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你叫出X 的兩大明星用戶，你會想到誰？川普和馬斯克或許是很多人的答案。川普回白宮，X 和他的第一哥們馬斯克都出了不少力。當年因看不慣其他社群媒體的“政治正確”，看不慣川普被Twitter 禁言封號，馬斯克收購了Twitter。

X 上追蹤者排名，川普和馬斯克是前十名里活躍度最高的用戶｜圖來源：Wikipedia

在馬斯克大刀闊斧地對X 進行了改名、裁員、訂閱服務等等一系列政策調整後，如今X 的估值已從被收購時的440 億美元跌至約94 億美元，縮水近80%，公司收入也下降了84%，許多主要廣告商也紛紛停止了在X 上的投放。

最可怕的是：

用戶也在跑。

X 的全球日活用戶減少了15%，而美國用戶則減少了18%。而在美國大選後，這種用戶流失還在加速。美國大選計票當日，超過11.5 萬美國用戶選擇停用X 帳戶，創下自馬斯克接手以來的最高紀錄。

疑似為了遮掩用戶流失，馬斯克上週也宣布，將隱藏X 平台上「按讚、留言、轉發」的資料。對此，馬斯克給出的理由是「這樣介面乾淨多了」。

馬斯克將X 上的讚等項目數字隱藏起來｜圖片來源： X

然而，用戶不會消失，只會轉移，而X 用戶流向的目的地之一，是Bluesky。

同樣是大選計票日，Bluesky 在當天吸引約了120 萬名訪客，比Threads 的95 萬名訪客還要高。 11 月14 日，Bluesky 表示過去一周新增約250 萬名用戶，總用戶數突破1,600 萬，每日活躍用戶飆升至350 萬，11 月19 日，Bluesky 正式突破2,000 萬用戶，自大選日以來增長了300%。

所以Bluesky 是什麼？是X 的“溫和平替”，還是又一次社交平台的曇花一現，又或是前馬斯克時代的Twitter 繼任者？

01

真正的Twitter 繼承者

打開Bluesky 的頁面，你會以為點進了某個帳號的Twitter 首頁。

因為它就是以曾經的Twitter 為藍本，也脫胎於Twitter 公司，甚至建立之初，就是想成為理想化的Twitter。

這味兒太推了｜圖來源：Bluesky

Bluesky 始於2019 年，Twitter 創辦人兼時任CEO Jack Dorsey 在Twitter 上公佈了Bluesky 計劃，他們想建立一個開放且分散的社交媒體平台標準，用戶資料更安全，內容推送也不會過多受到演算法幹預。

Jack Dorsey 也曾在2019 年透露過該計劃，並表示希望讓Twitter 最終能符合這項去中心化的標準。

Bluesky 在2021 年從Twitter 獨立，成立了Bluesky Social 公司，而在2022 年，馬斯克入主Twitter 後，Bluesky 就和Twitter 切斷了所有法律和財務相關的聯繫，並且開始加速開發應用。

Bluesky 的初心是打造一套去中心化社群媒體的技術標準，在2022 年後，他們想直接成為去中心化的Twitter。

今年2 月，Bluesky 才正式開放註冊，十個月時間裡，累計了2,000 萬用戶，並且在當下漲勢正盛。

Bluesky 和Twitter 在頁面上幾乎一樣｜圖片來源：Bluesky

Bluesky 在形式上與Twitter 非常相似。以300 個字元內的文字、圖像和影片為一帖，用戶可以回覆、轉發、引用、按讚。儘管CEO Jay Graber 非常不贊成，但Bluesky 的用戶把平台的貼文就叫作「skeets」（Sky + Twitter）。

讓Bluesky 備受追捧的也不止是和Twitter 高度類似的形式，而是從技術到內容，都和X 處處相反的模式。

02

X 反對的，我們推崇

Bluesky 的核心技術是AT 協議，它允許不同的社交媒體之間互相通信，用戶可以在不同的平台上相互關注和互動，而不需要依賴單一的中心化平台。

使用者也可以自主選擇資料的儲存位置，可以是自己的伺服器或網盤，AT 協定確保了使用者的資料不會被鎖定在單一平台上。就算用戶不想用Bluesky 了，也可以輕鬆地帶走他們的內容和數據。

