鰻魚苗，被稱為是“水中軟黃金”。一直以來，我對這個頭銜沒什麼概念，直到我看到了下面這幾個新聞：西班牙有一道名菜，原料就是幼鰻，據說既不好吃，也不好看。活著的時候，幼鰻黏黏的，透明的，還像蛇一樣不停扭動，略噁心；煮熟後，味道也很一般。但這個菜在西班牙，貴到離譜。

2018年，原物料幼鰻的日常批發價就高達1公斤1,000歐元。首批嚐鮮價更貴，2016年，據說第一批幼鰻1.25公斤，就拍出了5,500歐元。批發價尚且如此，零售價格只會更高。

有了這個市場基礎，那麼西班牙和其他國家出現幼鰻走私，似乎也能理解了。

2022年，西班牙警方查獲了180公斤的歐洲鰻魚苗，預估價值高達27萬歐元。

英國也在2020年2月，查獲了200 公斤幼鰻，當時正運往香港，估計價值 669萬歐元（不同媒體預估，東亞市場更貴）。

看到這裡，很多中國網友坐不住了：“我們國家養殖鰻魚多得是，賣給他們不就發財了嗎？”

邏輯是沒錯，但放在謎一般存在的鰻魚身上，事情就變得無比複雜！

海鰻？河鰻？

首先，我們常說的鰻魚，是指硬骨魚綱鰻鱺目下的動物，電鰻這種不算，電鰻屬於電鰻目。

鰻魚有海鰻和河鰻之分，鰻魚大多是海鰻，屬於海鰻科，而河鰻則屬於鰻鱺科鰻鱺屬。

我們常說的歐洲鰻魚、日本鰻魚、美洲鰻鱺就是河鰻，中國養殖最多的就是日本鰻魚和美洲鰻鱺。

餐飲中比較受歡迎的蒲燒鰻魚和鰻魚飯，傳統上是用河鰻來做的，因為河鰻口感更鮮嫩，更肥美，價格也比海鰻貴，有的無良商家會用低廉的海鰻欺騙消費者。

以下討論的就是河鰻。

鰻魚苗至今沒有達到人工繁殖

中國是鰻魚養殖產量最高的國家，佔總產量的70%，養殖廠集中在浙江、廣州、福建等地，鰻魚大多是出口給日本和韓國。

有一個冷知識，就是鰻魚消費大國日本，很多餐廳標榜自己賣的是本地鰻魚，其實是來自中國。

中國的鰻魚養殖產業已經很成熟了，養殖，加工，出口，幾乎是一條龍服務。

但是，唯一有一個難題還沒有被攻破，那就是鰻魚繁殖。

放眼全世界，都無法人工完成鰻魚整個生長週期，這其實和它奇特又複雜的生活史有關。

鰻魚是洄游魚類，但它洄游的方式和鮭魚相反，鰻魚的生命週期始於海洋，大部分時間都在內陸淡水中生長發育，性成熟後，再回到海洋中產卵，產完卵就會死亡。

鰻魚分為卵、葉鰻、玻璃鰻、鰻線、黃鰻和銀鰻6個階段，其中卵和葉鰻時期在海洋中，玻璃鰻出現在海水和淡水交匯處，鰻線和黃鰻代表著鰻魚的生長期，是在淡水中，發育成熟時在激素的作用下，就會變成銀色的銀鰻，銀鰻只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才會開始產卵。

在過去，鰻魚的繁殖地一直是個謎，直到1991 年，科學家才確定它的產卵地是在馬尾藻海。

科學家也想突破人工繁殖，但結果都失敗了。

不是鰻魚不產卵，就是產卵後，幼鰻夭折。鰻魚是一種非常敏感的動物，飲食不對，環境不對，會影響其發育和產卵，甚至影響性別轉換。

目前人工孵化的幼鰻存活時間最長的只有140天，還沒發育到玻璃鰻就死亡了，就這還是2022年研究的結果。

可以說，以目前的技術，想在人工飼養環境中完成鰻魚整個生命週期，幾乎不可能。即使偶有成功，也不能量產。

這意味著，現在幾乎所有的養殖河鰻，都是野外捕撈的幼鰻發育而來的，養殖廠收購的都是玻璃鰻。

無法實現商業化繁殖，但全球鰻魚需求又這麼大，這就是鰻魚越來越少的原因。

除此之外，環境污染、洄游被人類設備誤傷等等，人類一番操作之後，歐洲鰻魚淪為了“極度瀕危”，而美洲鰻鱺和日本鰻魚是瀕危物種。

私人捕撈和買賣鰻魚苗是違法的

在吃貨的努力下，歐洲鰻魚的產量跟不上了，岌岌可危，於是在2010年，出於保護歐洲鰻魚的出口受到了限制。

中國為了確保自家鰻魚供應，2013年也發布了相關規定，嚴格控制鰻魚苗的捕撈和出口。

依規定，捕撈、出售、出口鰻魚苗的機構必須辦理許可證，而且要定時定點定數額捕撈，否則就是違法行為。輕則罰款罰沒犯案工具和所得，涉案金額超過1000元，就是刑事犯罪，嚴重的，是要坐牢的。

儘管如此，有的人為了金錢銤而走險！

43歲的劉某一到春季，就會在晚上偷溜到錢塘江捕撈玻璃鰻，據他交代，自己幹這個已經有好幾年了，去年還被抓到過一次，被處理過了，但今年抵擋不住利益的誘惑，重操舊業。

用他的話來說，一尾玻璃魚可以賣到20塊，晚上運氣好，捕捉幾百條，就能賺上千塊，誘惑實在太大了。

像他這樣的人還很多，他們都會將玻璃鰻賣給鰻魚養殖場，於是衍生出黑色產業鏈。

根據《浙法傳媒》報道，杭州錢塘江警方自2019年已經抓了嫌犯170多個了，查獲的鰻魚苗超過2.5萬條。

這還是小規模的，國際上有組織的大規模鰻魚苗走私，一公斤售價至少是5800歐（數據來自香港大學的研究），數量至少是幾十萬條（1公斤大概3000尾，200公斤就是60萬尾）。

中國是最大的鰻魚養殖國家，一部分「有問題」的鰻魚苗會在中國中轉，養半年後再出口給其他國家。

最後

由於無法人工繁殖，鰻魚資源被認為是不可持續的。

按照現有的趨勢發展，鰻魚被吃滅絕完全有可能。

根據日本媒體報道，現在美洲鰻鱺成為了流行的新型消費目標，今年日本的美國鰻鱺苗進口量創下歷史新高。

如果我們在科學上再不突破，飲食上也不節制，美洲鰻鱺就是下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