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ChatGPT近一年必應的市佔率上升不到1%
整合了ChatGPT,微軟的搜尋引擎必應沒能一飛沖天。一年過去,它依舊望著Google的背影,在原地踏著小碎步。根據數據分析公司StatCounter的數據,必應在2023年結束時全球市佔率3.4%,而這個數字在2月為2.8%。也就是說,整合ChatGPT近一年,必應的市佔率上升不到1%。
2022年11月底,OpenAI悄悄上線一款聊天機器人ChatGPT,上線首周用戶突破100萬,兩個月後月活用戶突破1億,成為當時史上增長最快的消費級應用程式。
作為OpenAI的重要“金主”,微軟很快跟進,在ChatGPT上線次月就宣布要將ChatGPT整合進其搜尋引擎必應。2023年2月,在ChatGPT上線僅三個月後,微軟正式宣布推出新必應。使用者可以用自然語言直接提問,必應會給出答案,一問一答之間,微軟勾勒出「下一代搜尋方式」的願景。
調子起得很高。微軟CEO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亮劍Google,公開表示:“微軟將利用ChatGPT背後的人工智能,顛覆互聯網那個搜索市場,摧毀支撐Google核心業務的高利潤率。”
而Google也很配合地應了戰,其CEO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在內部發布“紅色警報”,代表Google面臨緊急且直接的危機。
令人興奮的故事拉開序幕:蟄伏十多年,微軟終於得以重拾搜尋夢,化身“進擊的微軟”,衝擊Google在該領域的統治地位。
但現實很骨感,必應幾乎沒能從Google手中搶奪過來市佔率。根據StatCounter,2023年結束時,Google搜尋引擎的全球市佔率依舊穩定在90%以上。
一方面,隨著Google也上線了對標ChatGPT的聊天機器人Bard,其他小引擎也紛紛融合大語言模型,新必應的獨特性被削弱。
另一方面,搜尋引擎的競爭遠不止「誰更好用」的比拼。去年10月,納德拉出席Google反壟斷案作證,一改之前的豪言壯語,控訴Google控制了行動手機製造商和瀏覽器預設搜尋的位置,微軟即使有心出錢卻一直沒能成功。
事實上,以「技術創新」和「使用體驗」為切入點衝擊Google,是微軟2009年正式推出必應時就已經演練過的劇本。必應一舉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的搜尋引擎,但也只是瓜分Google之外的不到10%的蛋糕,其「第二」當了十多年,市場份額幾乎未變也已十多年。
ChatGPT終究救不了必應,在搜尋領域,不擒王,必應就難有出頭之日。
必應的市佔率依舊困在原地。
根據StatCounter的數據,2023年結束之時,必應的全球市佔率為3.37%。實際上,在2023年一整年之中,必應的市佔率在整合ChatGPT之後經歷過數月的下降,後又回升:1月市佔率3.03%,2月~7月跌至3%以下, 8月開始緩慢爬升。
Google則幾乎與其相反,2023年Google搜尋引擎的市佔率在1月到5月處於上升,最高達93.11%,後小幅波動至年底的91.62%。
查看往年數據不難發現,如此小的市佔率波動在正常範圍內,無法與特定事件連結。2023年必應的全球市佔率成長幅度甚至不如俄羅斯的Yandex,後者的市佔率比年初成長0.6%。
也就是說,不僅必應的市佔率僅僅成長了不到1%,而就連這不到1%,也難言與整合GPT-4有關係。
微軟也曾公佈一些「令人興奮」的數據。新必應一推出,就在48小時內吸引了100萬用戶申請加入。在新必應推出的隔月,微軟就宣布必應日活用戶數突破1億,其中有「數百萬活躍用戶」都是被AI整合版本吸引。在美國市場,必應的市佔率從年初的6.67%成長到了年末的7.71%。
但同樣的,這些數據並不能說明必應取得了某種意義上的成功。將時間跨度拉大,科技創新帶來的「嚐鮮」稍縱即逝,並未帶來質變;而必應在美國市場的份額近三年也曾一度破7%,而這個數字與其高峰時期的30%(加上雅虎)的美國市場佔有率相比已經下滑了許多。
最明顯的問題在於,新必應以整合ChatGPT為最大的賣點,但這點的獨特性很快就被削弱了。
在ChatGPT誕生後的幾個月,早已為OpenAI投資百億美元的微軟出盡風頭,而Google則按兵不動,被外界質疑在AI軍備賽中落後。但在2023年2月,Google在微軟發表會的前一天發布了Bard聊天機器人,與ChatGPT及新必應競爭,搶在了新必應正式發布之前。
同時,其他搜尋引擎也紛紛部署大語言模型:You.com去年12月就推出第一代聊天機器人YouChat,早於微軟新必應落地;而DuckDuck緊跟新必應落地,在幾週後推出DuckAssist。
除此之外,舊金山還跑出個成立不到兩年的Perplexity AI,整個產品提供的正是基於大語言模型的新型搜尋服務,由OpenAI的GPT-3.5模型驅動,另內建基於GPT-4的Copilot搜尋功能,使用者可以在每四小時使用五次。就在今年1月,PerPlexity AI完成B輪融資7,360萬美元,投資人包括亞馬遜創辦人貝佐斯(Jeff Bezos)和英偉達等企業,融資後估值超過5億美元。
