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隸屬於無人駕駛公司Waymo的robotaxi，在舊金山唐人街燒成火海。一輛價值超百萬元的捷豹I-PACE改裝車因此徹底報廢，燃燒過後成了一堆廢銅爛鐵。場面十足的「零元購」。

只不過，這起針對車輛的暴力事件沒有任何人受傷，除了這台車以外也沒造成其他的財產損失，邊上甚至還有一些人為這幅「燃」起來的場景叫好…

聽起來有點不合常理吧？

還有更抽象的，這輛robotaxi起火的原因並非在國內被廣為詬病的電動車自燃，而是人為縱火。

這是一起針對robotaxi的惡意暴力衝突。

關於事件的起因經過，有當時在場的一些人用手機影片記錄了下來，而這些影片又在社群媒體上廣為傳播。

從其中一位在場者的記錄中可以看出，起火只是這輛waymo無人駕駛車最後的歸宿，起火之前，它還經歷了一番要素充足的「霸凌」。

先是被包圍、被塗鴉：

接著被打砸：

又被人從車窗丟進去一根煙火爆竹：

（咱們國人可能會關心的一點是，這事雖然發生在唐人街，但打砸燒行為並不意味著是華人幹的。從視頻畫面可以看出，涉事人群的面孔明顯不屬於亞裔。）

再然後，就徹底「燃」起來了，火勢擋都擋不住…

這些被拍下的視頻，很快便上傳到社交媒體，之後又被各大媒體競相報道。

毫無疑問，這事火了，而美國網路上，也再次掀起了一場關於robotaxi的辯經高潮。

01. robotaxi，犯了眾怒？

根據影片畫面顯示，Waymo無人駕駛計程車被打砸燒這一整套操作之中，有人參與其中，有人舉手機旁觀，看熱鬧的人很多，但沒人上前阻止，也沒人表現出明顯的憤慨情緒。

所以不難看出，至少在當時參與這場事件的人，都不太待見robotaxi，可見其人緣混的有多差。

但再怎麼說，被打砸乃至人為縱火的遭遇，也有些超過，其惡劣程度已經達到威脅社會治安的程度了。

Why？這輛車何罪至此啊？

社長從社群媒體X上複盤出來的原因是這樣的：

事件發生的2月10日是農曆大年初一，海外華人聚居區也在慶祝春節，舊金山唐人街人頭攢動，煙火爆竹也隨處可見。

人多成這樣，交通自然會受到影響，其擁擠程度我想各位可以大致參考一下，國內一些平時會有早市的街道。總之汽車是不適合在這樣的路況裡行駛的，而舊金山有經驗的人類出租車司機也會在每年大年初一的時候，盡量避開唐人街的一些重點路口。

但這輛隸屬於Waymo的robotaxi是個愣頭青，一頭扎進了唐人街，然後就因為人流量太大，觸發了車內自動駕駛系統的保護模式，當街停住了。

本來有車進去就礙事，這下robotaxi直接停車在周圍人看來更是添堵。

再加上robotaxi在「堵路」上又有為數不少的前科，不乏一些圍觀群眾起了趁機「清算」的心思——因為周圍人並沒有給這輛車讓出點空間方便駛出，而是隨後將其團團圍住，接著不斷發酵成了暴力事件。

這次Waymo的遭遇，明確凸顯在舊金山城市中，一般居民與robotaxi之間的緊張情緒。

僅僅因為「堵路」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暴力行為，當然只是個表象，真正原因背後另有其人。

直接原因是Waymo在幾天之前，發生了一起robotaxi碰撞事故。

一輛robotaxi在行駛過程中，與一名騎自行車的人相撞，造成騎行者輕傷，具體情況官方仍在調查中。

雖然客觀上Waymo解釋為當時有一輛卡車遮擋了視線，涉事robotaxi已經做出了剎車操作，只是無法避免碰撞的結果。

但說實話，民眾看到的，只是又一起因robotaxi人工智障操作，而導致的城市交通混亂。

相當於一場積分制的考試，Waymo在幾天前的碰撞事故又減一分。

僅僅這一分其實夠不上一錘定音的分量，然而兩家自動駕駛公司——Waymo和Cruise各自所轄的車隊裡，robotaxi所犯下的大大小小事故，已經把積分扣到了及格線上下。

這一系列事故所造成的民眾對robotaxi的排斥與不信任，才是導致Waymo無人駕駛計程車遭遇打砸燒的根源。

02. 火，早已蔓延

去年10月的時候，同樣是在舊金山，另一家龍頭自動駕駛公司Cruise也出了個大新聞。

Cruise遭遇一場人命官司，旗下的robotaxi對一名被人類駕駛車輛撞倒的行人造成了二次傷害，將其拖行差不多6米，受害者當場被拉去搶救。

這起事故在公眾輿論領域掀起了軒然大波，招致了許多舊金山居民對robotaxi的抵制，Cruise公司也因此引發一場人事地震。

公社之前的文章裡，也曾對此做過詳細分析，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回顧一下：《創辦人雙雙離職、公司命懸一線！通用幾十億美元即將付之一炬？》。

一晃4個月過去，這場事故帶給Cruise的餘波依然未平。

一邊，母公司通用大刀闊斧介入Cruise的管理和業務規劃，風雨飄搖之際通用CEO頻頻給Cruise站台，表示不會拋棄這家自動駕駛子公司，哪怕虧了幾十億美元，這依舊是筆「非常有價值的資產”；

另一邊，近期披露的事故調查結果顯示，Cruise不僅技術有缺陷，未能精準識別被撞行人以避免二次傷害，且碰撞後導致拖曳行人的「靠邊停車」操作也屬失誤，另外事故後公司「隱瞞關鍵資訊」的質疑也被實錘。

