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ChatGPT引發新一輪人工智慧（AI）熱潮，而背後帶來的能耗問題也持續引發關注。今年4月10日，晶片巨擘ArmCEO哈斯（Rene Haas）公開表示，包括ChatGPT在內的AI 大模型需要大量算力，預計到2030年，AI 資料中心將消耗美國20%至25%的電力需求，相比今天的4%大幅增加。

公開數據顯示，目前，ChatGPT每天需要處理超過2億次請求，其電量消耗高達每天50萬千瓦時。一年時間，ChatGPT光電費就要花2億元。

這意味著，ChatGPT日耗電量是一般家庭的1.7萬倍以上。 （美國商業用電一度約0.147美元也就是1.06元，相當於一天53萬元）

根據荷蘭諮詢機構負責人Alex de Vries預計，到2027年，AI 產業每年將消耗850億~1340億度的電力，相當於瑞典或荷蘭一個歐洲國家一年的總用電量。

馬斯克判斷，電力缺口最早可能在2025年發生，「明年你會看到，我們沒有足夠電力來運行所有的晶片」。

OpenAI CEO奧爾特曼（Sam Altman）也預計，AI 產業正走向能源危機，未來AI 技術發展將高度依賴能源，人們也需要更多的光電和儲能產品。

這一切都顯示出，AI 即將引爆全球新一輪「能源戰爭」。

不只晶片，AI 還被能源“卡脖子”

過去500多天裡，ChatGPT引發全球新一輪AI 大模型與算力需求熱潮。

微軟、Google、Meta、OpenAI等多家全球科技巨頭開始瘋搶AI 晶片，甚至親自下場“造芯”，總規模超過數十萬億元美金。

實際上，AI 本質上是一種電腦技術和處理資訊的技術，背​​後則需要大量GPU晶片，更底層則是大量電能、水力、風能、資金等資源的支援。

早在1961年，在IBM公司工作的物理學家拉爾夫·蘭道爾（Rolf Landauer）發表了一篇論文，提出了後來被稱為“蘭道爾原理”（Landauer’s Principle）的理論。

這個理論認為，當電腦中儲存的資訊發生不可逆的變化時，會向周圍環境散發一點點熱量，其散發的熱量和電腦當時所處的溫度有關——溫度越高，散發的熱量越多。

蘭道爾原理連結起了訊息和能量。更具體地說，它連接到了熱力學第二定律。因為邏輯上不可逆的訊息處理操作，也意味著湮滅了訊息，這會導致物理世界中熵的增加，進而消耗能量。

這項原理自提出以來遭受不少質疑。但近十幾年來，「蘭道爾原理」已被實驗證明。

2012年，《自然》雜誌發表了一篇文章，研究團隊首次測量到了一「位」（bit）資料被刪除時釋放的微量熱量。後來的幾次獨立實驗，也都證明了「蘭道爾原理」。

過去10多年間，現代電子計算機在計算時實際消耗的能量，是蘭道爾理論值的數億倍。而科學家一直在努力尋找更有效率的計算方法，以降低成本。

如今，AI 大模型爆發，它確實需要大量計算。因此，AI 不只被晶片“卡脖子”，還被能源“卡脖子”。

馬斯克近期也在「博世互聯世界2024」大會上表示，一年多前，短缺的是晶片，明年你會看到電力短缺，無法滿足所有晶片的需求。

中國科學技術資訊研究所人工智慧中心副主任李修全也表示，近年來， AI 大模型規模、數量都在快速成長，也帶來對能源需求的快速增加。儘管短期內還不會很快出現「缺電」等問題，但未來大規模智慧化時代來臨後的能源需求激增不容忽視。

AI 大模型品質的關鍵在於數據、算力和頂尖人才，而高算力的背後，是靠著數萬張晶片晝夜不停的運轉支撐。

具體來說，AI 模型算力的工作過程大致可以分為訓練、推理兩個階段，能源消耗也是。

其中，在AI訓練階段，首先需要收集和預處理大量的文字數據，用作輸入數據；其次，在適當的模型架構中初始化模型參數，處理輸入的數據，嘗試產生輸出；最後，透過輸出與預想之間的差異反覆調整參數，直到模型的性能不再顯著提高為止。

從訓練15億參數的GPT-2，到訓練1750億參數的GPT-3，OpenAI模型背後的訓練能耗十分驚人。公開資訊稱，OpenAI 每訓練一次需要128.7度電，相當於3,000 輛特斯拉同時跑32 公里。

根據研究機構New Street Research估計，光是AI方面，Google就需要大約40萬台伺服器，每天消耗62.4吉瓦時，每年消耗22.8太瓦時的能源。

而在推理階段，AI 會先載入已經訓練好的模型參數，預處理需要推理的文本數據，再讓模型根據學習到的語言規律產生輸出。谷歌稱，從2019年到2021年，AI相關能源消耗60%都來自推理。

