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之父創業失敗:想做的不隻手機但連手機也沒做好
魯賓有遠見,有洞察力,對前沿技術有極度的熱情,但是缺乏將產品真正落地的執行力,其不斷追求的創新,終究沒能真正送達到用戶手中。創始人的光環會成就一家公司,也可能會毀掉一家公司。
安迪·魯賓(Andy Rubin)曾經是一個給公司帶來很多光環的創業者。當2015年,離開Google的魯賓決定創辦Essential公司時,他收穫了整個科技行業的關注。媒體、同行還有所有數碼硬件的愛好者們,都希望從魯賓新動作的蛛絲馬跡裡,找出能夠讓這位可以功成身退的智能手機先驅重新出山的原因。
魯賓的確想要改造當下的智能手機市場,他認為當時的手機市場複雜而且封閉,Android 和iOS 開闢了智能手機行業,卻也壟斷了這個行業,敵對的雙方最終導致整個智能硬件生態不夠開放。
魯賓想要打破這個僵局,創造一個足夠開放的平台。那是一個令極客們興奮的未來,Google、HTC和蘋果公司的員工競相跳槽追隨他,Essential也因此在創立之初被給予了無限的厚望。
五年過去,成果浮出水面。除了一款難產的手機Essential PH-1,以及它的兩個配件(360度全景攝像頭和3.5mm耳機插孔)以外,Essential並沒有拿出其他實質性的產品。在最新的公司博客裡,Essential展示了秘密研發中的新機(內部代號為ProjectGEM),狹長如電視遙控器一般的機身依然令人感到新奇與興奮,但可惜的是,Essential表示公司並沒有能力把產品交付到用戶手中。
至此,魯賓的手機夢也被迫按下了暫停鍵。
看得見未來
早在90 年代,魯賓就提出了“智能手機”的概念。1999 年,作為Danger 的聯合創始人,魯賓設計了一個名為T-Mobile Sidekick(也稱Danger Hiptop)的智能手機的雛形設備,雖然有些功能在今天看來再為平常不過,具有開創意義的Sidekick 卻是第一批能將互聯網、即時通訊、電子郵件和PC 應用程序整合的智能手機之一。
魯賓被邀請到斯坦福大學做演講,當他在台上侃侃而談時,Larry Page 和Sergey Brin 就坐在台下。偶然間,Page 發現Google 被設置成Sidekick 的默認搜索引擎,這便成了魯賓和Google 緣分的開端。2002 年的春天,Page 和Brin 無論走到哪都在腰間別上Sidekick,方便隨時使用自己的搜索引擎。Page 也很快就有了開發一款Google 手機和移動操作系統的想法。
極客、前衛、遠見…… 那些能代表未來的詞統統可以在魯賓身上體現。
私下里,他熱衷於各種新奇的技術,他設計了家庭影院系統,一旦電影結束,臥室的燈光就會緩緩打開;他家樓下停著幾架直升機模型,由電腦程序控制可以自動飛行;在他為前妻Rie開的麵包店裡,有他親自編寫的POS系統,在沒有收銀員的情況下也能完成收錢、找零和交易記錄。
他不僅熱衷於各種新奇的技術,並且始終願意為此投入一切。1990 年,蘋果分拆了手持計算和通訊設備的部門,成立了General Magic。來到General Magic 之後的魯賓說他完全沉浸在公司的工程師文化中,包括他在內的幾名工程師在小隔間上搭建了閣樓床,住在辦公室裡,就是為了晝夜不停地工作,他們想開發的Magic Cap 是為手持設備和智能手機設計的具有突破性的操作系統和界面。
上市之後的General Magic 有過短暫的輝煌,只有少數製造商和電信公司採用了他們的方案,原因是Magic Cap 無疑是一個偉大的想法,但是至少提前了十年。與魯賓共事的Draganic 過後回憶起,那種感覺就像是“閉門造車”、“在研究室裡做發明”,“我們努力工作,團結一致,做出了我們想要的酷產品,但是市場並不買賬。”
