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曾經從英偉達和貝佐斯手中融了7,360萬美元，誓要以AI驅動的透明搜尋體驗挑戰Google，俘獲大批社區支持者的Perplexity嗎？如今，這家一直鄙視廣告業務的矽谷明星AI公司，也準備開始賣廣告了。

作為一款會話式答案引擎，Perplexity將聊天機器人和搜尋引擎功能結合在一起。使用者直接用自然語言提問， 就能取得大語言模型從網路篩選總結出的文字答案、相關圖片和影片。 Perplexity也會在回復中提供精確引用鏈接，以杜絕虛假信息和AI幻覺。同時建議使用者可能感興趣的相關問題，引導進入更深層探索。

而也就是這占到總查詢量40%、支撐它產品特色之一的“相關問題”，將成為Perplexity首先對金主開放的廣告位：當用戶進一步挖掘某個主題時，Perplexity會在有機問題旁邊加入品牌贊助的問題，追問後繼續顯示相關廣告連結。

也就是大家常常「抱怨」的，但卻是搜尋引擎一直賴以賺錢的競價排名。

根據公司首席業務長Dmitry Shevelenko透露，這項功能將在未來幾季推出，除此之外還沒有更多細節。

消息一出，AI圈整個大無語──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理想很豐滿，但廣告可能更香

Perplexity成立於2022年，起初的構想是藉助GPT-4等先進AI大語言模型，打破Google和必應在過去二十多年來壟斷的關鍵字搜尋模式，讓人們直接提問就能收到真實、準確、可信賴的答案，而不必迷失在眼花撩亂的廣告和演算法優化的碎片內容裡。

這種將使用者而非廣告商放在核心位置的產品理念，也在當時大得民心，各平台下載榜攀升迅速。收穫了包括前GitHub 執行長Nat Friedman在內的眾多粉絲擁戴，人們紛紛表示已經拋棄Google，轉為把Perplexity作為獲取所需資訊的首選平台。

Perplexity也曾一度成為搜尋引擎民主革新的代名詞，曾在公司首頁上這樣介紹自己：「搜尋資訊應該是一種直接、高效的體驗，不受廣告驅動模式的影響。我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在訊息在過載的噪音中，明確需要一個平台來提供精準、以用戶為中心的答案，尤其在時間如此寶貴的時代。”

而現在，Shevelenko在面對外媒提問時卻說，“廣告一直都是我們打造出色業務的一部分。”

同時眼尖的網友也發現，那句「不受廣告驅動模式的影響」已經被悄悄刪掉了。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和Mistral AI與微軟達成合作關係後的做法有點像。當時mistral AI也是被發現移除了網頁上「致力於開放模型」的使命描述，估計怕引起爭議，後來他們又把這句話加上定語’Mistral 7B和Mixtral 8×7B’重新添了回去。

不過Perplexity這次要直接賣廣告，是不是有點兒打臉自己最初特立獨行、引以為傲的創始使命了？

公司創辦人兼執行長Aravind Srinivas曾公開表示，自己想做的是「精確、真實、有學術性，提高地球知識資本的產品」。也提到對於Google這類傳統搜尋引擎來說，“改進生成式搜尋體驗可能會損害其非常重要的廣告收入來源。要保護既得利益，就得限制提供直接答案的能力”，所以Perplexity與Google競爭「是完全可行的」。

但看起來隨著現實運營，Srinivas在說法上也漸漸有了轉變。他最近接受Wired雜誌採訪時談到，自己並不反對廣告。事實上，他對平台上廣告的展望是幫助廣告商了解誰在搜索，然後對”高價值流量”出價。