根據Alex de Vries估算，ChatGPT每天大概要回應約2億個請求，耗電量超過50萬度，依照一年電費就是2億元人民幣，比每個美國家庭的平均日用電量高1.7倍。

SemiAnalysis報告稱，使用大模型進行問題搜尋所消耗的能源是常規關鍵字搜尋的10倍。以Google為例，標準Google搜尋使用0.3Wh電力，而大模型每次互動的耗電量為3Wh。如果用戶每次在Google搜尋都使用AI工具，每年大約需要29.2太瓦時的電力，也就是每天約7900萬度。這相當於給全球最大的摩天大樓，杜拜的哈利法塔，連續供電超過300年。

另根據史丹佛人工智慧研究所發布的《2023年AI 指數報告》顯示，每次AI 搜尋的耗電量約為8.9瓦。相較於普通Google搜索，加入AI 的單次耗電量幾乎是一般搜尋的30倍。而一個高達1760億參數的模型，光是前期訓練階段就得用掉了43.3 萬度電，相當於美國117個家庭一年的用電量。

值得注意的是，在Scaling Law（縮放規律）之中，隨著參數規模不斷躍升，大模型效能也不斷提升，而對應的是，能耗也會越來越高。

因此，能源問題已成為AI 技術持續發展的關鍵「桎梏」。

GPT每天消耗50000公升水，電力和水是AI 兩大能源需求

AI不僅是“耗電狂魔”，更是“吞水巨獸”。

其中，在電力方面，除了上述資訊外，根據國際能源總署(IEA)數據顯示，2022年，全球資料中心消耗約460太瓦時的電量(相當於全球總需求的2%)，隨著生成式AI快速發展，這數字到2026年可能膨脹至620至1050太瓦時。

Alex de Vries預計，到2027年，AI伺服器所消耗的用電量將等同於荷蘭全國的能源需求量。最壞的情況就是，光是Google一家公司的AI就可以消耗與愛爾蘭等國家一樣多的電力。

IBM資深副總裁達裡奧·吉爾曾表示，「AI能耗」是非常重要的挑戰。生成式AI 的高效能伺服器的持續運行，將導致資料中心一半以上的電力消耗都被AI佔據。據悉，預計到2025年，AI 業務在全球資料中心用電量中的比例將從2%激增到10%。

那麼，水能呢？大模型背後需要資料中心、雲端基礎設施的支持，那就需要大量的「液冷」進行散熱。

德州大學的研究指出，作為ChatGPT背後的重要支援力量，微軟的Microsoft Azure雲端資料中心光是訓練GPT-3，15天就用掉將近70萬公升的水，相當於每天花銷約50,000L水。

同時，ChatGPT每回答50個問題就要消耗500毫升水。公開資訊稱，2022年微軟用水量達640萬立方米，比2500個奧林匹克標準游泳池的水量還多。

美國加州大學河濱分校副教授任紹磊團隊預計，到2027年，全球AI可能需要4.2-66億立方米的清潔淡水量，這比4-6個丹麥、或二分之一的英國的一年取水總量還要多。

除了資料中心，內建的GPU晶片也是能源消耗的重點領域之一。今年3月，英偉達發布史上性能最強AI晶片——Blackwell GB200，宣稱是A100/H100系列AI GPU的繼任者，性能相比H100提升30倍，但能耗卻降低了25倍。

上個月，黃仁勳的一句「AI的盡頭是光電和儲能」更是在網路瘋傳。儘管有網友扒出原視頻稱，黃仁勳本人並未說過這句話，更沒有提及“光伏和能源”，但AI 能耗嚴重，卻是擺在公眾面前的事實。

國際能源機構（IEA）在一份報告中強調了這個問題，全球AI 資料中心的耗電量將是2022 年的十倍，並指出部分原因在於ChatGPT 這樣的大模型所需的電力，遠高於Google等傳統搜尋引擎。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由於科技巨頭們並未正式揭露AI 使用中的電力消耗數據，因此，目前關於AI 耗電量的數據多為估算，並不一定是非常準確的數據。美國資訊科技與創新基金會（ITIF）曾指出，個別不準確的研究高估了AI能耗。 AI訓練是一次性事件，它的使用是長期過程。人們應關注AI 能耗的長期影響，並非爆炸性成長。

有專家認為，目前大模型訓練成本中60%是電費，能源開支已經嚴重限制大模型的迭代升級。

金沙江創投主管合夥人朱嘯虎近日也表示，可控核融合實現前，我們並沒有足夠的算力實現真正的AGI。幫人類降低90%的工作可能未來3到5年可以實現，但最後的10%可能需要大量的算力和能耗。

如何解決AI 能耗之困？硬體優化和核融合或是重要手段

雖然黃仁勳也非常擔憂能源供給，但他卻給出了一個更樂觀的看法：過去10年，AI 計算提高了100萬倍，而它消耗的成本、空間或能源並未增長100萬倍。

美國能源情報署發布的長期年度展望中估計，美國目前電力需求的年增率不到1%。而根據新能源公司NextEra Energy CEO約翰•凱徹姆（John Ketchum）的估計，在AI 技術的影響下，這項電力需求年增率將加速至1.8%左右。

