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科技和楊瀾聯合推出的節目《致前行者》第三期《中國智能製造之路》正式上線。楊瀾對話中國工程院院士劉韻潔和珠海格力電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董明珠，討論中國智能製造的發展之路。

文/崔玉賢

董明珠以企業掌門人身份分析中國智能製造企業的發展和疑慮，劉韻潔則從專家角度為產業建言獻策，智能製造怎樣才能從並跑到領跑。雙方在智能製造的現狀、數據之困、人才之爭以及作為企業家需要不斷迭代學習的話題中進行了探討和建議。

訪談董明珠發揮了其一直以來“敢說敢做”的風格。尤其在與雷軍再續賭約，談到小米股價以及銀龍收購案和董明珠朋友圈問題，董明珠都直言不諱，金句頻出。

以下為楊瀾對話劉韻潔、董明珠部分實錄：

格力首次進入世界500強：順其自然的事

楊瀾：首先要跟董姐道個喜，格力今年成為世界500強的企業，排名414位，實現了你多年的一個願望，有什麼感想先分享一下。

董明珠：我認為它是一個順其自然的過程。美國有121家入世界500強，但他們的波音公司是整個121家裡面淨資產收益率最高的企業，我們中國是129家，格力同樣是這129家淨資產收益率最高的。

楊瀾：先問一下劉院士，最近您的關注點在什麼地方？

劉院士：現在我關注從消費領域互聯網開始要進入到實體經濟，一個新的一個領域。比方董總的車間工廠，它可以接到現在的互聯網上去？他不可以。安全、服務質量各個方面，有很多問題，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我現在在研究什麼樣的網絡能滿足實體經濟對互聯網的一些需求。

再談與雷軍賭約：賭未來5年誰能走向世界

楊瀾：我也關注到新聞，你跟雷軍說這10億就算了，很大度，然後說再賭五年。

董明珠：這10億我最好拿出來去扶貧。

楊瀾：反正他沒給你是吧？董姐就是說賭約再續五年。還是賭10億嗎？還是要加大。

董明珠：我覺得跟他籌碼在新的時代，在高質量發展的時代，中國有多少企業真正實實在在地走向世界。

楊瀾：您有信心再次超越雷軍嗎？

董明珠：不是董明珠跟雷軍的超越，他是真的是我認為是一個觀念的超越。中國的製造業一定要插上翅膀。所以我講的就是賭約未來的五年，中國要有多少次走上世界。

劉韻潔：這個翅膀就是互聯網就是大數據，就是人工智能。

楊瀾：中國的製造業都是利潤非常之薄，有時候一個點兩個點的利潤，但是格力能夠達到百分之十幾的利潤，這個利潤主要產生在什麼地方？

製造業是老虎互聯網是雙翼

董明珠：我最認同的就是傳統製造業就像一個老虎，互聯網像給老虎添加的雙翼，讓它飛起來，這就是顛覆。從十年前我們就開始有意識做互聯網在工業上的運用。我們運用到工業製造領域，哪些方面？

第一，企業內部的管理，對我們來說提高了效率；第二個就是生產效率，就生產智能化；以前每個螺絲都是靠工人去打，現在我們的機器人，我們生產流線流水線全部自動化了。

格力電器從2011年時候我們才800億，那時候我們10萬人，實際上我們現在做到2000億的時候，我們是過去的人只有一半。我的銷售指標已經翻了1.5倍，但人減了一倍。

劉韻潔：工業互聯網也好，互聯網也和實體經濟融合也好，成功與否，誰說了算，是企業說了算。企業覺得幫著他提高效率了，幫著他賺到錢了，他都會越來積極性越高。

製造業困局：數據之困、智能之困

楊瀾：我們今天就來談談中國的智能製造。劉院士，你怎麼樣看待中國智能製造目前發展的水平？

劉韻潔：我們國家企業參差不齊的很厲害，有的在數字化，這個網絡化就更不用說了，是吧？還有一個就是智能化，大概這三個階段。有一些大企業是在自動化方面，比方這個機器代替人。很了不起，已經打下一個比較好的基礎。

我看了一個報導，董總也不要介意，就有一些非常大的公司，就覺得數字化已經說得很好了。可能很多500強的企業，但是西洋現在像像麥肯錫他們分析的結果，就他們現在在數字化這個方面，還是有很多的問題需要去提升。

比方說有一些大企業，他的工廠，他不是自己的工廠，他去包給別人，銷售也是包給別人。很多公司幫著他生產的數字化銷售的數字化，這些數字化的數據沒有形成一個整體，不可能進行大數據的分析來預測未來的問題，比方說他們做明年的計劃，還是根據歷史的數據。

