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直播開學第一課父親借來全村唯一的筆記本電腦
“到了2020年,老師和學生們都不用去學校了,在家裡就能上課。”沒想到2000年夢想杯作文大賽特等獎的節選,居然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在20年後實現了。“今天上網課了嗎?”元宵一過,類似這樣的問候成了家長們的見面語。
雖然受疫情影響,全國大多數學校延遲了開學的日期,但開學第一課並沒有遲到,在“停學不停課”的號召下,全社會已經悄然形成了“學校直播為主,課外網課為輔”的新面貌。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給在線教育開了一扇窗,學校、傳統教育機構、在線教育公司都不願意錯過這個風口。
對學生來說,這是一場大考。背誦拍視頻,作業拍照,App打卡,連體育課也要在家裡客廳上,課表的時間已經開始超過8小時、9小時,甚至10小時。
對家長來說,這是一場大考。線上開學的消息一經發布,家長來不及搶口罩,先要為了娃的網課配齊電腦、iPad、手寫板,甚至還要買打印機。三個屏幕是最低配置,家裡儼然成了網吧,連電視機都被徵用。
對老師來說,這是一場大考。湖北封城,老師跨過三棟房子牽回網線,上屋頂、下菜地、延遲領證,都為了這開學的第一課。
01
百人直播大場面
學校的終極大考
遠在千里之外的王奕(化名)也體會了一把當18線主播的難處。王奕是一所公辦學校的歷史老師,由於開學日子一再推遲,她不得不承擔起全年級遠程教學的重任。
從接到通知到正式直播只有5天的準備時間,而在這之前她的在線教育經驗為零。
為了迎接直播首秀,王奕花了兩天的時間調試設備。在直播環境下,聲音、音頻、網絡必須要非常流暢。因此,王奕一邊開啟模擬課堂,一邊邀請幾位老師在屏幕的另一端實時反饋體驗感受。
調試數十次的結果並不能讓王奕滿意,網絡卡頓、麥克風沒有聲音……狀況接二連三地出現,王奕不敢想像當直播間湧入上百名學生將會是怎樣一個場面。
雪上加霜的是學校組織的幾場直播測試課效果也不理想,學生在狂歡刷屏,有半數學生家中並沒有電腦設備,40分鐘的課程上了一個多小時……
“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走到了盡頭。”當王奕處於崩潰邊緣時,學校對遠程教學的要求做了調整,首批課程可以採取直播加錄播的形式。
錄播並不意味著可以高枕無憂了,這對老師的上課技巧有了更高的要求。王奕花了整整一晚上才完成了40分鐘的課程,她在開頭加入了特效短視頻的自我介紹,互動環節和知識延伸的設計也比以往頻繁,王奕的目標很明確,課堂落實效果至少要達成平時的70%。“屏幕那頭有學生,也有家長,我幾乎把看家本領都用上了。”
不過,直播課後的反饋出乎王奕預料,由於沒有教材,大多數學生做了詳細的課堂筆記,課後作業的完成情況也相當可觀。有些學生還給王奕提出了意見,“老師,上課語速能不能慢一點?”王奕思來想去,或許學生們的熱情來自集體上網課的新鮮感,接下來的一個月要怎麼讓學生們高效學習,是王奕面臨的又一道難題。
當家長在學校和教育機構的雙重夾擊下,超負荷運轉之時,如王奕所在的公辦學校一樣,大多數學校都面臨著自研在線直播平台的困境。
02
父親借來全村唯一一部電腦
舅舅跨過三棟房子牽回網線
武漢封城,市民們時不時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縈繞在城市上空。湖北省各個鄉鎮陸續封城,很快,余夢娟老家黃岡也被封城,人出不去,物資進不來。但更讓余夢娟焦灼的是,大年三十,學而思緊急通知所有線下課程轉為線上。
余夢娟是學而思培優武漢分校一年級數學面授主講老師,線上教學對她來說還是個陌生領域,而且回老家時只帶了手機和平板電腦,公司派發的設備因為封城無法到達。
全家總動員後,父親幫她問遍全村,只借來一部有年頭的筆記本電腦,弟弟幫她聯繫寬帶供應商,但是各家運營商也進不了村,於是,二舅從小舅家二樓牽了一根網線出來,跨越三棟房子的距離,余夢娟才得以連通網絡。
當空心化的農村遭遇疫情封城,當落後的網絡條件遇到線上直播上課。“終於可以上網了”,這對余夢娟來說,無異於絕處逢生。
但就在幾秒後,戲劇性的一幕便出現了,打開電腦後系統崩潰,余夢娟硬著頭皮重裝系統後,發現最重要的後台無法登陸。
看到孩子在家荒廢時間,家長急,老師們也急。經過幾天磨合後,余夢娟開始慢慢適應線上教學。
“我完全理解有些家長無法接受在線課程的原因,以前我在線下講課時,可以根據學生的真實反應來推進課程的節奏,他們一臉茫然時就要把知識點用其他方式再講一遍。”在余夢娟看來,因為疫情影響,家長、學生和老師都有了機會體驗一把在線教育,讓家長們改觀的是,在線課程的便利,在家就能無限次回放知識點,學生們做作業也相當積極,只帶了手機回老家的小朋友也堅持把寒假課上完了。
封城,隔離,給學而思等以線下教育為主的教育機構帶來了契機,但是,硬件設施不到位,面授老師轉型成本大等困境。
03
他和她錯過千年對稱日
為了孩子上課推遲領證
這回,老師們不在課堂上課,他們上屋頂,蹲菜地,就為了網絡好一點。有的老師把自己珍藏的遊戲裝備拿來江湖救急,有的跟車1000多公里自提教學設備。當別人用iPad裡的劇下飯時,老師們用孩子們的求知欲來下飯。
