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元旦跨年夜，河北石家莊一步行街因為臨時取消無人機表演活動，一位男子遭現場觀眾起哄，最後下跪道歉，該事件在引發廣泛討論。無人機表演下跪事件，似乎成了無人機表演產業發展的隱喻。無人機表演，不再像過去新物種誕生時那樣風光無兩、引人注目，無論是聲量還是噱頭方面皆有落潮的趨勢。

雖然從數量來看，無人機表演依然處於擴張階段。根據《2022年文旅行業無人機編隊表演數據洞察報告》統計，到疫情爆發前，無人機表演市場迎來高速增長期，即便在2021年，國內無人機編隊表演也達到了7228場。

然而，無人機表演價格，則清晰地方見證了產業一​​路從高光時刻到「跌落神壇」。過去一台無人機表演價格是1萬元左右，一場一千台無人機表演下來需要1000萬預算。但現在，一台無人機表演價格，不知名的企業只要200元。一千台無人機表演只要20萬。

從1000萬到20萬，無人機表演價格可謂大縮水，也見證了這條細分賽道的沉浮。

降價、美感疲勞，無人機表演跌落神壇

過去，無人機表演有多紅？

城市政府、文旅計畫願意花費千萬元舉辦一場15分鐘的無人機表演，春晚、奧運等盛大活動也喜歡加入無人機表演。

國內無人機領域流傳著一個產業共識，無人機只有大疆和其他。但無人機表演市場，則集中在深圳高巨創新、深圳大漠大智控、廣州億航智慧和天津一飛智控產業四小龍身上。大疆不做編隊機型，據了解，這四家及其服務商佔據國內九成以上的無人機表演市場。

頭公司通常喜歡致力於打造行業標桿，刷新金氏紀錄。高巨創新曾在2021年，以5,200架無人機隊刷新四項金氏世界紀錄。億航一位商務告訴Tech星球，除了2018年創造過一次金氏紀錄，2023年億航還做過一萬架無人機。但單純刷紀錄的數位玩法意義不是很大，最終還是需要有人買單。

無論是無人機表演“四小龍”，還是規模比較小的無人機表演公司，單一無人機表演價格都在下降。

2018年，無人機表演風頭正盛，1,000架無人機同時表演已屬於業界高難度標竿案例。當然，價格也很標竿。西安一次無人機表演事故意外將無人機表演價格一同公諸於世。公開報導顯示，2018年西安1,374台無人機在西安城牆南門編隊飛行表演，擺出西安城牆、絲路、四十週年等圖案，創下「數量最多無人機表演吉尼斯世界紀錄」。但表演中圖案亂碼，翻車比較嚴重。

事後媒體爆出採購招標網的《關於春舞大西安城牆千架無人機光影盛典活動無人機表演項目成交公告》，公告顯示，該次成交供應商為億航白鷺，表演項目成交金額為1050萬元。平均一台無人機價格高達7642元。

6年之後的今天，根據億航銷售透露，億航一台無人機表演價格是1000-1200元，台數多的話價格可以更低。採購一台無人機，價格約8000元。相當於以前表演一次價格，現在可以直接購買一台無人機。

不知名的中小無人機表演公司，要價更低。一位從事無人機表演業務5年的負責人王磊向Tech星球表示，無人機表演業務只是他們20多個業務的其中之一，他們公司總部在廣州，單無人機表演業務，有一個30多人的執行團隊。

費用方面，不同城市、不同日期的無人機表演價格不同。相較於南方城市，北部城市像東北、陝甘寧、西藏這些城市會貴一點。假日則比平常工作日價格高。

王磊表示，2023年他們做過最大型的表演是在溫州，當時是動用了2,000台無人機，收費60萬元。一台無人機折合300元。而過去幾年，他們家一台無人機表演飛行收費在800-1000元一台。

無人機表演最火爆的是2018-2019年。王磊回憶稱，儘管早期技術不成熟，表演中無人機掉落、圖案亂碼的事經常發生，但那時候玩家比較少，無人機表演存在一定的技術門檻，公眾對這種高科技也比較關注。現在無人機表演技術越來越成熟，幾乎很少發生無人機墜落事件，已經屬於常態化飛行，但大家早已視覺疲勞了。

誰還買單？向個人消費場景傾斜

無人機表演市場，早期客戶多為政府類活動項目。2018年翻車的西安無人機表演活動，最後是由地方財政支出。

現在，文旅計畫和景點逐漸成為無人機表演市場的重頭。數據顯示，2021年文旅景區無人機表演市佔比高達36％。四小龍之一的大漠大科技，其主要業務就是滿足文旅需求，目前已入駐過珠海長隆海洋王國、廣州長隆度假區、北京古北水鎮、淮安西遊等國內50多個主題公園及景點，在主題樂園的細分領域市佔率達到62.5％。

不少景點甚至開始自行採購無人機，將無人機表演常態化。億航商務稱，不少景點為了將無人機表演常態化，會從他們那裡購買無人機，然後億航對景區工作人員進行一定的技術指導。一台無人機8000元左右，景區差不多飛行幾次成本就回來了。