楊瀾：或是人的經驗來做。

劉韻潔：不是根據他們工廠這個行業，整個業界的這樣一個數據分析，像在霧天裡一樣，看不太清道路，所以你得車，你的速度就會受影響。

董明珠：劉院士講的這個是很一針見血，現在確實存在著諸多的問題，我就真有體會。現在大數據特別重要，這裡面的軟件設計或者是哪裡有異常，我們在後台給你維護好，比如說你這裡失控了，我後台就可以幫你調控。但是如果發現是硬件壞了，比螺釘掉了，或者哪個缺了一個角了，我們就來更換一個零件就可以，所以大數據給我們帶來的服務更加強大了。

300 億投在哪？

楊瀾：您說要投資300多億，就是在智能製造方面，這300多億是怎麼個分配法？

董明珠：我覺得我覺得一個企業的發展當中，沒有哪個是重點，哪個不是重點，它是一個整體運行的一個狀態，缺一都不可。

我覺得當下的話，技術研發對一個製造業來講，對一個打造產品的企業來講，永遠不曾說，把它擺在次要地位。技術也很重要。互聯網也很重要。

劉院士：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整個的產業價值鏈在重構。因為原來是靠信息不對稱，所以哪個企業都有生存的空間。因為信息不對稱他都可以，將來完全是信息越來越對稱以後，所以每一個行業都會選最優的它的產品和服務。所以我覺得每個企業就要找到自己的定位。咱們在自己的產業價值鏈當中做的最好或者最有特色，或者最有效率。

董明珠：實際上我們的技術是永遠在路上。你即使做得再好，你還是永遠在路上，你必須還要不斷的去創新，不斷的提高你的比如說產品品質怎麼控制。你比如說像我們做智能家，冰箱洗衣機生活電器，所有廚房系列的家庭的電器產品都用智能化了。

留人才：一人一房

楊瀾：我們談到無人工廠或者自動化工廠的時候，那些被裁掉的工人，他們應該怎樣去安排培訓和再就業，董姐在這方面怎麼看？

董明珠：整個社會的就業問題，在工業智造的過程當中，自動化、人均效率提高以後人就失業，不是的，我們其實還有很多新的產業會發生，它是沒有問題的。其實真正的核心競爭力，人才的競爭。

我們銷售翻了幾倍，人還少了，還有大部分去搞研發了。在這過程當中，我們把很多的一般操作工人已經培訓成為一個技能工人。

劉韻潔：一個企業沒有人才就沒有核心競爭力。

楊瀾：比如說人才，像華為說是給了200萬的年薪來吸收新的或者核心的一些技術人員，格力好像過去並不是一個以高薪吸引人才著稱的企業，您怎麼樣留住他們？

董明珠：我們這14000個研發人都是在自己的高校畢業生。我給他的資源就是你想就給你幹；第二個，我在12年就開始推動一人一房，去年開始推動一人一套房。其實現在他最年輕人他就要結婚嗎？要生孩子嗎？你說他本來就想搞個科研，但是找了個對象愁死了，房子也沒有，他的精力首先拿掉了一半，他不可能用心去，在這裡都能給，我們一人一套房，我逐步做到每一個工人都可以做到一人一套房。

格力院士：享受國家院士級別待遇

楊瀾：其實年輕人看的不僅僅是錢和工資待遇，他更看重自己創造的價值和人生的發展。

董明珠：現在格力成立了個院士站，格力研發的技術是世界領先的，比如我剛才講的光伏空調，就有幾個就可以把它評為院士，格力院士也可以享受劉院士的待遇。

劉韻潔：比我們待遇還高。

企業對人才不光是工資，就是要給他一個理想，一個目標，一個平台。另外，要信任他，尊重他，他的困難能幫他解決。他們積極性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這是管理者的學問。

向雷軍學習互聯網思維搞營銷

楊瀾：說到學習這事，大家都認為很重要，但是有點學不過來，您平時怎麼學習？

董明珠：我覺得這個時代不是要你每一個人都真的全面什麼都掌握。我學習很簡單，我跟你講話我都在學習。

楊瀾：我問一個問題，比如說像雷軍這樣的企業家，你在他身上能夠學到的是什麼？

董明珠：我學的他的這種用互聯網思維搞營銷是厲害的，原來上市十七塊變成八塊不就十塊了。不是調侃也是學習。為什麼這樣？我格力當時的原始股1萬塊錢現在變成3000萬了，這使我更加意識到自己的緊迫感，我要對我的股民負責。這沒有什麼並不是調侃，也不是對你把別人出現的問題也好，優點也好，確定你都要把轉化自己的動力真的。

楊瀾：學習是一種生存方式，不僅是生活方式變成一個人生存的一種直覺和習慣了。

董明珠：我覺得學習不要在一個點上，人生都是在學習當中。

楊瀾：劉院士你從中國的這些企業家身上能夠看到一些什麼，你覺得讓你由衷的認同和讚賞的！

劉院士：大家對事業的敬業的精神製作，這個都很欽佩，尤其是任正非先生各個方面，對吧？

企業家要有家國情懷

楊瀾：實業是國民經濟非常重要的一個核心，未來這五年十年它的發展潛能是怎麼樣的？

劉韻潔：我們國家在傳統的互聯網的時候，實際上是跟隨美國是吧？在互聯網下一個變革過程中，中國要有自己的工作，要有自己的貢獻，我們不能讓國外說老是中國占別人便宜，我們也要給人類做出一些貢獻。