2003 年,魯賓終於跟現實接上了軌。他用擁有多年的域名Android.com 開發了Android。當時市面上的智能手機種類繁多,且互相之間不兼容,Android 依靠開源的特性重新“定義”了智能手機,成為了全世界佔有率最高的移動操作系統。有趣的是,開發Android 期間,幾近破產的魯賓以個人名義資助了Sebastian Thrun,發現了自動駕駛的價值,之後又為Thrun 和Page 牽線搭橋,“成就”了Thrun Google 自動駕駛之父。
輸給了現實
2017 年3 月,魯賓在推特上發布了一張手握“全面屏”手機的照片(推特已經刪除),他配文說:“我對事情的進展感到興奮,渴望把它交到更多人的手中”。很多手機發燒友為此興奮不已。
Essential PH-1 一開始就是奔著“高端”去的,採用“美人尖”的全面屏設計,鈦合金的中框,陶瓷後蓋。魯賓還做了模塊化設計,在相機旁邊加入了一個獨特的磁吸式接口,讓用戶可以通過接口來拓展外置設備。外觀上非常符合極客的胃口。從參數上來說,Essential PH-1 的確是2017 年最強的旗艦手機之一。
團隊遠遠低估了量產的難度,據TechnoBuffalo 在2017 年9 月報導,一名員工直言透露手機量產出現了問題,“(生產)非常,非常艱難。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生產無法協同,一部分做好了,另一部分就失靈了。速度比預期慢。”加上Ocean Depths(深海藍)和Stellar Grey(星灰色)配色工藝困難也大大拖慢了手機的量產進度。
由此導致發貨時間從6月一拖再拖到9月。智能手機的產品迭代期過了,Galaxy Note 8、LG V30、iPhone 8、HTC U11搶走了Essential PH-1風頭,原本興致高昂的消費者不買賬了。不僅如此,後發的Essential PH-1在銷售策略了也出了問題。作為全新的品牌,Essential在需要打開知名度的時候卻選擇了與規模不是最大的電信運營商——Sprint簽署獨家協議。
Essential PH-1 發布之前,他曾長篇大論講了講自己離開Google 之後為什麼想做手機,“我們不喜歡當前的技術現狀,(消費者)選擇越來越少,越來越多不必要的功能困擾著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多的產品互不兼容······而我對這一切有部分責任。”
從硬件上來講,採取模塊化的設計來源魯賓“改造封閉且複雜的智能手機市場”的初衷。Business Insider 解釋稱,Essential 系統最大的優勢在於這些模塊可以在Essential Phone 之外的設備上工作,不僅僅是Essential 研發的智能家居(Essential Home),或是來自其他製造商的設備。理論上,模塊對任何設備開放。“我們不是做噱頭,我們在做真正意義上的創新,我們用配件端口做手機內部不能做的事。”談起模塊化設計,COO Niccolo de Masi 這麼說道。但是模塊化手機並沒有從需求端驗證其合理性,大多數情況下,人們更換手機不是因為攝像頭壞了,換一個攝像頭,而是有性能更好的新款手機出現。
從軟件上來講,依舊搭載原生Android 的Essential PH-1 也沒有真正實現“一款能與所有平台兼容的手機”的想法。發布的兩個月之後,Essential 宣布降價200 美元,即便如此也未能刺激銷量,據IDC 報導,截止到2017 年,Essential Phone 也只賣出去了88000 台。
無力回天
無奈魯賓的名聲一直大過公司,他的一舉一動很難不牽扯著公司的發展和走向。2017 年The Information 揭露安迪·魯賓離開Google 的真正原因在於其曾經被指控性騷擾。在本應該發力的時間點,安迪·魯賓因為身陷醜聞漩渦不得不短暫離開公司。
彭博社報導,2018 年上半年,曾經的矽谷明星公司尋求出售,魯賓也表示Essential Phone 不會再有下一代了。事態在2018 年進一步發酵:《紐約時報》曝出Google 給出9000 萬美元作為安迪·魯賓的補償,導致全球超過2 萬名Google 員工“揭竿而起”,抗議Google 的處理辦法。
