兆芯、海光、鯤鵬芯片,以及金山WPS、永中Office、360等軟硬件。另外,中標麒麟也已與銀河麒麟完成合併,將投入百億打造國產操作系統新旗艦。
國產統一操作系統UOS界面
顯然,在國際形勢已驟然變化下,UOS與麒麟將醞釀一場國產計算機的新變局。但是,近二十年來的“北京市政府採購事件”,“Win10入圍政府採購事件”以及“ 華為事件”等等,也一直在提醒國人避免重蹈覆轍。
中國最近幾年也發生過一些“積極”事件。比如沈昌祥、倪光南等26名院士曾聯名上書,將存在較多安全隱患的Win8系統,擋在政府採購大門之外;天河、曙光和神威系列自主超算,在美國打壓下越挫越強,並實現登頂。
這可以用老一輩革命家的話說: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或許,這句話也是計算機先驅們給後輩的最大啟示。回溯歷史,中外科技以及背後的政治博弈,一直並將長期存在,中國計算機人要做好持續攻堅、反复較量的準備。
“天河二號”超級計算機
魯迅曾說: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先行者和闖將者,大抵是誰也怕得做。正是先驅們的勇敢與擔當,從銅山鐵壁中撕開了中國計算機事業發展的“口子”。而繼往開來,有充分理由相信,中國計算機事業必將更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