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首例藥物治療痊癒的HIV患者或將出現?
2020年7月7號,Science 報導了一位來自巴西聖保羅的艾滋病患者。在AIDS 2020大會上,來自聖保羅聯邦大學臨床學者Ricardo Diaz報導稱,他們使用激進的抗逆轉錄病毒療法結合菸酰胺,可能’治愈’了一位艾滋病患者。
圖源:Science
這位病人繼此前被治癒的’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後,被稱為’聖保羅病人’(São Paulo Patient)。
自1981 年6 月5 號,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第一次正式報導了5 例艾滋病病例以來,這種無情的疾病在人類之間迅速擴散,正在世界範圍內危及著3800 萬人的生命。醫學界也一直在竭力尋找治愈艾滋病的方法。
圖源:CDC MMWR
雖然抗病毒療法已經能夠有效延長艾滋病患者的生存時間,但由於HIV 能夠隱匿在大量常規藥物無法觸及的’潛伏庫’之中,我們至今無法有效’治愈’艾滋病。
截至目前,學界公開承認治癒的艾滋病患者僅2 例。
激進藥物療法治療的’聖保羅病人’
本次引發Science關注的研究可以追溯到5年前。
2015 年,Ricardo Diaz 團隊募集了包括’聖保羅病人’在內的多名艾滋病患者,並嘗試用最激進的方法治療他們。
此前由何大一教授提出的雞尾酒療法往往只涉及2~4 種藥物,是公認最佳的艾滋病療法。
而參與Ricardo Diaz 研究的5 名病人在原本服用的3 種抗逆轉錄病毒藥物的基礎上額外服用了2 種抗逆轉錄病毒藥物, 並希望通過5 種藥物聯用的’超級雞尾酒’增強藥物的療效,以及降低病毒對單個藥物的抗藥性並最大程度的殺傷HIV 病毒。與此同時,這5 名患者還額外服用了煙酰胺。
圖源:The Brazilian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Ricardo Diaz此前曾帶領團隊研究如何暴露HIV潛伏庫。幾個月前,他們在The Brazilian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發表了他們關於菸酰胺可以’喚醒’潛伏的HIV病毒的發現,這意味著煙酰胺是一種潛伏逆轉劑(latency reversing agents, LRAs)。
利用LRAs 重新激活HIV 潛伏的細胞以後擊殺,這種激活和擊殺(shock and kill)的策略是減少HIV 潛伏庫的主要辦法。
‘聖保羅病人’使用了就是這種策略:通過LRA 煙酰胺暴露潛伏性細胞,然後使用超級’雞尾酒療法’一舉殺死所有病毒,就可能實現艾滋病的’治愈’。
‘聖保羅病人’從2019 年3 月30 號開始就停止服用了抗逆轉病病毒藥物,而且至今沒有在他血液中檢測到任何HIV 病毒,血液中的抗體濃度也非常低,這意味著該患者的艾滋病’有可能’被治癒了。
‘聖保羅病人’是5 名患者中唯一一位在血液檢測中2 次得到陽性結果的患者,這可能就是’聖保羅病人’被’治愈’的原因,因為潛伏的HIV 病毒被喚醒之後立刻被抗逆轉病病毒藥物消滅了。
如果這個假設為真,’聖保羅病人’有可能成為世界上第3 例被治癒的艾滋病患者,也可能是世界首例通過’藥物治療’痊癒的艾滋病患者。
難以復制的柏林病人與倫敦病人
在’聖保羅病人’出現之前,’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的相繼出現就給我們帶來過’治愈’艾滋病的曙光。
名為CCR5 的受體早年間被北京大學鄧宏魁教授發現是HIV 病毒進入T 細胞的主要受體,少數人攜帶一種名為CCR5-∆32 的突變,這意味著這些攜帶CCR5-∆32 突變的人,天生對HIV 免疫。
鄧宏魁教授相關論文,圖源:Nature
丁香園此前報導過的’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正是接受CCR5-∆32 突變攜帶者骨髓移植的天選之子。
