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新的《富比士》與彭博社億萬富翁排行榜上，OpenAI聯合創始人兼CEO奧特曼（Sam Altman）個人資產超過了20億美元。這也是這位創業新貴首次進入十億美元等級的億萬富翁行列，然而他的資產卻和OpenAI沒有任何關係，完全來自於他的投資。毫不誇張地說，奧特曼是目前矽谷最成功的投資者。

這個時代的奧本海默

毫無疑問，奧特曼是過去兩年美國科技業最受矚目的科技領導者。憑藉著2022年底發布的ChatGPT，OpenAI領先科技巨頭谷歌一步，率先開啟了生成式AI的時代，並在隨後的GPT-4和Sora等後續產品繼續著保持強大的競爭力，始終牢牢站在AI這個新風口的中心位置。

《紐約雜誌》甚至盛贊奧特曼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奧本海默」（the Oppenheimer of Our Age）。從某個角度來說，奧特曼和奧本海默的確有著許多相似之處，這種類比也不算太誇張。

兩人本身都不是真正的技術專家，但卻是傑出的專案經理，有著高效的領導才能，帶領著一群頂尖的科學家與技術人才，在與強大競爭對手德國與谷歌的角逐中，率先將人類帶入了原子能與生成式AI的時代。

今年2月中旬，就在發布文字產生視訊工具Sora的同時，OpenAI也完成了一項要約售股交易，允許員工向以Thrive Capital牽頭的創投機構出售現有股份。這項交易並非融資用於公司用途，而是讓一些核心主管和員工有機會套現，實現財富自由，這也是熱門新創公司留住人才的重要手段。

這項交易對OpenAI的整體估值達到了800億美元，較之去年年初的300億美元飆升了兩倍多。根據投融資市場研究公司CB Insights統計，OpenAI已成為全球估值最高的新創公司之一，僅次於位元組跳動和SpaceX。

實際上，這筆交易本應在去年11月完成，只是因為奧特曼與董事會的衝突風波才被迫擱置。隨著奧特曼重新回到OpenAI CEO職位，投資人再次給這家AI巨頭投出了信任票。顯然，在Sora正式發布之後，OpenAI的估值還會進一步飆升。

然而，身為OpenAI的共同創辦人兼CEO奧特曼，他本人卻無法從OpenAI的估值飆升中獲得任何直接的收益。因為他並沒有持有OpenAI的任何股份，估值飆升受益的是許多高階主管和核心技術人才，不會為奧特曼帶來任何直接的個人財富。

沒有OpenAI任何持股

為什麼身為OpenAI聯合創始人和CEO，奧特曼卻不持有OpenAI任何股份？

這要從OpenAI的創建與轉型往事說起。 2015年12月，奧特曼與馬斯克以及前谷歌機器學習專家舒茨凱夫（Llya Sutsskever）等人共同創建了非營利AI研究機構OpenAI，致力於推動AI技術研究和協作，以及製定AI行業安全與道德標準，帶動AI技術造福人類。當時奧特曼還是矽谷知名孵化器YC的總裁，他和馬斯克共同擔任OpenAI的聯合董事長。

OpenAI最初的研究基金完全來自於許多億萬富翁以及科技巨頭們的慷慨捐贈。馬斯克當時宣布將在未來分批捐款10億美元，英偉達也送上了第一支超級電腦DGX-1。實際上，馬斯克在鬧崩之前總計捐出了不到4500萬美元，其他捐助者累計捐出了9000萬美元。

由於馬斯克等科技超級富豪的捐贈，OpenAI才得以依照矽谷平均薪資標準來招募AI研究人才。但是，與Google及Facebook這樣的產業巨頭相比，OpenAI的薪資標準還是有明顯差距，最初加盟的人才多少都抱持著造福人類的情懷。隨著OpenAI推動研發產品，資金不足的問題也逐漸顯現出來。

AI研究非常燒錢，非營利機構的性質成為限制OpenAI籌集資金的核心短板，阻礙了他們招攬頂級人才和加大研發投入。 2017年OpenAI在雲端運算的支出是790萬美元，而同年Google旗下DeepMind的支出則是4.42億美元。巨大的財力差距讓OpenAI很難和Google及Facebook這樣富可敵國的產業巨頭競爭。

在OpenAI的發展方向上，馬斯克和奧特曼出現了分歧。 2018年初馬斯克提議親自接手負責OpenAI的營運與研發，但卻遭到了董事會的強烈反對。作為一個極度自信和驕傲的男人，馬斯克隨後以利益衝突為由完全離開了OpenAI，也終止了捐贈。而奧特曼隨後則逐漸淡出了Y Combinator的工作，將自己工作重心完全轉移到OpenAI的管理上。 2018年，奧特曼的職位從OpenAI的聯合董事長變成了總裁。

