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互助邁入巨頭時代:監管爭議未休
一年時間,螞蟻金服旗下的相互寶成員數增至1億。0元加入、費用分攤的會員互助共濟機制,加之對較低分攤金額的承諾,這種網絡互助計劃成為備受關注的“平民”保障服務。在保障缺口與流量紅利的雙重效應下,滴滴、百度、美團、蘇寧、360等紛紛入局。網絡互助計劃邁入巨頭時代,成了大型互聯網公司的“標配”。
在成員數攀升的同時,網絡互助計劃沒有離開過爭議。用戶該如何理性看待網絡互助計劃?這一監管真空地帶,隨著受益人群的激增,是否需要進一步的規範與監督?
流量紅利下,巨頭爭相入局網絡互助
成員數增至1億,累計救助了1萬多名身患重病的成員,其中近一半是80後和90後。這是近日相互寶公佈的數據。
一年前,2018年11月27日,螞蟻金服旗下的“相互保”升級為“相互寶”,重新定位為一款基於互聯網的大病互助計劃。0元加入、費用分攤的會員互助共濟機制,加之對較低分攤金額的承諾,相互寶招攬了眾多有健康保障需求的人群,成為網絡互助計劃中最受關注的明星產品。
“說明會員有保障的需求。現有的保障體係對這部分人群沒有覆蓋到,或者沒有有效覆蓋到他們所面臨的風險保障需求。同時,互助計劃加入成本比較低、門檻低,能夠吸引較多人加入。另外,後期分攤上,從過去的情況來看,由於加入的會員比較多,分攤的費用基本上在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社科院保險與經濟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郭金龍認為,這些因素導致互助計劃的會員增長特別快,規模很大。
在螞蟻金服的大膽嘗試後,更多互聯網公司紛紛入局網絡互助計劃,滴滴、百度、美團、蘇寧、360……加之投資過水滴公司的騰訊,網絡互助計劃由前些年的創業公司試水階段,邁入互聯網巨頭時代。
截至12月3日0時30分,滴滴的“點滴相互”、美團的“美團互助”加入成員數分別達到了144萬人和1997萬人。而水滴互助官網顯示的會員數量已經超過8000萬。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保險研究室副主任朱俊生也認為,互助計劃的一大吸引因素是“門檻很低”,利用互聯網的方式也比較簡單易懂。而對於互聯網公司的湧入,朱俊生認為,“因為它們本身就有非常大的流量,對這些企業來說,建立互助計劃非常容易。另外,也是藉助這樣的互助計劃,它們能夠和用戶之間保持更多的黏性,是一個相互促進的關係。”
在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法與金融室副主任尹振濤看來,網絡互助計劃之所以能夠吸引大量的用戶加入,除了互聯網獲客能力和客戶體驗等優勢外,更重要的還是網絡互助計劃正在填補商業健康保險無法覆蓋的空白,成為了居民在醫保、商保之外的新選擇。網絡互助計劃減少了居民基本醫療的負擔成本,激發了老百姓的保險保障意識。
年輕人嚐鮮,專家提醒注意免賠條款
0元加入的互助分攤模式,吸引了95後曉玲(化名)成為網絡互助計劃的會員。至於互助計劃能起到多大的保障作用,曉玲稱並未抱太大期望。
另一位互助計劃的會員表示,互助計劃吸引人的就是每個人不用花太多錢,但匯聚在一起,能夠幫一些人解決困難。
資料顯示,南開大學衛生經濟與醫療保障研究中心對4.2萬名相互寶成員進行了調查,發布了《相互寶社會保障價值研究報告》。報告發現,受訪的相互寶成員中,10%的人除了相互寶外沒有其他任何保障,30%的受訪者年收入低於5萬元,76%的成員加入相互寶的原因是“擔心得病,多一份保障”。51.5%的人在加入相互寶後,會考慮再購買保險來增強保障。而在非相互寶用戶中,這一比例僅為20%左右。
在幾家網絡互助計劃披露的介紹中,覆蓋癌症、惡性腫瘤成為重要標籤,互助金的上限在30萬元和50萬元不等,同時強調與醫保、商業保險、其他互助計劃不衝突,不少互助計劃對加入成員的年齡限制在60周歲以內。
“網絡互助的適度發展確實能夠起到一定的科普作用,進一步激發商業保險的需求並促進其發展”,某壽險精算負責人王允(化名)向記者表示,現在加入網絡互助計劃的多屬於互聯網重度用戶,總體應該比較年輕,他們拉父母等加入,隨著自己年齡增長,也會拉孩子們進來,進一步推演,最終加入計劃的人群和社會人群趨同。不過,網絡互助缺乏有效監管,運作不一定規範,不受法律保護,一般人們短時間內還不敢把保障壓到網絡互助,還只能是一種補充。
在某健康險公司高管劉真(化名)看來,互聯網提供的廣泛客群的快速覆蓋,是傳統的保險營銷方式無法企及的,也是保險公司從相互寶等網絡互助計劃的發展中認識到的營銷面臨的變革。但同時,廣泛客群的快速覆蓋,也會給網絡互助計劃帶來短時間內大群體經營管理的挑戰。
一些網絡互助計劃的分攤金額也出現短暫的增加。近期,在某網絡互助計劃通過視頻社交媒體發布的互動問答中,一些用戶指出每月扣的分攤費用在提升,並透露出要退出的想法。記者也注意到,有網絡互助計劃將加入人群限定在年輕群體,如“美團互助”主打18至39周歲的人群。
劉真認為,從滿足不同群體保障和服務需求的角度看,保險、相互保險、互助在一定的法律和監管環境中可以共存並共同發展。
網絡互助計劃應該在個人保障中處於何種位置?擬加入的會員需要關注哪些事項?
