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珠是不會低頭的。這些年來，董明珠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熱搜上“麻”了。光是今年，就霸榜不下十餘次，詞條內容涉及格力業務、用人、價值觀以及其個人情緒等方方面面，堪稱「熱搜製造機」。她最近的系列爭議話題，幾乎都與年輕人相關。

例如熱搜詞條，#董明珠稱年輕人不該以自我為中心#。這是董明珠對網路說法的一個回應，不少年輕人認為，董明珠工作思維模式是老式的，“她那個年代，和現在年輕人的年代是截然不同的社會背景”，

對此，她在直播時表示，「現在的年輕人是什麼樣子？自由散漫？不講規矩？想幹啥幹啥、以我自己為中心？那這個社會就沒有和諧了，個人都以自我為中心那是一盤散沙。我接觸的很多年輕人還是有一種情懷。為個人奮鬥可能你結果不一定太理想，但心中有大愛，關愛別人，相信未來的世界一定屬於這種人。”

網友聽不下去，勸她少管年輕人的事，並回懟，「不以自我為中心，難道以資本家為中心，做個合格的牛馬嗎？」「就不要給年輕人建議了…沒有一次是對的。”

王自如“自如”，孟羽童“不同”

但從董明珠的表述裡，隱約能看到她似乎在點撥兩個人：王自如和孟羽童。他們也是董明珠熱搜裡討論度最高的兩個人，還有一個共同的標籤：年輕人。但兩人截然不同的結局，投射著董明珠的價值觀和個人情緒。

2021年，王自如和孟羽童幾乎同期入職格力。王自如擔任副總裁，孟羽童職務是總裁助理。前者做數位評測起家，在與羅永浩進行一場不對等的線上辯論後，聲名達到創業時期的最高。加入格力後，負責數位管道改革項目，偶爾在董明珠身邊客串直播主持人。而後者是應屆畢業生，與董明珠相識於一檔綜藝，被高調地欽定為「董明珠接班人」。前地產大佬馮崙說，格力電器7 萬多名員工裡，只有她不用每天穿工裝上班。身為秘書，孟羽童獲得了與老闆一樣的「穿衣特權」。

有媒體評價稱，兩人本該毫無交集，但因董明珠在格力交匯，並被賦予同一種身分意義──格力通路改革的風向標。

加入格力後，王自如的工作多是在幕後，可能是在離董明珠比較近的辦公室，隨時向她報告。近期，她在董明珠接受訪問時，幾句「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把他的推到近兩年最高光的時刻。

王自如對著鏡頭，當著董明珠的面說，“我沒有看過格力給我的工資條”，“能不能給我一間離你比較近的辦公室，我要隨時向您匯報”，“我哪怕每天什麼事都不干，我就看她怎麼開會，我聽她每天講什麼、做什麼，我都覺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尤其是說，「剛畢業的年輕人一定要學會心態歸零」。這和董明珠一直以來的心態如出一轍。馬麗在春晚小品《投其所好》裡說，「我都不知道領導說的是什麼，但我要讓領導者感受到我被他的話洗禮了」。董明珠自然十分受用，雙手托腮，保持少女姿態。

“我接觸的很多年輕人還是有一種情懷”，大概指的便是王自如一類年輕人。這讓不少職場人自愧不如，驚呼：「質疑王自如，理解王自如，成為王自如」。「三表龍門陣」還發文感慨：你們以為我一直寫下去嗎？我也在等待自己的董明珠。

但孟羽童的「待遇」完全不同。從5月離職至今，常被董明珠掛在嘴邊，時時被提起，沒有被她放過。這“潑天富貴”，不要也罷。

董明珠數度針對離職發聲，每次表態必高掛熱搜。例如今年8月，她在訪談中稱，「有人吃著碗裡還看著鍋裡的」「這種人太多了，所以這種人我們絕對不會允許他在這裡給他待下去。」11月，董明珠也強調「網紅不網紅，看人品質。人在格力去外面做廣告是不合規的」。

在回應是否用錯、看錯孟羽童時，董明珠也沒收著話說，「不要叫用錯人，是她自己的選擇吧，人生的道路是自己選。人生價值觀是她自己定的，你選擇做什麼樣的人是你自己決定的。現在很難說五年後是什麼樣子。”

從工作態度、離職行為、個人人品甚至未來成長，董明珠把這個90後年輕人鞭笞得體無完膚。不久前，她在格力電器大學生入職儀式講話時，再次提及孟羽童。她稱，當時在實習生節目中是看中孟羽童勤奮，選來做秘書，但是一個文都寫不出來。孟羽童只想著用格力平台當網紅，在公司中產生了不好的影響。

最後，她對在場的新員工強調， 「大家覺得她也物有所值，在格力已經有了所謂的粉絲，但那有什麼用呢？只是今天賺得錢多一點而已。」她還不忘繼續敲打在座的年輕人，只想著賺更多錢跟行屍走肉沒差別，錢不應該是大學生的夢想，錢是奮鬥的結果。