2019年3月，OpenAI正式從非營利機構轉型為「有限獲利機構」Open LP，開始接受策略性投資以及創投。原先的非營利組織Open Inc則作為Open LP的母公司繼續存在。為了避免被經濟利益左右，迷失原本的研究初心，OpenAI非營利母公司董事會成員均不得持有子公司股份，包括了奧特曼本人。

從YC學員變成總裁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奧特曼不持有OpenAI任何股份，他的十億美元等級又是來自哪裡？幾乎完全來自於創投。福布斯雜誌查詢了許多監管文件並採訪了許多業內人士，才確定奧特曼的投資資產肯定超過了20億美元。

除了是個傑出的企業家，奧特曼也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投資家。早在2015年，奧特曼就被福布斯列入「30位30歲以下」（30 Under 30）創投家，畢竟作為矽谷最知名創業孵化器Y Combinator CEO，奧特曼近水大樓接觸了大量的創業公司。

他本人也在YC經歷了從創業家到投資者的轉變。 2005年，年僅20歲的奧特曼還是史丹佛大學的電腦系二年級學生，他與同學退學共同創辦了位置共享服務Loopt，自己出任CEO。當年，Loopt成為了Y Combinator在麻薩諸塞州劍橋舉辦的首批創業訓練營成員，並且先後獲得了Xfund以及紅杉資本的總計3000多萬美元投資。

由於用戶成長緩慢，2012年奧特曼決定將Loopt作價4,340萬美元出售。首次創業雖然沒有成功，但至少也順利退出了。在出售公司的隔月，奧特曼就和他的兄弟創辦了一個創投機構Hydrazing Capital，籌集了2,000萬美元投資新創公司。

雖然Loopt創業並不順利，但奧特曼卻與YC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參加YC創業加速營期間，他結識了許多創業好友，這為他後續投資奠定了基礎，其中就包括了Reddit創始人奧哈尼安（Alexis Ohanian）。 25歲的時候，奧特曼就已經投資了4家YC新創公司。而後來的Hydrazing Capital四分之三的投資都是投在YC的新創公司。

此外，奧特曼的朝氣、遠見和膽識都給YC創辦者、知名投資家格拉漢姆（Paul Graham）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格拉漢姆甚至將奧特曼與年輕時的喬布斯相提並論。在Loopt創業的後期，已經累積了數年創業經驗的奧特曼應格拉漢姆的邀請，成為了YC的合夥人。

矽谷最有人脈的投資者

2012年出售Loopt之後，奧特曼有了更多精力參與YC的管理事務。不到兩年後，2014年2月，格拉漢姆就任命不到29歲的奧特曼出任YC總裁，將這家矽谷最具影響力的創業孵化機構交給了他最重視的年輕人。

奧特曼不僅是管理YC，他也自己做投資。從2014年到2019年，奧特曼擔任了YC總裁近五年時間，接觸了難以計算的創業項目，他也選擇了一些進行投資。 Reddit、AirBnb和Stripe都是他投資的YC計畫。

奧特曼自己親歷創業的艱難，他非常理解創業者的需求和感受。去年矽谷銀行破產的時候，很多新創公司出現了好幾天的資金缺口。正當許多創業者陷入焦慮的時候，奧特曼為他們提供了幾十萬到上百萬美元的流動資金，甚至連藉條（貸款合約）都沒有寫。這種雪中送炭的情誼讓許多創業者大為感動。

Rad AI CEO古爾森（Doktor Gurson）表示，自己當時實在沒有辦法，給奧特曼發了封郵件，結果不到兩個小時，奧特曼就匯來了數十萬美元現金，足夠他臨時緊急需求，而且連還款時間都沒有要求，「你什麼時候有錢了再給我就行」（send me back whatever you can whenever you can）。

奧特曼在此事曝光之後對媒體表示，“我還記得當初自己創業遭遇資金困難時，投資人給我提供的幫助，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延續這種幫助。”

此外，奧特曼雖然年紀輕輕，卻是矽谷最有人脈的投資者之一。他幾乎認識美國科技業所有有權有勢的人物。這些人脈關係是創業者願意接受奧特曼投資的重要原因。他的一個電話一個郵件，都可能為新創公司帶來大筆融資和促成商業合作。

兩位重量級投資人PayPal共同創辦人彼得·蒂爾（Peter Thiel）和YC創始人格拉漢姆都是奧特曼職業生涯中亦師亦友的角色，而微軟CEO納德拉與蘋果CEO庫克也對奧特曼非常欣賞。微軟之所以會願意給OpenAI投資超過100億美元，很大程度是來自於納德拉對奧特曼本人的信任。