郭金龍表示,首先,可以查看其保障的風險有沒有針對性,是不是能滿足自己真正的風險保障需求,包括有一些免賠的條款也應該注意。免得出現風險後,得不到保障。
對於加入互助計劃的人群,郝演蘇還建議,要考慮續保等問題。因為互助計劃和很多短期商業健康險一樣,一年一簽單,不是承諾終生提供保障。
互助計劃面臨爭議:是否納入監管?
“在行業爆發式發展的同時,也有一些問題值得注意。”尹振濤認為,現有的網絡互助計劃經營主體並沒有獲得牌照並納入保險監管或民政管理範疇,部分經營主體的業務模式也存在不可持續性、相關承諾履行和資金安全難以有效保障等一系列的問題。
雖然網絡互助計劃收穫眾多粉絲,但一些用戶也有擔心。曉玲說,比較關心的包括後期累計金額分攤是否過重、平台的資金使用情況是否得當和披露有沒有到位,以及保險理賠和平台監管的問題。
裁判文書網今年11月發布的一份張亞霞等與北京輕鬆籌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合同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顯示:2017年11月,原告張亞霞在輕鬆籌發起的互助行動中充值10元,正式加入互助行動,後一直保持賬戶餘額大於0元。2018年6月,張亞霞住院檢查,並做手術。隨後向平台提交互助申請。但輕鬆籌駁回了原告的互助申請。法院判決原告張亞霞符合其與被告輕鬆籌在《中青年大病互助行為公約》中約定的互助條件;被告輕鬆籌應在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支付給原告張亞霞互助金300000元。
“未來需要考慮的,第一是網絡互助計劃是否納入監管;第二,如何納入監管。”朱俊生說,因為互助計劃不叫保險,但確實發揮了保障的作用。同時,由於跟傳統保險的運行模式差別比較大,一旦納入監管的話,肯定是不一樣的監管方式,或者說監管的重點不一樣。
朱俊生認為,新生事物往往超過現有監管規則的適用範圍,突破現有的部分監管框架,需要監管機構與行業加強溝通,應尋求規則適應與鼓勵創新之間的平衡。監管機構既要防範風險,又要支持創新。
中央財經大學保險學院教授郝演蘇認為,從國家角度來講,如果網絡互助計劃達到一定規模的話,涉及眾多人群利益,應當有一個規則。希望相關部門能夠自覺承擔起監管的責任,不管是民政部門還是保險監管部門。
郭金龍則有不同的看法。他表示,“目前互助計劃並沒有被納入金融監管的體系。從這方面來說,金融監管機構也不需要介入。互助計劃本身就是互助的形式,一般情況下不會造成巨大的風險。因為0元加入、後期分攤付費,可能不會存在平台攜款逃跑、資金被濫用的情況,避免了現在商業模式出現的某些風險。”不過,郭金龍也指出,現在互助計劃涉及規模越來越大、人數越來越多,如果有前期付費的情況,可能還是要涉及監管。
對於網絡互助的健康發展,郭金龍建議,成立互助計劃的協會或者自律組織在某種程度上是需要的,平台可以互相交流經驗、解決問題。
除了避免監管真空、建立行業自律組織等措施,尹振濤建議,確定網絡互助平台的准入門檻,只允許具備相應能力的公司開展此類業務,避免再次出現“百團大戰”。引導網絡互助平台進一步迭代產品設計,在充分保護消費者權益的基礎上,實現商業模式上的可持續發展。鼓勵其他單位或機構參與或共建網絡互助計劃,更大地發揮網絡互助對完善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的作用。
各平台網絡互助計劃及規模(截至12月3日15時20分)
螞蟻金服
相互寶:成員數超1.009億人,產品分為大病互助計劃(30天到59周歲)、老年防癌計劃(加入自然人年齡為60周歲至70周歲),最高互助金30萬元。
滴滴
“點滴相互”大病互助計劃,最高50萬互助金,加入成員數達到144.1699萬人。
百度
“燈火互助”大病守護計劃,已有5028人加入。
美團
“美團互助”,18至39周歲專項,加入的成員數達到2001.0849萬人,互助金最高可達100萬元。
水滴互助
已擁有會員8062.5萬人。分為健康人群抗癌互助計劃、大愛互助計劃、綜合意外互助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