一來二去的，Cruise的名聲，在舊金山民眾當中差不多算是「臭了」。

不只通用為子公司的前途操心不已，身為robotaxi同行的Waymo也在心裡打鼓。

畢竟，Cruise公司因為事故黃了還是小事，民眾要是徹底不敢相信robotaxi了才是真是要命。

本就如履薄冰的robotaxi商業化進展，「回本」將更加遙遙無期。

X上就在傳播一張截圖，說是一名Waymo員工在論壇表示，自己對「Cruise被暫停運營，可Waymo還在繼續運營」的事實感到驚訝。

這個人的發言還透露出以下幾個訊息：

1.Waymo的robotaxi確實經常出現「堵路」的狀況，需要有人遠程或線下接管，這應該是無人駕駛技術現階段還不夠成熟的必然結果；

2.不少舊金山民眾早就看robotaxi不順眼，行人躺在路上、抗議者在車前蓋上放雪糕筒之類專門給robotaxi找茬的做法屢見不鮮。

其中2的出現，又是因為1造成的後果。

因robotaxi而造成的交通阻塞，已不是一次兩次，甚至堵救護車、堵消防車、碰撞事故也常發生。

而且肉眼可見的，隨著舊金山對robotaxi商業化運作的限制不斷放寬，這些情況發生的頻率明顯提高。

這一切對於生活在舊金山當地的居民來說，已然從「樂子」變成愈發難以抑制的惱火。

去年8月舊金山舉辦「robotaxi是否可以全天候商業運作」的聽證會，抗議者組織起來在場外進行抵制，該舉動可以被視為民眾反對robotaxi情緒的第一次爆發。

只不過當時抗議者的群體還相對較小，抵制robotaxi的聲音仍未能成為主流。

然而當煩躁的情緒蔓延開來，「積分」一次次累計，發展至今日，社群媒體上反對robotaxi的聲音已成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在舊金山消防局發布Waymo被打砸燒的官方推文裡，最高讚竟然是一條認為應禁掉Waymo的評論。

種種跡像都顯示，在民眾當中失去信任的，已不再侷限為某家特定的自動駕駛公司，而是整個robotaxi產業。

03. 僅僅只有不信任？

Waymo無人駕駛計程車被砸燒這麼勁爆的事件，當然引發了大眾的許多討論。

除了對無人駕駛技術不信任這個因素，許多人也注意到特定時間和城市的問題。

有人認為2月10日本就是個容易出事的日子，不僅趕上農曆春節，還正好是“美國春晚”（體育賽事“超級碗”）的前一天，在警察顧及不到的地方難免會有“潑皮無賴」趁亂搞事。

（評論中的「他們」指警察）

也有人認為是美國社會環境和城市治安的問題，才導致賽博朋克2077風格的「零元購」和類「零元購」事件頻繁。

也有人認為那些打砸燒robotaxi的人，就是現代的盧德主義者。

因為很多人選擇抵制robotaxi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認為這些無人駕駛計程車會搶了人類司機的飯碗。

我們的歷史課本裡教過，「盧德主義者出現於工業革命初期，他們認為是大機器生產代替人工而導致自己失業，所以選擇去破壞機器以期重獲工作。這是一次工人對資本主義制度的自發性反抗，但卻具有認識上的局限性。”

今天反對robotaxi的人，和兩百年前的盧德主義者，像又不像。

一方面，秉承「robotaxi一定會搶走人類駕駛工作」想法的抵制者，對robotaxi的排斥的確與兩百年前的盧德主義者達成了跨世紀的認同；

另一方面，這些人又更近一步了解到，robotaxi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是那些科技公司和大平台。

是科技公司打造出了讓無人駕駛取代人類的概念，並製造出了robotaxi；

是平台方基於利潤更大化的理念，一味壓低人類薪酬以降低成本，來讓自己獲取高比例抽傭。

當一家企業攫取了巨額財富，卻沒有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反而不斷侵犯用戶隱私之時，自然會招致越來越多的負面評價。

而這個惡性循環，正是誕生自矽谷的科技公司，在為數不少的美國底層民眾中所面臨的。

由Google母公司Alphabet所孵化的自動駕駛公司Waymo，在這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最典型的一名假想敵，俗稱叫「撞在槍口上了」。

Waymo一輛robotaxi的成本越高，其報廢的損失越大，抵制者的破壞也顯得更有價值。

以上這套邏輯，相較於國內大家對新科技、新技術發展的理解，多少顯得不那麼主流。

更多時候，我們是歡迎新科技發展，期待更多科技產品進入日常生活的。

例如無人駕駛技術可以大幅緩解人類出行的疲勞，robotaxi能夠進一步降低消費者的叫車成本，這部分解放出來的勞動力，可以投入更有價值的工作。

誠然，國內也存在著對無人駕駛不信任的聲音，覺得在一些複雜路況和突發事件當中，機器的反應無法取代人類的抉擇。

但在社長看來，每項新技術的誕生與普及，必然會伴隨無數的質疑。

汽車剛出現時，人們認為它速度太快、噪音太大、還使馬匹驚恐，會嚴重影響道路安全；

智慧型手機剛出現時，人們也覺得它bug太多，使用起來遠不如功能機便捷；

現今的自動駕駛技術，同樣存在著行駛不靈活、頻傳決策失誤的問題。

但汽車在發展、手機會迭代，自動駕駛技術當然也能進化。

寫在最後

每一項新科技的出現，從來都是一把雙面刃，在帶給人類便利同時也出現了先前所沒有的困擾。

然而人類社會不就是這樣持續發展起來的嗎？

至於robotaxi，它們當然還不夠成熟，但我想，人類也可以再多給它們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