全部轉為線上課程的決定是臨時下達的,這不僅對面授的老師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對在線教學的老師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學而思培優上海分校早在2017年就成立了在線教學團隊,但在線老師的比例並不大。
張昊是學而思培優上海分校在線教學負責人,為了讓面授老師順利轉型到線上教學,他從大年三十凌晨四點開始寫方案、定培訓計劃、準備物料。開課前,他除了5小時的睡覺時間外,其餘時間都在忙於為老師們培訓、答疑。
2020年2月2日,是一個千年難遇的對稱日“20200202”,他和愛人挑選了這個浪漫的日子,準備在老家哈爾濱領證。
疫情來得猝不及防,為了解決孩子們的上課問題,他只能暫時擱置終身大事,返回上海。
“費眼睛,在家上課不集中,家長們對在線教學會有很多疑慮。反饋不及時,從大教室的互動到小房間的自嗨,老師們也會有這樣的心坎。這次疫情反倒成了在線教育的一個新契機。”張昊說,以前,學而思的在線教育平台主要是為了解決偏遠地區學生就學和師資的問題,現在所有老師都會陸續配備兩台顯示器、主機、手寫板、麥克風等在線教學設備,第一道坎邁過去了。
2月5日,張昊和愛人當天往返上海和哈爾濱,把證領了。
好事多磨,疫情影響下的在線教育亦是如此,就學而思來看,疫情可控之時,線下教學仍會回歸,但是在線教育帶來的利好,會在家長、學生、老師心裡埋下種子。
在開學前,對張昊這樣主攻在線教育的老師們來說,恨不得能長出三頭六臂,他們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工作量,Bug、培訓等問題蜂擁而至。
04
疫情為在線教育開了一扇窗
跟學校的開學第一節網課不同,互聯網公司以免費網課的形式切入這個激增的市場。
各大互聯網公司紛紛佈局線上教育,為大眾開展不同種類的課程:優酷聯合釘釘從2月10日免費開展“在家上課”計劃;字節跳動公司旗下多個產品為湖北學生提供免費在線課程;騰訊視頻免費提供2萬分鐘課程;嗶哩嗶哩聯合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開展了直播公開課。
電子商務研究中心分析師陳禮騰認為,在線教育資源豐富,不受空間限制,更加靈活。另外,在線教育有大量學習數據,通過合理的處理分析,可以更精準地了解並匹配學生的需求。
“對整個在線教育生態圈來說,互聯網頭部公司的加入是一件好事。以前遠程直播只有深耕教育領域的企業在做,頭部公司的加入相當於提供了一個全民參與的平台。”在線教育機構快哉學堂創始人陳金銘認為,互聯網公司的入局會提高在線教育的曝光度,潛移默化地推動全社會對在線教育的認可度。
“ 很多家長提起遠程教育,往往會想到課堂效率不高、影響小孩視力等負面影響,實際上在線教育的體驗感並沒有家長想像中的那麼低效。 ”在這個春節假期,陳金銘創辦的線上教育機構增加了數十萬的用戶量。
從線下到線上的跨越,不少雙線發展的教育培訓機構面臨著不小的壓力。1月20日,武漢學而思和武漢新東方先後發布了停課通知。2月6日,曾經上市前估值超10億的教育機構——兄弟連,宣布倒閉。
松鼠AI創始人栗浩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 我們已經採取了很多措施,把公司各種不需要花,或者需要花,但並非生死攸關的開支,全部砍掉了。 ”其中涉及到研發合作費用投入、市場投入以及裝修採購等。
“面對疫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課堂搬到線上。”俞敏洪提到,新東方的在線系統沒準備好,而且大多數老師沒有在線授課經驗,學生家長是否願意接受在線上課都是問題。
疫情為在線教育開了一扇窗,但前面的路,還需要各個機構自己摸索著走。
05
網上開學第一課,考家長,更考機構
數據顯示,2018年我國教育市場規模高達2.68萬億元,在線教育行業規模約為2300億元,滲透率不足10%。
2月10日上午9點,李娜(化名)迎來了女兒的開學第一課。武漢市開發區所有四年級學生都擠在同一個直播間內,語文課堂上沒有教材,而李娜提前為女兒準備的家用打印機,也由於延期的物流停留在某個中轉站。
“網課肯定沒有線下好,孩子的自覺和家長的監督很關鍵。”李娜更擔心的是孩子的視力,“大多數小孩都超迷電子設備,一天到晚盯著屏幕對眼睛很不好。”
張薇是星火教育的一名線下語文老師,她所處的團隊規模達到了300人以上。“公司已經全面關停線下業務了,並且為老師們提供了手寫板。”張薇告訴記者,“面對這一轉變,家長們並不完全買賬,有不少要求停課的現象。”
雖然在線教育相關企業已迎來巨大市場需求,但能否將獲得的新客轉化為付費用戶,仍需面臨轉化率、留存率等指標的檢驗。
“在疫情結束之後,在線教育還是要回歸到付費模式,如何增強與用戶的信任程度,維持住用戶對品牌長期的好口碑是在線教育機構必須關注的。”陳金銘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