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茨基金會CEO:我們要像病毒攻擊我們一樣還擊病毒
“全球合作加速開發、生產、公平獲取新冠肺炎防控新工具”投資計劃(以下簡稱“ACT計劃”)乍看起來不像是一份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文件。就連這個名字聽上去也並不那麼宏偉遠大,甚至有些技術流。但在上週,幾家大型全球健康組織發布了該計劃,集合了三份戰略文件,成為全球對抗新冠疫情的轉折點。
世界衛生組織於3月11日正式宣布新冠肺炎為“大流行”,自此,全球形成共識(主要是通過電話會議):應對這一公共衛生突發事件,各國領導人不應以195個國家各自為營,而應該作為同一個世界協同應戰。蓋茨基金會聯席主席梅琳達·蓋茨表示:“我們必須像病毒攻擊我們一樣來還擊病毒,即全球協同作戰。”
一定程度上,世界早已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種危機:製藥公司正爭先恐後地生產相關藥物和疫苗,每個國家都可以分別與這些藥物和疫苗開發者達成協議,但這麼做存在風險。萬一“押錯了賭注”怎麼辦?相反,各國可以通過匯集研發資金來降低風險,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嘗試所有可能性,或者至少嘗試那些最具成功潛力的機會。
但是,儘管全球應對的大方向已經明確,但細節仍不明晰。舉一個例子,這也是非常普遍且備受關注的問題:一旦新的工具就緒,誰將優先獲得它們?
此外,有效的全球應對措施意味著檢測、藥物和疫苗不能是價高者得,全球必須公平、有效地分配這些資源,從而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大流行,並儘可能減少對生命和經濟產生的影響。但是,什麼才是公平、有效的應對?為此我們又要付出些什麼?
通過“ACT計劃”,我們開始對於這些問題有了更具體的答案,雖然仍然不夠清晰,但我們開始明白:全球領導人(包括各國政府和世界衛生組織這樣的國際機構)正在深入探討那些尚無定論的難題(也許永無定論),但如果我們想盡快結束這場衛生危機,就必須努力迎頭解決這些問題。
什麼才是“公平有效”的應對?
以疫苗為例,到2021年底,“ACT計劃”的目標是在全球範圍內,包括低收入國家,分發20億劑新冠疫苗,這是該計劃的最基本目標。儘管物流面臨挑戰,但一定是可以實現的。
共同領導“ACT計劃”免疫工作的流行病防範創新聯盟(CEPI)正在開發一些有前景的候選疫苗,而另一位共同領導者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已經在過去的20年中為超過7.5億兒童進行了免疫接種,其中有些還在偏遠的村莊和戰區。他們是疫苗採購和分配的專家。
問題顯而易見:即使每個人只需要一劑疫苗(實際可能更多),20億劑疫苗也不足以滿足全球70億人口的需求。製造和分發所需的數十億劑疫苗可能要花費數年時間。
這就引發了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誰應該被優先考慮?“ACT計劃”提供了一些指導:應該優先一線衛生工作者。但該計劃並沒有提供一份完整的優先級清單,因為還必須考慮到很多複雜的因素:如果疫苗就緒的時候,西歐病例再次激增而與此同時東南亞的病例相對較少,該怎麼辦?生活在東南亞的護士是否仍然應該比生活在西歐的建築工人優先得到疫苗呢?又或者,如果一個國家的特定人群,比如非洲裔美國人,在以不成比例的概率死亡,怎麼辦?
