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瑞剛:使用微信的老年人往往覺得自己更幸福
9月20日至22日在浙江省德清縣莫干山,舉辦第十屆新莫干山會議(2019秋季論壇)暨紀念莫干山會議35週年研討會。本次研討會以“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認識與應對”為主題,對新科技革命對人類影響、中國改革發展新時代等方面進行深入研討。
20日下午,分論壇“數老齡社會:轉型與創新”舉行。老齡社會是人類社會從未有過之大變局,既是現代化發展的必然結果,也是未來發展的基礎條件。老齡社會對人類的經濟、社會、政治和文化的影響將日益超出人們的理解和想像。就中國而言,老齡社會與信息化、城鎮化和全球化相伴而生,具有更大的挑戰和更多的機遇。
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執行秘書長、老齡社會30人論壇成員竇瑞剛出席並發表主題為“老齡化社會背景下跨越數字科技的代際鴻溝”的演講。
如何跨越老齡化背景下的數字科技代際鴻溝?竇瑞剛提出三點建議:一、數字科技鴻溝,本質是人心的代際鴻溝,增加年輕人對老化的理解和“同理心”是關鍵;二、回歸家庭,小教老的科技反哺作為解決方案的一種;三、推動科技向善,科技適老、科技助老。
以下為演講實錄:
老人變壞了還是壞人變老了?!近年來網絡上不斷出現關於壞人表老的討論背後,一定程度上反應了老齡化社會背景下數字科技帶來的代際鴻溝,體現了新媒體時代老年人成為了主流話語中缺位的那一方,新媒體某種意義上剝奪了老人的話語權,成了調侃、歧視老年人的一個陣地。
美國學者普林斯基和弗萊爾曾把數字化時代的人類按年齡做了一個分類:青年人是引領浪潮的“數字原住民”,中年人是亦步亦趨的“數字移民”,而老年人則是被拒之門外的“數字難民”。
今年6月份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的中國互聯網調查報告顯示,中國網民超過8.5億人,其中10-30歲網民佔65.1%, 40-49歲佔比17.3%,50歲以上佔比13.6%,達到1億1千萬人,從比例來看,互聯網確實是年輕人的世界。其實在2012 年以前,老年人的上網率更低,從未突破5%,但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發展,老年人的數字化進程有了巨大突破,一度增至2017年的16.6%。
移動互聯網的出現,某種意義上促進了老年群體的觸網,其中微信已經成為移動時代的“入門級應用”,也成為許多老年人“觸網”的起點。騰訊研究院和深圳大學一起做了一個名為《吾老之域》的老年人微信生活與家庭微信反哺的研究報告,報告有一些有趣的發現,我也藉此分享給大家。
一、微信的出現推動了老年人的上網。微信上的社交、信息等功能十分實用,且操作較為簡單。對於數字技能較弱勢的老年人,微信成為了他們接觸網絡的第一個入口。微信逐漸成為一個“全民應用”,目前月活躍用戶數已近11 億,形成黑洞效應,這種效應亦帶動著後進的老年人加入。微信數據側面印證了這一點,2016 年9 月,微信上55 歲以上的老年活躍用戶數量為768 萬,到2017年9 月已達到5000萬。
二、家庭關係是推動老人上微信的很重要的一個原因。老年人總體上的社會交往、工作活動逐漸減少,他們的核心關係更聚焦到家人,核心生活回歸到家庭之中,家庭成為老年生活的一個格外重要的場景,微信家庭群也是老人上網的核心場所。
三、年齡越小,收入越高,文化程度越高、好奇心越強的老年人越可能會使用微信。越是年長的老年人越習慣於傳統的廣播、報紙、電視而不願意接觸新媒體,而相對年輕者則更容易也更願意接觸互聯網。收入可以決定老年人接入微信的物質基礎,也就是智能手機和網絡的費用;而文化程度則可以影響老年人的學習能力和接受新事物的意願;好奇心是老人成為微信達人的金鑰匙亦有主觀因素——愛學習新事物,經常參與社會活動的老年人往往擁有更多的微信好友,會使用更多微信功能。老年人使用微信越來越嫻熟,他們就會添加很多老同學、老同事、老朋友為好友,重啟原有的關係網絡,所以好友數量也就更多。
四、老人使用微信存在著“三級跳”的現象:老年人在微信功能選擇上有明顯的分層,社交> 信息> 支付。會使用社交類功能的老年人佔比85% 左右,會使用信息類功能的老年人為65% 上下,會使用支付類功能的老年人比例在50% 左右。
五、使用微信的老年人往往覺得自己更幸福;而當微信列表中的好友數量越多時,老年人往往覺得自己越幸福。使用微信不但可以滿足老年人對信息的需求,而且可以緩解他們對社交的極度渴求,減輕孤獨感,提升幸福感。老年人的微信好友越多,說明其社會交往就越多,和其他人的交流可以讓老年人產生自我效能感,也就是感覺自己“還有用”,感覺生活變得沒那麼枯燥,甚至豐富多彩起來,從而提升了主觀的幸福感。
如何跨越老齡化背景下的數字科技代際鴻溝?