時間轉眼到了2018 年底,Essential 每況愈下,已經將裁員30%(之前有120 人)。裁員的幾個月之前,公司取消了Essential Phone 第二代計劃,同時暫停了試圖與亞馬遜和Google 展開競爭的智能家居的計劃。Essential Home 將會搭載自研的AmbientOS 智能家居操作系統,在魯賓的暢想裡,AmbientOS 可以兼容和支持不同生態系統,比如Siri、Google Assistant、Alexa 等。“最好的描述就是我們想搭建橋樑。”魯賓說道。這與魯賓做手機的初衷如出一轍。
成立之初的Essential 被寄予厚望,獲得來自亞馬遜 Alexa Fund 基金、騰訊、富士康等累計3.3 億美元融資,估值一度達到12 億美元,躋身獨角獸之列。魯賓有遠見,有洞察力,對前沿技術有極度的熱情,但是缺乏將產品真正落地的執行力,其不斷追求的創新,終究沒能真正送達到用戶手中。
去年10 月,Essential 就已經流出正在打造下一款手機ProjectGEM 的消息。據前員工稱,這款手機被稱為所謂的“伴侶手機”——讓人們擺脫對手機的過渡依賴。GEM 也是一款不折不扣的AI 智能手機,用AI 和語音控制來發送和回复信息,這樣手機體積就能更小了。據悉,Essential 對此投入的研發費用至少有5000 萬美元。
下一塊拼圖
去年在接受彭博社訪談時,魯賓說,“如果我能讓你的手機成為一個虛擬的『你』,你能全情投入享受生活,享受晚餐,你完全信任你的手機,它代替你做事。 ”“我想我可以解決人們對手機上癮的部分行為。”
對普通人而言,這聽起來更像是科幻電影中的場景。
魯賓的一位朋友曾評價說,魯賓預測了5 年、10 年、15 年之後的狀態,回頭看看現在,他會說,“我的天啊,我們還沒有到那一步嗎?”
《連線》一文中這樣寫道,當魯賓讓“智能手機”從概念到落地,它們就讓魯賓提不起多大興趣了。作為一項工程問題,這已經被解決了。當然,新的應用程序源源不斷地推出,但是對於將工程視為一門藝術的人來說,這就像是在幹掉的漆層上面添加的寥寥數筆。對於魯賓來說,他看到一個新的畫布——人工智能……魯賓認為人類正處於新計算時代的轉折點。正如MS-DOS讓位給Macintosh和Windows,後兩者讓位給互聯網,互聯網又讓位給智能手機,我們正向人工智能過渡。
離開Google 之後,魯賓先是建立了風險投資公司Playground Global。投資硬件創始團隊的同時,魯賓會提供一個“全明星”陣容的工程師部門,協助團隊打造軟硬件。魯賓希望Playground 成為一家工廠——生產為未來AI 時代準備的標準化的“部件”,一旦魯賓成功了,他將開放整個軟硬件平台,不僅是他投資的公司,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來取用,建造無人機,智能家居,機器人,這個將成為數以萬計產品的基礎設施所能產生的影響,就像當初Android 之於智能手機一樣。
魯賓甚至等不及未來到來。魯賓建立Playground Global 的部分原因是為了Essential 作準備,同時帶著加速AI 在人們生活中落地的迫切。只不過,還未等到新機正式發布,Essential 倒閉的噩耗就先傳來。
2 月13 日,在Essential 宣布停止運營,不再繼續對Essential Phone 提供服務和更新的同時,也放出了ProjectGEM 的演示視頻,GEM 一如既往“魯賓式”的極客,整體外觀似遙控器,背部採用指紋識別,輸入鍵盤採用了斜排設計……Essential 說,公司已經開發了這樣一款新手機,但是“沒有明確的途徑將其交付給客戶”,換句話說,Essential 依然無法解決量產的問題。
魯賓一如即往地缺乏耐心,他行動過早——儘管他的遠見可能是正確的,但是社會、文化和科技層面的基礎尚未搭建好。他以前也吃過幾次苦頭,“看看Danger,”Tim O’Reilly 說,“他是對的,只是時間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