從創建帳號起，就可以選擇內容儲存的伺服器｜圖來源： Bluesky

換言之，用戶免於點開一個又一個App 刷資訊流的麻煩，免於擔心被銷號後資料遺失，免於考慮到遷移成本，捏著鼻子也要用一個自己不那麼喜歡的社交平台。

Bluesky 想讓開發人員有建置平台的自由，也讓使用者有離開的權利。

反觀X 是怎麼做的呢？近日，馬斯克隱晦地表示，X 正在主動限制包含外部連結貼文的可見性。 2023 年10 月，他也曾承認「我們的演算法優化了用戶在X 上花費的時間，因此平台外連結不會受到太多重視，因為如果人們透過連結跳轉了，花在X 上的時間就會更少。

來自知名科技觀察者Paul Graham 的質疑｜圖片來源：X

去年1 月，X 正式停用第三方用戶端，許多Twitter 時期著名第三方應用程式就此落幕，2 月，X 又取消了免費API，就在10 月30 日，X 又宣布最低檔API 套餐從100 美元漲到200 美元。

一連串封鎖操作，源自馬斯克想讓用戶、資料、錢都留在X，實際後果是：三者都在流失。

如今的X 和承繼於Twitter 的Bluesky 就像兩大平台icon 的化身，一個黑白分明，匯集於中心的X，對上了從藍色小鳥演變而來，名為藍天的蝴蝶。

平台氣質截然不同｜圖來源：作者自製

在內容層面，Bluesky 和X 的傾向就更明顯了。

X 對外部連結的管控和對假新聞的放縱，引發傳統記者和媒體極度的不滿，11 月初，英國《衛報》宣布，它將不再正式在X 上發帖，稱其為“一個有毒的媒體平台”，其所有者（馬斯克）“利用其影響力塑造政治話語”。

先前，外媒曾報道過，馬斯克調整了平台的推薦演算法，使得右傾內容在X 上的可見度增加；根據2024 年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研究，X 在右傾用戶中越來越受歡迎，右傾內容的傳播和互動也更頻繁。

X 上兩大明星人物——馬斯克和川普，也在近兩年多次公開支持過右派的政治人物和觀點，甚至在德國表達了對極右翼政黨「另類選擇黨。」（AfD）的支持。

到了今年大選階段，馬斯克不遺餘力地助力川普，《德國之聲》就在大選後報道稱：「馬斯克不僅自己發布和傳播虛假信息，還會通過轉推分享其他帶有虛假成分、誤導性敘事以及陰謀論的貼文。

第一哥們來月台｜圖片來源：AP

X 早已不是中性的社群平台，假新聞、陰謀論、騷擾言論、性別對立、網路暴力、極右翼充斥在平台上，X 在全面向右靠攏。

Bluesky 也難稱中性，2023 年2 月，Bluesky 開啟了內測邀請制，邀請用戶裡有大量的少數族裔社區和次文化團體，用戶畫像包括記者、跨性別者、黑人藝術家、左翼政治活動家…

《Vice》和《大西洋月刊》都用了「weird（怪咖）」來形容Bluesky 的早期用戶，一方面是一種稱讚，一方面也彰顯出Bluesky 平台的多元化氛圍。

媒體讚揚Bluesky 能保持「怪咖初心」｜圖片來源： Vice

在近期的訪談裡，Bluesky COO Rose Wang 曾表示，開放測試期的早期目標是「培養一群能夠幫助宣傳Bluesky 理念，講述和強化社區文化」的用戶。 Bluesky 的服務條款裡也寫著“禁止基於‘種族、性別、宗教、民族、國籍、殘疾或性取向，以人為目標’的歧視行為。”

不難看出，Bluesky 在平台傾向上也站在X 的對立面，向左傾斜。

而且不同於X 用「推薦關注」等演算法形成的回音室，Bluesky 的演算法同樣是去中心化的，用戶可以橫跨不同平台，根據自己的興趣來客製化內容推薦演算法，而無需依賴某個固定平台的演算法規則。官方功能「自訂摘要」也免於用戶陷入無盡的演算法瀑布流。