一、數字科技鴻溝,本質是人心的代際鴻溝,增加年輕人對老化的理解和“同理心”是關鍵。老化的過程,尤其生理衰老的限制,對新事物的接能力,記憶力的衰退,一些對於年輕人來說不學自會的產品,老年人可能學很多遍依然出錯;一些在年輕人看來很低質量的內容,老年人卻往往樂此不疲。需要更多的將老年人面臨的數字化鴻溝至於老年人在社會處境、生命週期中去看待,從而更深入地理解老化過程。
二、回歸家庭,小教老的科技反哺作為解決方案的一種
家庭在影響老年人的科技使用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小教老是幫助老年人克服數字化鴻溝的一個很重要的解決方案。比如在家庭之中,有一種特殊的“反哺”行為在發生,父母(爺爺奶奶)時常會向兒女(孫子孫女)請教微信使用方法,兒女也會主動教父母使用某些功能。這種源於“文化反哺”範疇的“數字反哺”、“微信反哺”行為,或許可能成為改善老年人數字生活狀況的一種“解決方案”。
中國社會普遍重視家庭,家人間的親密關係或能成為微信反哺的原生動力;相較於其他形式,家庭內自發反哺的成本亦較低。這種“反哺”能同時提高親子兩代的使用素養;反哺程度越深的家庭,家庭關係越融洽,藉由“反哺”這一路徑,我們既看到了改善老年人微信使用的可能,也滿足了老年人的核心需求——親情與家庭互動。
但反哺中,最重要的是推動老年人健康老化,活力老化,促進老人對使用科技產品的信心、好奇心,以及利用科技建立更健康的社會連接。“告訴他怎麼用,不如告訴他他能行”——更新“老”觀念。老年人面臨認知能力下降、文化水平不足的限制,傳統社會觀念也一味提示“頤養天年”而不鼓勵發展,導致不少老人對新事物退縮,自我效能較低。因而, 反哺不止是能力層面,更在於心態層面。
親密的互動更重要。“我不是非要學微信,但我想跟你學”——許多老人願意學微信的原因之一,是想藉此與兒孫有更多的互動。體察這點,科技反哺作為理解老人、與其交流的一次機會。
晚輩教老人學會發紅包,但沒有教他們如何選擇公眾號。在微信功能上,老年人獲得晚輩反哺排名靠前的是發紅包,發語音,視頻聊天,語音聊天等工具性技能,但是在發布、點贊評論朋友圈,選擇、轉發公眾號等偏重於內容性的反哺較少。
“鼓勵他求新,但也接納他老去”——不止是耐心我們一面要去更新“一味保護老人、不鼓勵其發展”的觀念;另一面也要明白, 變老是一個必須要發生的過程,體現在他們一次次學了又忘、徒勞無功上。年青人不耐煩和暴躁其實也夾雜著對自己終將老去的恐慌。反哺中,培養的不僅僅是年青人的耐心、同理心,也是他們對衰老的真正接納。
三、推動科技向善,科技適老、科技助老。
移動互聯網的到來,以及人工智能的發展,已經徹底的改變了社會的運作方式,動搖了傳統的生活形態,從通信、娛樂,乃至交易、出行等等。當新科技只是增加一種選擇時,我們尚能自由取捨;但當新科技替代了傳統工具,對於不具備新技能的人而言,則是一種權利的剝奪。因此,這就要求科技企業,必須秉持科技向善的精神,承擔起其責任,一方面科技產品應更具“包容性”和“前瞻性”,特別要照顧在一老一小的需求。傳統上新科技由年輕人創造,也主要服務於年輕人。除少數專為老年人設計的產品外,主流科技產品的視野中,老年一直是缺位的那一方。這種單一服務年輕人的目標,不僅對其他群體不夠友好,且隨著人口結構的老齡化,也是對科技產品發展的自我局限。因而,科技行業應融入更多老年人的訴求,產品設計之初,對人群更具包容性, 亦是一種前瞻性的體現。
同時應推動科技助老,推出更多的智慧老化產品,特別是針對老齡化社會,老年人面臨的兩個剛性需求,一是情感需要,在智能音箱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出陪聊機器人可以緩解老人的情感陪護需要。另一方面是護理的需要,失能失智老人的護理和照顧,是老齡化社會最根本的挑戰,未來護理機器人,以及智慧照護系統能一定程度減少照護難度,提升照護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