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今天在白宮會見了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HS)以及美國食品監督管理局(FDA)主管，商談了電子煙對青少年帶來的健康威脅問題。會談結束後，特朗普對記者表示，自己呼籲禁售美國市場銷售的所有非傳統煙草口味的電子煙。

特朗普表示，“電子煙成為了美國社會的一大問題。不僅本身就有(健康)問題，而且還涉及到無辜的兒童。我們必須採取非常、非常強硬的手段”。特朗普本人菸酒不沾，即便葡萄酒和啤酒也不碰。哪怕出席宴會，他手中酒杯中都是可樂。這主要是因為他年輕時目睹自己親哥哥的酗酒慘狀(後來去世)。

在特朗普表態之後，美國衛生部部長阿薩爾(Alex Azar)隨後也表示，FDA很快就會出台監管政策，計劃在美國線上線下全面禁售水果、薄荷以及其他吸引青少年的新奇口味電子煙產品。他提到，美國已經有500萬青少年在吸電子煙，這是一個令人警惕的趨勢。

打擊新奇口味的電子煙是美國兩黨共識。今年3月，美國伊利諾伊州的民主黨聯邦參議員杜賓(Dick Durbin)和阿拉斯加共和黨參議員穆考斯基(Lisa Murowski)曾經提出類似法案《SAFE Kids Act》，呼籲兩黨在國會兩院合作，對電子煙的特定口味採取嚴格限制和禁售措施，避免這些高成癮性電子煙繼續毒害青少年。

此外，杜賓一直在施壓FDA要求加大對電子菸廠商的監管和懲罰力度，阻止他們向青少年進行廣告營銷。杜賓父親因吸煙導致的肺癌去世，這位民主黨參議員此後一直是美國政壇的反菸草先鋒人物。1989年美國民航航班全面禁煙就是在他的大力推動下實現的。

青少年吸食問題氾濫

為什麼禁售焦點是非煙草口味的電子煙，為什麼強調保護青少年？因為在過去四年時間，以Juul為代表的電子菸廠商，推出了水果、奶油、巧克力等新奇口味的電子煙，通過社交媒體等傳播平台向青少年進行廣告營銷，引誘他們吸食這些“口味獨特、貌似無害、炫酷安全”的電子煙。

調查顯示在抽電子煙的青少年中，82%的人都是因為喜歡新奇口味才嘗試電子煙的。但實際上，Juul的香甜口味電子煙裡卻含有3%-5%的尼古丁。青少年濫用Juul，會導致他們逐漸對尼古丁上癮，影響到青少年的大腦發育。而且，薄荷和芒果口味電子煙佔據了Juul銷量的60%以上。

美國是目前全球最大的電子煙市場，去年電子煙銷量高達70億美元，而青少年濫用電子煙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個瘟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問題甚至比濫用鴉片類止痛藥更嚴重，直接危害的是美國的未來。

美國官方調查顯示，2018年美國有20.8%的高中生和4.9%的初中生都在使用電子煙，這相當於是360萬青少年煙民。而今年的數據則是超過25%的高中生都在抽電子煙，比去年進一步增長。僅僅是2017年到2018年，高中生和初中生的電子煙使用情況就分別同比增長了78%和48%。更為嚴重的是，63%的Juul用戶並不知道這個產品含有尼古丁。

這種青少年濫用電子煙的情況讓美國健康部門倍感憂心。實際上，由於近年來美國各地的嚴格禁煙和限煙措施，美國的煙民人口比例原本呈現出逐漸下降的趨勢(但吸大麻的人數卻在不斷增長)。美國肺臟協會的數據顯示，美國成年人吸煙率已經從1955年的55%降低到15.5%，而高中生的吸煙率從2000年的28%下降到8%。但因為電子煙的氾濫，青少年的尼古丁上癮問題不僅捲土重來，反而比此前更為嚴重。

神秘肺病背後的電子煙

除了毒害青少年，電子煙也在不斷和成年人的肺病關聯起來。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上周宣布，美國已經有33個州出現了超過450起和電子煙相關的嚴重肺部疾病案例，而且相關病例還在不斷增加，目前已有6人死亡。

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發出警告，建議民眾徹底停用電子煙。指出，這些肺病病人都有著吸食電子煙的習慣，尤其是包括THC成分的電子煙。THC也是大麻的活性成分之一。美國電子煙行業協會就此解釋說，這些病患是THC導致，並不是電子煙的問題。

不過，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官員則表示，並不是沒有THC的電子煙就是安全的，電子煙裡面含有多種有害物質，包括丁二酮等添加劑和鉛等粒子，這些都會導致嚴重呼吸疾病甚至致癌。

此外，紐約州健康官員則表示，新奇口味電子煙裡面添加的維他命E醋酸鹽可能也是禍根之一，這種本應無害的成分在用於電子煙霧化吸食時可能會帶來健康威脅。紐約州已經出現了41例和電子煙相關的肺病案例。

FDA監管不力遭起訴

在打擊電子煙的問題上，FDA負有明顯的監管不力責任。儘管尚未確定電子煙的安全性，但2017年FDA卻給電子煙行業下了特赦令，允許2016年8月之前上市的電子煙產品繼續銷售到2022年，隨後需要獲得FDA審批才能繼續銷售。在2015年上市的Juul正是利用了這個特殊窗口大舉佔領市場。