進入Bluesky 前的提示｜圖來源：Bluesky

Twitter 曾經是一個全球突發新聞和碰撞想法的廣場（Twitter 名稱正是源自於「嘰嘰喳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掌舵人的變化，它成為了X，也在變成某一派政治理念的回音室和擴音器。

「我認為Bluesky 新用戶的湧入，實際上是因為人們太反感X 了。」Bluesky COO Rose Wang 說。

03

怎麼賺錢，曇花一現？

Bluesky 不是第一個試圖挑戰X 的社群平台。先前曾報導過的“00 後社交平台noplace”，試圖成為年輕版的Twitter，但在一陣沖榜後，也不再見有水花。

新興社媒層出不窮，可現況依舊是流水的社媒，鐵打的Meta 和X。

但Bluesky 與眾不同，脫胎於正統的Twitter 團隊，繼承了Twitter 的內容形式，在技術方式上做了創新，他們秉持著去中心化、多元化、言論自由、數據自由的理念，試圖解決人們對社群媒體多年來累積的不滿：封閉、演算法、回音室、網路暴力…

在當下的網路環境裡，Bluesky 顯得那麼完美，又富有理想主義。

但問題是，理想靠什麼來維持？如何確保Bluesky 不成為下一個被買下後消失的Twitter呢？

或許是前車之鑑，Bluesky 從公司架構上先做出了不同於其他科技公司的調整。

2019 年，Bluesky 從Twitter 拿到了1300 萬美元的開發資金，到2022 年時獨立成為Bluesky Social，而後Bluesky Social 的性質變更為“公益法人”，即它被允許將其利潤用於公共利益，沒有義務必須追求獲利和股東價值最大化。

根據官方揭露，截至2024 年底，Bluesky 的營運資金主要來自投資者和創投公司，10 月24 日，Bluesky 宣布A 輪融資籌集了1,500 萬美元。

CEO Jay Graber 也承諾Bluesky 將永久免費使用，目前不考慮廣告的商業模式，他們想在追求價值觀同時實現商業化。

Bluesky CEO Jay Graber ｜圖來源： Wired

Bluesky 團隊反思了Twitter 商業化中遇到的問題：過度專注於平台，不得不從開放走向封閉，以此販賣平台價值。 Twitter 這種傾向，也在馬斯克治下的X 被加速了。

Bluesky 商業化的想法是堅守平台的開放，回到他們自主研發的AT 協議上，例如他們已經在向用戶出售自訂域名，讓用戶不只有暱稱的命名權，以及把AT 協議開放給其他應用，以收取授權費等方式。

同時，Bluesky 也在考慮付費訂閱服務，用戶可以付費解鎖更高畫質的視頻，更多可自訂的檔案等。而Bluesky 也試圖在創作者社群裡，建立起用戶對創作者的點對點支付服務，用於購買數位藝術品、付費文章、程式碼、打賞。

不過，在一個新用戶註銷X，註冊Bluesky 的當下，Bluesky 面臨的財務壓力遠低於伺服器壓力。

「打開Bluesky 的感覺就像10 年前登入Twitter 一樣。它很奇怪，但很友善。每個用戶都求知若渴。」許多Bluesky 新用戶發出類似的感嘆。

而Bluesky 也在官方部落格上發文，慶祝拿到A 輪融資，上一輪資金大量投資於開發反騷擾和安全工具，目前在平台上啟動了自訂內容摘要，開源了審核工具Ozone，自訂域名開始銷售…

看起來，Bluesky 的未來有條不紊，晴空萬裡。

「Twitter 難民」們擁立「新王」｜圖片來源： Bluesky

在部落格文章最後，他們寫道「傳統的社群媒體公司封閉了公共數據，封閉了他們的API，斷絕了獨立開發者的生計，部署了讓我們猜不透的黑匣子演算法。這個舊社媒時代已經結束——在Bluesky，我們將選擇權和權力還給你。

Bluesky 秉持著古老的網路精神，出現在當下，一個AI 賦能假新聞，立場極端又對立的混亂時代，無論他們能保持多久的初心，能否徹底撼動Meta 和X，他們都建立了一套新的規則，呈現出網路和社媒應有的面貌。

世界太需要這樣的社群媒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