在去年被OpenAI董事會驅逐之後，奧特曼僅用了四天時間就戲劇性地重返公司，這背後有納德拉的幕後推動。當OpenAI員工不惜以辭職威脅董事會的時候，納德拉則給了奧特曼最好的施壓籌碼：宣布招募奧特曼領導微軟的AI部門。

奧特曼顯然不會真的加入微軟，但如果他去了微軟，OpenAI員工也會集體辭職，這會讓OpenAI直接變成空殼公司。正是在微軟招募安奧特曼之後，OpenAI董事會終於改變立場，歡迎奧特曼回歸。微軟也得到了OpenAI董事會的觀察員席位，至少對重大事宜有著知情權。

最瘋狂的投資者

奧特曼最有價值的投資項目包括Reddit和支付解決方案企業Stripe、旅行短租公司Airbnb、超音速飛機公司Hermeus以及加密貨幣公司Worldcoin等等。

Airbnb的上市，讓奧特曼進入了億萬富翁行列。他在夏威夷和加州價值七千萬美元的豪宅，就來自於Airbnb的持股套現。 Stripe目前還沒有上市，今年初估值超過650億美元，成為目前最有價值的新創公司之一。 Worldcoin的代幣價值過去一年飆升了337%，為奧特曼帶來了不小回報。

Reddit則在上個月才剛上市。奧特曼在過去十年連續多次投資這家社群媒體公司，甚至在2014年擔任臨時CEO。他目前持有Reddit 8.7%的股份，僅次於持股11%的第二大股東騰訊。以Reddit目前74億美元的市值，奧特曼的持股價值6.5億美元。當然，這項投資還有另外一層重要意義：Reddit的使用者生成內容也是OpenAI最優質的大模型訓練資產。

雖然奧特曼也有許多奢侈消費，除了夏威夷以及加州的豪華房產，還有不少耗資不菲的個人收藏，例如飛機發動機等等；但這些並沒有影響到他將大筆資金用於投資，一旦遇到他感興趣的項目，奧特曼就會不顧一切的投資。

知名投資家、LinkedIn創辦人霍夫曼（Reid Hoffman）這樣評價奧特曼，他是個罕見的不懼大舉下注的投資者。很多投資人都會害怕失敗，只投資那些可以賺錢的項目，而不願冒著可能慘敗的風險，但奧特曼卻很有勇氣承擔這些風險。

光是2021年，奧特曼就在核能公司Helion Energy上投資了3.75億美元，出任了公司董事長，還在生醫藥公司Retro Biosciences上投資了1.8億美元，據他表示，這是他當時所有可以拿出來的流動資金。

早在YC期間，奧特曼就對生物醫藥計畫非常感興趣，當時他也特別要求YC投資部門尋找相關的計畫。雖然後來去了OpenAI，但奧特曼依然保持著濃厚的投資興趣。 2020年Retro Biosciences進入他的投資視野之後，奧特曼了解到這家公司研究的換血技術有可能延緩人類的衰老，他並沒有猶豫多久就拿出了自己幾乎所有的資金。

AI軍備競賽勢必會帶來龐大的電力消耗，而奧特曼認為核融合會是重要的技術解決方案。去年夏天，Helion Energy與微軟達成合作協議，計劃在2028年透過核融合發電，為微軟資料中心提供電力。這是Helion拿到的第一個商業合約。身為投資人和董事長，奧特曼是Helion與微軟攜手的重要中介。

實際上，很多投資項目，奧特曼都是和自己的導師蒂爾一道投資的。除了Helion Energy，他和蒂爾還在2022年一道投資了超音速飛機公司Hermeus。這家創辦於2018年的公司計劃打造出五倍於音速的超高音速飛機。雖然聽起來非常瘋狂，但奧特曼卻相當欣賞這種瘋狂。

奧特曼本身就是一個飛機引擎迷，也購買收集了一些飛機引擎。他在投資Hermeus之後表示，「Hermeus在追逐一個初看起來不可能實現的極具野心的夢想，但他們卻通過工程文化和技術路線圖，逐步將這一變成現實。我的心為超音速飛機而跳動。”

雖然奧特曼的20億美元身家絕大多數都是紙面的投資資產，可能會隨著投資項目的狀況變動而估值波動劇烈，但他似乎並不在意風險，沒有進行避險資產配置。奧特曼曾經這樣介紹自己的投資哲學：只要有一筆投資大獲成功，就可以超越其他項目的投資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