我就非常希望像董總這樣的企業家包括他的企業。率先投在工業互聯網方面，走在全國的前面，或者走在全球的前面。

董明珠：我講為什麼企業家甚麼叫企業家？就要有家國情懷。一個國家都沒有的時候，你這企業還能存在嗎？但是一個國家如果好，我們多少個企業去支撐，企業是什麼？就像一個人體的細胞一樣，我們每個細胞都是健康的，這個人就健康的，每個企業都是健康的，那是國家就強大的。所以我覺得如今的企業家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時代逐利而行的時代，應該要捨得去投入。

中國實體經濟有可能在世界領跑

楊瀾：其實這幾年國際經濟環境出現了很多的不確定性，加上貿易戰，包括美國對中國一些技術上的限制，讓企業都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格力怎麼做來確保自己的技術能夠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裡？

董明珠：我覺得首先還是要自信，我們每天都會遇到困難，只是困難大和小。面對著現在目前的現狀，我們究竟怎麼辦？唯一的辦法還是挑戰自己，找自己的短板。

不要說是這個環境不好了，我就垮掉了，或者環境不好了，找個理由就不干了，對吧？還是要有那種勇氣。面對現在的現實，就是說讓一個企業怎麼樣走得更加健康，怎麼樣能夠生存活下去，還是從自己內身去找問題。

劉韻潔：中國我可以跟大家負責人的說，在跟國外同步發展，甚至在某些方面我們做得還要好，我們完全有可能，在實體經濟這個領域，中國從並跑開始領跑，完全可以實現。

我們國家的智能製造，能夠走在世界的前面，儘管我們技術比較差，但是我們完全有可能通過這樣的好的一些優勢，完成這樣一個使命。

強大朋友圈：價值觀要一致

楊瀾：人們都說你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朋友圈，有示意幫忙都是王健林、劉強東這樣的，你朋友圈究竟有多強大，平時的聯繫的時候大家會聊些什麼？

董明珠：其實你說我真的跟王健林是朋友，我說談不上，你說不是朋友嗎？當你在困難的時候他也會來幫助你。我覺得我們把朋友界定不是天天卿卿我我，而是一個認識的共同，大家都它要對價值觀認知是一樣的，我覺得這一點是很重要的。

楊瀾：您是一個非常有判斷力的人，在您做一些問題猶豫不決的時候，您會找什麼樣的人商量？

董明珠：我好像不太商量的，比如像收購銀隆就是一個典型案例，當時因為格力想收購它，但確實後面有陰錯陽差的問題，沒有收購，這是我要做出正確的判斷。怎麼辦？

我想根據國家的未來的戰略，我們也應該去選擇它。更重要的是我們在汽車行業一直沒有走在世界的前列，或者說嚴格說沒有真正的話語權，你看我們說寶馬本田奔馳，對吧？我們能不能有真正自己的民族的東西，而新能源是未來一個世界的一個趨勢。我覺得我們現實跟別人是在一個起跑線上，而不是彎道超車。

談接班人：首先要有奉獻精神

楊瀾：您在格力服務其實已經有30多年了是吧？30年正好30年，如果有一天真的退休了，你會放心把企業交給什麼樣的人。

董明珠：當我退休時候交給的這個人一定是讓我放心的，如果不放心，我怎麼可能交給他，一定是他能夠承接。

需要什麼人來？這是我當時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就是一個領軍性的人物。他首先第一個要具備的就是奉獻精神，捨棄我。

楊瀾：所以你要找這樣的一個接班人才行，這還有點難。

董明珠：這還有點我覺得還有我覺得我們企業還是有這樣的人，但是我可能不會在六零後是不可能的。

楊瀾：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你會考慮退休這件事。我知道你現在還乾勁滿滿。

談退休：格力與我分不開

董明珠：也不說，格力我是分不開了。這一點來講，即使我退了休，我也會去關注，他要管不管我不管，但是我可以去挑刺。你接不接受，但我的挑刺對吧？

楊瀾：你還有什麼夢想，你還有什麼自己想做還沒有機會去做的事？

董明珠：沒有什麼想做沒機會做，你要想做那就去做。我的夢想比如說格力現在就說全球五個人裡面一台空調就是格力20%以上，但是遠遠不夠。

楊瀾：我的意思你有沒有除了格力之外的夢想，個人的夢想有沒有？

董明珠：只有這個夢想，夢想它有很多就分心了，只有一個夢想的時候，他才是孜孜不倦，他在樂此不彼這樣的一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