2018年3月，美國兒科學會(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美國心臟協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美國肺臟協會等六大醫學協會聯合起訴FDA，指責後者沒有及時對電子煙的安全和健康進行審核，允許電子煙產品在市場銷售，給美國兒童帶來了健康風險。

FDA前任專員斯科特·格特利博(Scott Gottlieb)在解釋FDA 2017年為何允許電子煙繼續銷售時表示，FDA希望給電子煙行業更多時間，證明電子煙可以幫助煙民戒除傳統煙草，能夠降低煙草帶來的死亡與疾病。他已於今年年初辭職。

今年5月，聯邦參議員杜賓專程會見了FDA新專員沙普里斯(Ned Sharpless)，公開督促FDA立即採取措施，禁止銷售那些吸引青少年的電子煙口味，對Juul進行嚴格監管。但後者卻拒絕調整原先的規劃，並沒有打算禁售那些吸引青少年的電子煙口味。

但FDA卻在聯邦法院遭遇了打擊。今年5月，美國馬里蘭州聯邦地區法院作出判決，FDA在2017年允許電子煙繼續在市場銷售直至2022年的決定屬於違法，要求FDA聽取行業協會意見，採取相應整改措施。

背後是傳統煙草巨頭

今年6月份，加州比弗利山和舊金山市政府已經先後製定法案，在該市範圍內禁售所有電子煙，成為美國最早對電子煙採取措施的地方政府。9月初，密歇根州也出台法律禁售香味電子煙，成為第一個禁售新奇口味電子煙的州政府。

此外，俄勒岡州、紐約州、堪薩斯州等多個州政府官員也呼籲民眾停止使用電子煙，同時計劃對電子煙採取包括禁售在內的嚴格監管措施。在國際市場，新加坡已經在去年宣布全面禁售電子煙。

那麼，封殺電子煙是維護傳統煙草廠商的利益嗎？這是國內電子煙維護者的一個常見論斷。實際上，美國電子煙行業背後就是傳統煙草廠商的利益，很多傳統煙草廠商也都推出了自己的電子煙產品。施壓打擊電子煙的政治力量，同樣也在要求打擊傳統煙草。

由於美國社會全面打擊傳統煙草行業的壓力不斷加大，傳統煙草巨頭都在不斷轉向電子煙行業。全球最大的煙草公司菲利普莫里斯(Philip Morris)耗費20億美元研發自己的電子煙IQOS，並表示計劃在未來“逐步淘汰傳統的紙菸”。

而目前佔據美國市場四分之三份額的電子煙巨頭Juul，背後也是傳統煙草巨頭。去年年底，美國煙草巨頭奧馳亞(Altria，萬寶路母公司)斥資128億美元收購了Juul 35%的股份，對後者估值高達380億美元。奧馳亞自己也有電子煙產品Markten Elite，只是不如Juul這麼成功。

電子煙不能特殊待遇

為什麼電子煙會在美國如此氾濫？FDA難辭其咎。美國法律規定未滿21歲不得購買菸酒，所有的菸酒售賣點都必須檢查購買者的身份證件，如果違規向未成年人銷售菸酒則，商家會遭到吊銷執照乃至高額罰金的懲罰。

然而，電子煙的監管程度卻遠遠沒有達到煙草製品的水平，FDA並沒有對電子煙產品採取和煙草製品一樣的嚴格限控手段。在美國輿論譴責FDA縱容電子煙行業之後，Juul才宣布不在9萬個線下網點銷售新奇口味的電子煙。

此外，傳統煙草產品是不允許進行線上和線下廣告。FDA同樣沒有製定相關限制措施。Juul正是通過Instagram和Twitter社交媒體，通過視頻網站和線下廣告，通過贊助諸多廣告，以活力清新的廣告模特獲得青少年的關注。去年11月，為了緩解監管壓力，Juul主動宣布不通過社交媒體進行營銷，但並沒有承諾全面退出線上和線下廣告。

很多電子菸廠商的推廣理由是電子煙不僅可以減少傳統煙草帶來的毒害，還有助於用戶逐步戒菸。但世界衛生組織在2014年的調查報告認為，目前沒有足夠證據顯示電子煙有助於戒菸。該組織建議在全球管制電子煙。

世界衛生組織呼籲，阻止向不吸煙者和年輕人推銷電子煙；盡量縮小電子煙使用者和非使用者的潛在健康風險；禁止未經證實的電子煙健康聲明；保護現有的煙草控制工作遠離煙草業的商業和其他即得利益；禁止水果、糖果等口味的電子煙，直到能夠證明它們對兒童和青少年沒有吸引力；成立政府機構約束電子煙的廣告、推銷和讚助活動。

後記：

中國的電子煙熱潮比美國晚了一年多時間，目前中國國家標準還在製定當中。2018年，中國國內也出現了十多個電子煙品牌和創業公司，甚至一些知名企業家和情懷創業家也投身這個風口。諸多電子煙產品紛紛效仿Juul的成功經驗，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上大舉進行廣告營銷，還找來偶像明星進行代言，並且同樣推出水果咖啡奶油等各種新奇口味。

今年以來，北京、深圳等地也在擬定管理規定，將禁煙範圍擴大到電子煙產品。中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煙草專賣局也在去年發布通告，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美國在電子煙監管方面的失敗經驗，數百萬青少年因為好看好玩的電子煙而沉迷尼古丁，或許可以給中國監管部門一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