當必應瞄準Google的時候,「黃雀」也正在茁壯成長。光是Perplexity AI來說,在2023年3月到10月的半年時間裡,每天處理的搜尋請求量增加了6到7倍,目前每日處理的搜尋請求數量達到數百萬個。
另一方面,ChatGPT本身的迭代,也進一步削弱了新必應的優勢。新必應的吸引力很大程度上來自“聯網的ChatGPT”,在其推出的時間點,ChatGPT尚不能聯網,且訓練資料止步於2021年。但在2023年9月,ChatGPT已經可以連接到互聯網,並向用戶提供網路連結。OpenAI還推出了手機應用,並為ChatGPT安上“嘴巴”和“眼睛”,實現多模態。
種種變化,讓新必應已經難以帶給人們初上線時的“新鮮感”,ChatGPT沒能成為必應的救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的路,必應不是沒有走過。
以科技創新、更好的使用者體驗,來挑戰Google,必應本身就是攥著這樣的劇本出生的。2008年,時任微軟CEO史蒂夫·鮑爾默(Steve Ballmer)請來陸奇,向他承諾全力發展線上搜尋業務,與Google展開長期競爭。陸奇曾先後就職於雅虎,負責雅虎的搜尋和搜尋廣告技術,彼時雅虎可以說是Google唯一的強力競爭對手。
隔年,微軟將Live Search更名為必應(Bing),並予以「決策引擎」的定位。簡而言之,許多資訊用戶不必搜尋就已經顯示。如天氣、航班訊息,當用戶鍵入關鍵字的時候,相關資訊會直接顯示或彈跳窗,再如Facebook好友的內容也會透過必應推薦給用戶。為此,微軟和Facebook、多家旅遊服務商等都展開了合作。
最大手筆的,是微軟與雅虎展開歷史性協議,雅虎就此逐步放棄自己的搜尋技術,改用必應的數據。
向外積極合作,絞盡腦汁為使用者提供「貼心」服務、更「便捷」的搜尋體驗,必應出生起的路徑可以說與「新必應」如出一轍。就連Google的“警惕”,也與去年在內部拉響的“紅色警報”遙相呼應。2010年時任GoogleCEO艾瑞克‧施密特(Eric Schmit)表示,Google最大的敵人不是蘋果或Facebook,而是微軟必應。
但大力未能出奇蹟,反而讓必應成為微軟一塊尷尬的生意。上線兩年,微軟在必應搜尋業務上虧損了55億美元。2014年,當納德拉走馬上任,成為微軟的CEO後,立刻就需要回應關於「必應是否會被轉讓」的問題,彼時必應尚未盈利,而雅虎則已經動了停止合作的念頭。
十年過去,微軟仍舊守著搜尋業務,但其全球市佔率一直「穩定」在個位數。如今我們說必應2023年底市佔率3.71%,較之年初成長不到1%,實際上2010年年初必應的市佔率就已經是3.37%,必應並沒有比14年前壯大多少。
如果十多年前的「決策引擎」定位、與雅虎聯姻,以及今天整合了ChatGPT的「新必應」、與OpenAI聯手,都不能拯救必應,那究竟什麼能?
微軟要想在搜尋領域殺出一條血路,也許需要先「擒王」。
去年9月,美國司法部對Google發起的反壟斷訴訟開庭。這場庭審維持數週,許多競爭對手坐上證人席,其中就包括DuckDuckGo、Neeva(已經關停)這樣的小型搜尋引擎公司高層,以及微軟CEO納德拉。
如DuckDuckGo的CEO表示,Google與瀏覽器及平台達成協議,使其成為預設搜尋引擎,阻礙有效競爭。小搜尋引擎公司控訴Google在搜尋領域的壟斷,這並不令人意外,有趣的是微軟也在法庭上一改「顛覆搜尋」的豪言壯語,拿出了弱小之姿態,講述了在Google的陰影下必應的發展是如何被阻礙的。
納德拉透露,微軟已經在必應上投入了約1000億美元。對必應產品本身,納德拉顯然有信心,但他深知這還不夠。
根據納德拉在法庭上的證言,Google控制了網路入口的兩大系統——Android和蘋果。對Android廠商來說,Google的Google Play是重要的分送平台,以此為籌碼,Google穩坐Android系統瀏覽器預設搜尋引擎之位。
而在蘋果生態中,微軟和Google酣戰多年,但近7年以來Google都佔了上風。早在2013年,蘋果在iOS7的更新中用必應取代了Google,但在2017年,無論是行動端的Siri和Spotlight,還是桌面版本,其預設搜尋引擎都是Google。
納德拉表示,他深知Android系統被Google鎖定,所以每年都會看看必應有沒有機會和蘋果合作。微軟甚至願意接受多年的虧損,只為了達成這筆交易。成為蘋果的預設搜尋引擎,需要與蘋果分享廣告收入,但必應的規模較小,為了促成合作,微軟需要讓出更大比例的廣告收入,而微軟也準備好了做出這樣的犧牲。
但無論微軟多努力,願意出多少錢,必應都沒能取代Google成為蘋果生態中的預設搜尋引擎。
同樣的,在與三星談論瀏覽器預設搜尋引擎的問題時,微軟也碰了壁。三星電子的高層直言:“這根本不值得。我們不想走這條路。”
在法庭上,納德拉有些無奈,他稱「網路搜尋是(矽谷)最大的禁飛區」。
“唯一改變習慣的方法,就是改變預設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