這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難題。
“要想限制新冠大流行的持續時間和致命性,就必須重點關注那些最易感染、傳播和死於疫情的個體。但是這種基於無數變量的計算是有風險的——這些變量不僅僅是工作、年齡或健康狀況。用一個非常學術的表述,這裡需要考量遠不止一個“權衡之軸”。”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的基金會無法決定如何解決這些複雜的問題。世界衛生組織將提供指導,但如何分配疫苗取決於各個國家。我們寄希望於各國盡可能周全地考慮這些問題。
有些人將分配新冠疫苗的任務比作登機。這真的很形象。無論何種情況,“價高者優先”的做法都不高效。研究顯示,讓速度慢的乘客優先登機能提高整體效率。
在乘客登機的過程中,外部環境通常不會發生太大變化。但是對於新冠疫情而言,情況每天都在變化:集中爆發、逐漸平復。曲線達到峰值、平緩、在某些情況下再次上升。逐漸深入的研究讓我們了解病毒如何侵入人體並攻擊肺部,從而更容易判斷誰處於危險之中。如果繼續使用這個比喻,就像我們在試圖登機的短短一段時間裡,要坐的飛機已經從波音 747變成了空客A380,最後又變成了長著翅膀的冰箱。
當然,對於理解什麼是“公平有效的應對”,排隊可能並不是一個完美的類比。對於誰應該先得到疫苗,誰應該最後或排在中間,可能永遠不會有一個固定的答案。順序會因地點、疫情發展以及我們對其的理解而發生變化。
的確,公平應對的關鍵在於研究和考慮病毒如何以多種方式影響著不同的群體,並以此指導健康產品和服務的分配。
我承認,這是一個複雜且不能令人滿意的答案,但比起一個更簡單且令人滿意的答案更可取。畢竟,“疫苗國家主義”是最簡單的答案:每個國家都可以與其他國家競爭來滿足本國的供應,而無需考慮世界其他地方。
別忘了藥物和測試
新冠疫苗不太可能在2022年底之前覆蓋所有人,甚至可能需要更長時間。那麼,在那之前怎麼辦?為了阻止病毒傳播,流行病學家把這種方法稱之為非藥物干預措施,即戴口罩、勤洗手、物理隔離。“ACT計劃”也包含藥物的研發和分配。
在新冠開始時,每個星期似乎都有新的奇蹟療法,但很快就被證明既不是奇蹟也無法治愈。畢竟,臨床試驗的速度比不上新聞報導。但幸運的是,針對新冠療法的臨床試驗進展很快,已經有多種潛在療法在進行試驗,包括地塞米松和瑞德希韋等,在部分重症病例中似乎有效。“ACT計劃”將在未來12個月內為世界上最貧困的地區製造分發2.45億劑的治療藥物。
該計劃還將為新冠肺炎進行廣泛檢測。
在新冠疫情時期,人們有很多擔心,其中之一就是在世界上的一些地方我們正在進行盲目的應對。在缺乏檢測的地方,疾病可能會悄然傳播,這就是為什麼“ACT計劃”要將至少2種新新冠診斷產品推向市場,並培訓10,000名專業衛生人員在50個國家進行檢測。向政府提供更好的流行病學知識可以幫助他們採取措施減緩病毒傳播速度。“ACT計劃”估計,通過這種方式,全球可以避免16億感染病例。
巨額投入,還是九牛一毛?
開發和交付所有這些疫苗、藥物和診斷需要多少費用呢?這個問題在該計劃中有一個非常具體的答案:在未來12個月中需要313億美元,其中還差279億美元。
大多數資金將有望來自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這無疑是一筆很大的資金。280億美元是美國(全球最大的衛生援助捐贈國)一年支出的兩倍以上。
然而,通常的外援預算不適合作為衡量此類投入的基準。畢竟,我們面臨的挑戰不同尋常。實際上,279億美元還不到政府承諾在2020年實施經濟刺激計劃預算的0.3%。而公平提供疫苗、診斷和藥物的投資回報率將是巨大的:提前一個月結束新冠大流行就能為全球挽回37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
競選憑詩歌,治理靠散文
正如格言所說:“競選憑詩歌,治理靠散文。”在過去幾個月中,為支持全球合作而發表的許多演講和聲明無疑是重要的詩歌。大多數國家是否同意合力應對新冠疫情,這一點尚未確定。(眾所周知,美國正在退出它曾幫助建立的一些國際機構。)
儘管新冠病毒仍在世界範圍內不斷蔓延,藥物和疫苗研發競賽仍在繼續開展,但令人欣慰的是,在這場“全球合作”的戰役中,世界正在為“競選的詩歌”裡加入“治理的散文”。
本文作者:馬克·蘇斯曼蓋茨基金會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