波士頓顧問公司的報告則顯示，2022年，資料中心用電量占美國總用電量（約130太瓦時）的2.5%，預計到2030年將增加兩倍，達到7.5%（約390太瓦時）。這相當於約4000萬個美國家庭的用電量，也就是全美三分之一家庭的用電量。該集團也預計，生成式AI 將至少占美國新增用電量的1%。

這意味著，即使資料中心、AI 新增用電量並不小，但還遠不到毀天滅地的地步。

而在成本方面，國際再生能源總署報告指出，過去十年間，全球風電和光伏發電專案平均度電成本分別累計下降超過了60%和80%。上述業界人士也介紹說，“光伏的綜合成本跟火電差不多，風電一半區域的綜合成本比火電低了。”

因此，隨著AI 技術一路狂飆，我們又將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能源需求熱潮？

鈦媒體App根據一些產業專家的觀點總結來看，目前解決AI 能耗問題有兩種方案：一是可以透過大模型或AI硬體優化降低能耗；二是尋找新的能源，例如核融合、裂變資源等，以滿足AI能耗需求。

其中，在硬體優化方面，對於能耗較高的萬億級AI 大模型，可以透過演算法和模型優化，壓縮模型token大小及複雜度，以降低能源消耗規模；同時，企業也可以持續開發更新能耗更低的AI 硬件，如最新的英偉達B200，AI PC或AI Phone終端機等；此外，透過優化資料中心的能效，提高電源使用效率，以降低能源消耗。

對此，中國企業資本聯盟副理事長柏文喜表示，未來，還需要進行技術創新和設備升級，以進一步提高發電效率、提高電網輸送能力和穩定性、優化電力資源配置、提高電力供應的靈活性、推廣分散式能源系統並減少能源輸送損耗，以此來應對算力發展帶來的能源需求挑戰。

中國資料中心工作小組（CDCC）專家委員會副主任曲海峰認為，相關產業應該重視提升資料中心用電能效，而不是抑制它的規模。資料中心並非要減少對能源的消耗，而是要提升能源消耗的品質。

而在開發核融合能源方面，由於可控核融合由於原料豐富、釋放能量大、安全清潔、環保等優勢，能基本滿足人類對未來理想終極能源的各種要求。

核融合的能量來源目前主要有三種：宇宙能源，即太陽發光發熱；氫彈爆炸（非受控核融合）；人造太陽（受控核融合能源裝置）。

根據統計，當前世界共有50多個國家正在進行140多個核融合裝置的研發和建設，並取得一系列技術突破，IAEA預計到2050年世界第一座核融合發電廠預計將建成並投入運作。

這種核融合發電，將大大緩解全球因AI 大模型需求造成的能源短缺。

2023年4月，奧爾特曼就“未雨綢繆”，以個人名義向核融合初創公司Helion Energy投資3.7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7.04億元），並擔任公司董事長。同時，去年7月，奧特特曼也透過旗下公司AltC與其投資的核分裂新創公司Oklo合併，斬獲了一個估值約為8.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1.29億元）的IPO，ALCC最新市值超過400億美元。

除了奧特曼這種重金投資核融合公司，亞馬遜、Google等科技巨頭則直接大手筆採購清潔能源。

根據彭博數據顯示，光是2023年，亞馬遜就購買了8.8GW（吉瓦）的清潔能源電力，已經連續第4 年成為全球最大的企業清潔能源買家。 Meta（採購3GW）和Google（採購1GW）等科技公司則名列其後。

亞馬遜則稱，其90%以上的資料中心電力都來自清潔能源產生的電力，預計在2025年實現100%使用綠色電力。

實際上，以美國為例。清潔能源、AI、資料中心、電動車、挖礦等多種產業的成長，讓原本陷入停滯的美國電力需求再次「起飛」。但即使被譽為世界上“最大的機器”，美國電網也似乎無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有分析師指出，美國70%的電網接入和輸配電設施已老化，某些地區電網傳輸線路不足。因此，美國電網需要大規模升級，如果不採取行動，2030年美國將面臨一道難以逾越的國內供應缺口。

相對於美國，中國則對能源需求表達樂觀態度。 「AI再耗電，中國的體量和能力足以支撐，現在不進行大規模開發，是因為沒需求。」一位風電產業人士表示，中國可規劃的容量足夠大，AI要是有大量電力需求，我現在就能上專案當中去工作。

目前，中國風電、光電產品已出口到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累計出口額分別超過334億美元和2,453億美元。

隨著AI 呈現爆發式成長，這場中美AI 產業角逐，已經從大模型技術比拼，升級成為一場算力、能源、人力等多方位爭奪戰。

隨著核融合能源或將在2050年落地，人類期望終結AI 能耗這項具有挑戰性難題，進入無限發電時代。

作者｜林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