曾經堅定引領暢快無廣AI搜尋體驗的一股清流，現在告訴你，「廣告並非邪惡。當廣告做得好時，它就非常棒，生成式AI將幫助我們建立更好的定位。」大眾能買單嗎？

有用戶抨擊得毫不留情，直言Perplexity以前不停地用「取代Google」和「更好的用戶體驗」做行銷，現在也自毀名聲，跌進了廣告的兔子洞。

有盲生發現了華點：「我們閉環了」。

「我媽好多年前就告訴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也有人直接指出這就是所有新創公司對抗巨頭的骨感現實，“你不可能只靠免廣告和注重隱私就想打敗Google。”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能取代Google，直到它需要考慮賺錢和發展。”

下面這位網友屬於理想派，雖然覺得很失望，但還是相信搜尋引擎完全無廣告、無偏見的重要性。

相比之下，這位The Verge讀者的評論比較中肯，“老實說，只要不影響核心體驗，我並不反對這種做法，而且他們也會繼續提供一個無廣告的付費’專業’版本。我明白現在運營AI服務是非常昂貴的，金錢的水龍頭終將要打開。風險投資的現金儲備只能燒那麼久，最終總會耗盡的。”

這也道破了大部分AI新創公司面臨的現實問題：純服務使用者的理想固然美好，賺錢吃飯養家也是不得不跨越的門檻。拿下融資是市場對公司價值的認可，但這有時也像一把雙面刃，面對投資人的回報期許，從話語權到商業路線，勢必會發生轉變。

大模型的盡頭也是廣告

其實AI公司的各種商業化調整，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最人盡皆知的就是業界老大OpenAI，從創始之初幾個人的公益性質非營利研究實驗室，到今天估值800億美元以上的AI帝國。在這個比技術更拼燒錢的行業裡，OpenAI一路融資、強勢開發、部署大企業、進軍半導體和AI硬件，完成了它的華麗轉身。在那場鬧劇般的領導層動盪風波里，各種煙霧彈散去後，人們發現，真正話事的還是資本巨頭微軟。

被微軟收入麾下做「第二條腿」的Mistral AI也差不多。原本以「引領開放模式革命」為公司使命，正面硬鋼OpenAI、Google等走閉源路線的AI競爭者，曾被開發者社群盛讚為「地球上最真誠、忠於初心的團隊」。後來忽然就變成了OpenAI的二師弟。那個承諾“為企業提供一種無限接近GPT-4的開源選擇”，也成了付費版的閉源Mistral Large。

除此之外，有人工智慧屆GitHub之稱的開源社群Hugging Face，也選擇了「開源帶動商業」的策略，透過開源專案吸引用戶和開發者，再透過會員付費、企業資料託管等來獲利。

最近剛美股上市的社群聚合平台Reddit，雖然都不算AI公司，也透過授權平台資料用於大模型訓練找到了新的變現方式。

有網友拿免費網路即時通話軟體Discord即將展示廣告的新聞和Perplexity放在一起類比說，「廣告是大規模消費者服務貨幣化的最有效方式。像Perplexity和Discord這樣吹噓他們永遠不會投放廣告的公司,最終只會在投資者要求收入增長時悄悄更新他們的說辭，雖然看起來很蠢。

零廣告收入的時代結束了。該賺錢了。 」

“到了最後，大家早晚都回歸廣告。”

確實，在潛力巨大的大模型時代，技術變現路徑往往長且曲折。面對高昂的開發成本和持續的營運費用，廣告仍然是商業化難題的最直接解決方案。

對於現在的Perplexity來說，將廣告納入未來產品計劃，需要有足夠大的用戶基數吸引行銷商興趣，同時確保客戶贊助的問題與主題相關，不干擾平台的核心使用流程——顯然目前的1000萬月活用戶還有很大提升空間，而一邊做好平台體驗吸引更多用戶，一邊招攬金主爸爸投廣告，各方面來說都算是不小的挑戰。

無論如何，AI公司商業化都是不可逆的大勢所趨。如何找到其中的平衡，將是所有企業走得更遠需要面對的共同課題。

看起來Perplexity已經想明白了，在探索成為更好的Perplexity 2.0之前，它首先選擇活下去。

作者｜張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