遭受艾滋病和血液疾病的患者,在接受CCR5-∆32 突變的骨髓移植後,成功清除了血液中的艾滋病病毒,並且無需繼續服用抗艾藥物。
遺憾的是,’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的故事並不能推及到全球數千萬艾滋病患者,骨髓移植的昂貴成本以及配型難度,使得絕大部分艾滋病患者無法成為一下個’柏林病人’。
鄧宏魁教授編輯CCR5治療艾滋病的嘗試,圖源:NEJM
儘管冒進的賀建奎以及謹慎鄧宏魁教授等人先後嘗試了基於CCR5 基因編輯的療法,但CRISPR 技術本身的安全性問題也意味著我們不能將相關療法快速投入臨床使用中。
為了應對數千萬甚至上億人的患者規模,最普世的方法還是要回到藥物和疫苗上來。因此,’聖保羅病人’如果能得到證實,將為全世界3800 萬艾滋病患者帶來生的希望。
仍需被證明的’聖保羅病人’
‘聖保羅病人’由於艾滋病自帶的高流量迅速引起了各方關注,和前面兩例治愈患者的經歷也大相徑庭,但許多艾滋病領域的學者,目前似乎並不買’聖保羅病人’的帳。
1。停藥時間過短,且僅是患者自述
關於’停藥’的描述是’聖保羅病人’自述的。如果’聖保羅病人’撒了謊,治愈也就無從談起。
研究的負責人Ricardo Diaz 打算通過檢測’聖保羅病人’體內的抗逆轉錄病毒藥物含量來確認’聖保羅病人’的描述是否為真。
此外’柏林病人’在停藥十多年後艾滋病都沒有復發,’倫敦病人’的相關檢測也長達3 年。可’聖保羅病人’自19 年3 月停藥以來,滿打滿算也才16 個月,停藥時間相對更短。
就算’聖保羅病人’自述的停藥真實可靠,也沒辦法保證’聖保羅病人’的HIV 病毒在不久的將來不會捲土重來。
2。缺乏進一步檢測證明
‘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都先後檢測除了血液之外的’HIV 潛伏庫’的病毒載量,儘管在部分組織中檢測到了少量的HIV 基因,但後續實驗證明這些HIV 病毒是不完整且不足以導致HIV 復發的。
目前關於’聖保羅病人’的信息,只提到患者血液中沒有檢測到HIV 病毒且抗體濃度較低,但未見病人血液內抗艾藥物含量檢測,或其他’潛伏庫’中病毒載量檢測。
如果其他潛伏庫中還有HIV 病毒,那麼’聖保羅病人’遠談不上治愈,這些潛伏的病毒隨時可能捲土重來。Ricardo Diaz 將在後續的AIDS 2020 會議中詳細的報導相關數據,讓我們拭目以待。
3。不排除仍有復發可能
另一方面,由於此前有證據表明一小部分患者在感染HIV 後如果儘早服用抗艾滋病藥物,停藥後的會有更高的概率控制血液中的HIV 載量。
在’聖保羅病人’確診感染HIV 僅僅2 個月後,他就開始抗艾藥物的治療,如果這時的’聖保羅病人’剛剛感染HIV 沒多久,可能導致他在停藥後長時間的檢測不到HIV 病毒。
Science 曾報導被治癒的’密西西比嬰兒’在2年後,HIV病毒重新浮現
Science 曾報導過有幾例經歷骨髓移植的患者一度被認為可能被治愈,但事實上並沒有
4。樣本過少,僅是孤例
‘聖保羅病人’使用的是5 種抗艾藥物與煙酰胺連用的極端治療方案,而’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都是血液癌症的患者,並接受了CCR5-Δ32 的骨髓移植,後兩例的治愈是相通的。
在’柏林病人’被治愈10 年後,’倫敦病人’的出現相當於重複出’柏林病人’的研究,證明了該方法的可行性。
但’聖保羅病人’只是孤例,接受同樣治療的5 名患者只有’聖保羅病人’出現了這種情況。
最後,有關’聖保羅病人’的所有信息僅是由Ricardo Diaz在AIDS 2020大會上報導的,尚未經過同行審議,Science對此也持有保留態度,’An intriguing—but far from proven—HIV cure in the ‘São Paulo Patient”(很有趣,但遠未被證實的HIV治療手段)。
所以,依據目前透露出來的信息來說,我們還遠遠無法說,’聖保羅病人’已經被治癒了。在更長時間以及更多檢測數據出現之前,’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依舊是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