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腦庫:神經科學研究的基礎設施
這是一個醫用冷藏櫃,雙門,內有擱架。架子上疊著一個個透明的盒子,放得有些擁擠。盒子外側寫著編號,再仔細看,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裡的,就是你在電視上、在科普片裡看過很多次的——人類的大腦組織。除了冷藏櫃,還有超低溫冰箱,常年溫度維持在-80℃。
這裡是國家發育和功能人腦組織資源庫(以下簡稱國家人腦組織庫)。它是由科技部、財政部共同支持,在國家科技基礎條件平台中心指導下,以中國醫學科學院基礎醫學研究所為依託單位,建設的國家科技資源共享服務平台之一。
國家人腦組織庫負責人馬超告訴科技日報記者,人腦組織資源庫是神經科學的重要基礎設施。目前,該資源庫內有254例全腦組織,其中183例生前未發現腦疾病,34例有癡呆症病史,37例有其他腦疾病史。
腦庫需要“規範化”儲存
人腦,是目前自然界已知最複雜的結構。所有的中樞神經系統疾病,都和它有關,但大多數神經疾病,目前均無有效預防和治療方法。
這也意味著,我們對大腦的了解還太少。要認識人腦,就必須以它為材料和對象進行直接研究。2012年,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依託基礎醫學研究所成立了人腦組織資源庫,開啟了規範的人腦庫建設工作。
所謂“規範化”,就是在腦取材、保存、基本病理檢測程序等方面採取統一標準化操作,不能稀里糊塗“一存了之”。馬超介紹,最好能收集各年齡、性別、種族、地域、教育程度等人口學和臨床病史信息明確的人群的腦組織,收集齊全具有各類型神經系統疾病的腦組織,以及盡可能完整地收集腦組織。
“收集腦組織要盡力縮短死亡後延誤時間,最好在24小時以內。大腦的取材和保存也要嚴格遵循規範。還有一點非常必要——對大腦做神經病理學的檢測或診斷。”馬超表示,對包括阿爾茨海默病、帕金森病等在內的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來說,診斷的“金標準”是神經病理學。也就是說,工作人員需要在取得腦組織後對其進行固定、切片、製片和染色,才能最終確認大腦的患病狀況。準確的病理診斷,可以有力支撐神經系統疾病的臨床和基礎研究以及對腦庫樣本的科學研究。
目前,國家人腦組織庫已經無償為國內包括17家科研單位及大專院校的26個相關課題組提供組織樣本4000多例次,涉及衰老、神經退行性疾病(以阿爾茨海默病、帕金森病為主)和腦血管疾病,至少產出了10篇研究論文。
支撐我國產出高水平研究成果
根據發達國家的歷史發展經驗,結合我國人口學和流行病學資料統計趨勢,我國年齡相關性神經退行性疾病高發期已經逼近。不僅如此,高社會壓力也將促發某些情感性和精神疾病。“我國大力開展人腦及其疾病的研究勢在必行。”馬超說。
目前,美國國家阿爾茨海默病協調中心(National Alzheimer’s Coordinating Center)已收集了13000例人腦;英國有多家醫學高等學府都擁有人腦組織庫,並形成了全國人腦組織資源網,由10家腦庫組成的共享平台已收集10000例人腦;荷蘭人腦庫創立於1985年,已儲存多種神經精神疾病和對照人腦3000多例。
與國外相比,我國人腦組織庫建設起步較晚,基礎薄,面臨多方面的困難。國內多家單位也積極開展了腦庫建設,但是符合國際主流標準規範的數量只有幾百例。從國外借腦研究已無法滿足科研需求。同時,外國人大腦和中國人大腦的表觀遺傳靶點很可能有所區別。因此,也不適合許多研究內容和方向。可以說,腦庫是人腦研究上的核心競爭力,是支撐人腦研究的基礎條件平台。“如果缺失,也就很難有突破性的科研成果了。”馬超表示。
此前,受傳統觀念影響,普通中國民眾一般不願意捐獻遺體和器官。但近年來,捐獻登記的人數在逐年上升。從1999年到2018年底,僅在北京協和醫學院遺體志願捐獻站登記捐獻的人數已有13500多名,實際捐獻1646名。全國其他醫學院校的遺體志願捐獻數量近年來也在逐漸增長。
“我國人口眾多,即使只有很少病例實現捐獻,我國人腦組織庫資源量也能在較短時間內形成相當規模,從而迅速改變我國人腦疾病研究嚴重缺乏樣本的被動局面。”馬超告訴科技日報記者,最理想的狀況是,每個地區都能建設一個規範化腦庫,讓有意願的捐獻人可以順利進行捐獻。
腦庫服務於腦科學、腦疾病研究和教育,其儲存的人腦組織資源,就不能單純地僅為本單位所用,建設國家級資源庫的初衷也正是在此——實現資源共享。根據國家科技資源共享服務平台的建設運行發展方案,通過國家人腦組織庫的建設和運營,將培養起一支專業人才隊伍,推動我國人腦組織的資源共享,加強國內外腦庫機構合作,為有效支撐我國產出高水平的神經科學和神經精神疾病的研究奠定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