景點以無人機表演為“噱頭”，試圖以此吸引更多遊客。元旦跨年夜到古北水鎮看無人機表演的一位網友表示，大型假日古北水鎮都有這種表演。當天等了好久才看到無人機表演，但後來因為訊號幹擾，景點通知大家表演取消了。

此外，無人機表演服務不斷向個人消費場景傾斜。無人機表演企業可以說是見證了客戶的變遷過程，多位無人機表演企業負責人向Tech星球表示，現在無人機表演活動大多是政府、文旅景區項目，房地產公司、車企也是無人機表演的客戶之一。另外還有很多個人求婚、生日秀、粉絲應援類場景項目。

廣州一家無人機表演企業員工陳陽表示，他們公司從2016年就開始入局了。公司現在發展到數十人，全年無人機表演100多場，每場表演從起飛到降落通常是15分鐘表演時長。其中個人消費場景無人機表演，每月差不多有5-6單左右。

無人機表演企業競爭較激烈，大家只能在無人機機型、穩定性、客製化畫面上做出差異化，陳陽公司無人機表演服務一般提供客戶12-15個圖案、畫面定制機會。需求不斷升級，有些客戶對錶演時長有要求，希望表演時間更長一點，陳陽稱，這個需求通常也能滿足，但出於對意外風險的考慮，延長不了太久，最多延長到16-17分鐘。

無論是文旅景區，還是個人，大家都希望無人機表演意外風險降到最低。在這種情況下，無人機表演企業通常會跟客戶簽訂一份合同，其中不起飛率為3%。然後為了確保起飛場景，會提前派工作人員到場地勘測。

過往參與過的無人機表演項目，陳陽表示，大型活動通常是用到1000台無人機，差不多要23萬元。做比較多的是500-600台無人機表演，個人場景用到的無人機比較少，一般200-300台。個人求婚場景的無人機表演，通常一個字需要50台無人機，「名字+嫁給我」6個字要300台。

無人機表演是門好生意嗎？

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底，全國無人機營運企業1.5萬家，年產值達1,170億元，註冊無人機95萬架，無人機即時飛行約3.86億架次。

無人機表演，用藝術性的創造，一次次點亮一座城市，帶給大眾一場場視覺饗宴。但從商業角度分析，它是一門好生意嗎？

無人機表演業務原本屬於業界寒冬下的一場失意者的意外嘗試。國內無人機企業無人撼得動產業第一大疆的位置，產業投資退潮，企業拿不到融資，紛紛陷入生死存亡困境。無奈之下，企業開始尋找新的出路，去庫存的時候，意外趕上無人機表演市場需求。訂單自此開始源源不絕。

億航算是無人機表演領域入局較早的頭部企業之一。億航創辦人兼CEO胡華智先前接受採訪時表示，消費級無人機確實難有較好盈利，公司把數千台無人機庫存利用起來，從事編隊業務，意外產生了可觀的收益。

無人機表演業務曾經扭轉了億航消費級無人機不盈利的局面，飛行編隊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公司預期”，年表演收入甚至一度被寄望於過億。

2019年，億航登陸資本市場。其招股書顯示，2018年以無人機表演為核心的空中媒體業務創造了3,130萬元營收，佔總收入47％。

然而上市之後的億航，卻沒能維持過往的成長速度。億航財報顯示，2022年億航實現總營收4,432萬元，上年同期為5,681萬元，年減了22%；淨虧損為3.293億元，而2021年同期為3.139億元。歸母淨虧損為3.282億元，上年同期的淨虧損為3.14億元，較去年同期擴大了4.54%。調整後淨虧損（非公認會計準則）為2.062億元，2021年為1.98億元。

無人機表演業務也在策略調整中逐漸被邊緣化。億航一位員工向Tech星球表示，現在億航主要業務是載人無人駕駛航空器，無人機表演業務比較邊緣。商務對無人機表演諮詢客戶表現得甚至有些意興闌珊。一位接觸過億航商務的消費者聲稱，之前在一個週五的時候諮詢億航無人機表演業務，他們商務讓客戶加他們微信，然後說週一才能給到客戶相關飛行表演案例及價格。

另一家頭部無人機表演企業對待客戶同樣不是很上心。上述消費者表示，天津一飛智控對客戶也很怠慢，他們似乎並不急著拿下客戶無人機表演的訂單。

國內低客單價無人機表演收入似乎無法滿足企業營運成本，加上企業間白熱化競爭，頭部企業紛紛開始拓展海外市場。億航商務向Tech星球表示，受疫情影響，公司開始將觸角伸向海外，現在海外業務收入增多，需求很大。海外客戶喜歡動態的，從A點飛到B點3D立體秀，國內喜歡2D的多一點。

國外價格也更高，單次無人機表演價格是3000多元一台，比國內高出3倍之多。

從短期來看，無人機表演不失為無人機企業的一個創收業務。但從長遠來看，隨著無人機表演常態化發展，觀眾日益美學疲勞，沒有差異化的無人機表演，生存空間可能會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