內部講話為何流出，不得而知。但董明珠類似「打工不為錢」、「只想賺錢就像行屍走肉」的觀點，又在年輕人以及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

事件當事人之一的孟羽童，先前遭訓斥時多是持迴避態度。12月18日，她首度在社群媒體更新動態，疑似回應董明珠。在她發布的影片中，出現多款產品，可能是種草帶貨。在影片文案中，孟羽童寫道：“在冬天好好養生的同時別忘了養心，凝神聚氣，保持心情愉悅。”她的個人帳號標籤裡，仍然寫著“前500強總裁秘書” 。

董明珠對年輕人的態度，在管理理念上與當代年輕人價值觀的衝突，尤其是對孟羽童“不放過”，反而為孟羽童贏得不少同情。例如李國慶都看不下去了，這位自稱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的前知名企業家發影片稱，董明珠在對待孟羽童的事情上掉價。孟羽童身為應屆畢業生，想和董明珠搭檔成網紅，做第二職業創收很正常，「人沒損害格力吧？沒去給競爭對手帶貨吧？沒利用格力的位置跟經銷商弄點什麼吧？不傷害公司利益，沒大毛病。」李國慶還奉勸董明珠，給年輕人留個面子，留個餘地。

光明網的評價更為直接，針對東方甄選「背刺」董宇輝事件，以及董明珠屢次提及孟羽童，發布評論文章稱，董宇輝和孟羽童透過現代傳播技術，獲得自身身分的重塑，成為企業難以安頓的“不穩定因素”，衝突似乎不可避免。對企業來說，其實不用太過糾結這種衝突，這是超出自己控制能力的“勢”，是一種技術進步與產業演進帶來的副產品，公司結構對個人命運的掌控已經被解構了。就像董明珠對孟羽童的批評，網路上的評價似乎很不討好。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傳統的「出任CEO、走上人生巔峰」的路徑，已經不再具備絕對的話語權，當然就沒有太大說服力了。

董明珠為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連番操作下來，董明珠常駐熱搜頭條，過去的言論也被重新翻起。例如董明珠曾建議立法，對員工跳槽行為收取培訓費。實際上，這是今年3月的“舊聞”，董明珠還強調，“因為你在我這裡乾了十幾年，我培養了你，我付出了那麼多財力人力物力和時間，你拍了屁股就走了，那你下一個單位最少要賠償我的訓練費」。

一般情況下，企業領導人的不少熱搜，都是策略性的服務公司業務。例如小米雷軍、360週鴻禕，多數情況下都是在公司需要時站到台前，衝一衝熱搜。但董明珠的熱搜，並非全然有益於企業的發展。例如2019年，格力第一屆臨時股東大會上，董明珠提前洩漏公司績效。第二天就收到深交所的問詢函，批評董明珠違規揭露業績報告。第三天，格力電器股價低開，盤中一度跌逾3%。

董明珠也不怕樹敵，把業界友商diss個遍。例如，她喊話美的，「空調領域我是世界老大，他算老幾？」後來小米入股美的，她怒噴「兩個騙子在一起」。在央視的舞台上，因為雷軍的一句戲言，她跳將起來，「我跟你賭10個億」。馬雲也沒放過，在她看來，「馬雲離開我活不了，我離開他照樣活」。連消費者都沒能逃過，董明珠曾稱全球70億人，不買格力產品的都是「腦子有病」。

董明珠為何管不住自己的嘴，出言必遭懟，她有招黑體質麼？實際上，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她懟天懟地，口無遮攔，而且不在乎場景和物件。格力業績出彩時如此，格力進入發展瓶頸時也不例外。

環球人物雜誌曾指出，董明珠不滿意媒體對自己的報道，就公開叫罵：「我看到網上很多罵我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祖墳被我挖了還是怎麼樣？他恨我但不能把我吃掉，有人說格力電器被董明珠搞完蛋了。我不知道完蛋了沒有？你是股東嗎？你是企業家嗎？越罵我越高興。”

即便每次訪談前，記者也會有意提醒，用​​詞謹慎一些，有些話適合私下說，公開就會讓人誤會。但董明珠絲毫不在意，反而宣稱「我從不低頭，反正天不會塌下來」。

黑紅也是紅，董明珠是準備好要做網紅的。2019年，在中國智慧製造全產業鏈應用大會上，她就毫不避諱地公開回應自己的「網紅」身分：沒錯，我既是「網紅」又是個「好鬥者」。

魯豫曾採訪董明珠。會面結束，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董明珠沒有朋友，「她見到我特別高興，是那種真實的高興。她捧著我的臉會讓我覺得，她其實生活中是很需要朋友的一個人，一個來自遠方的、能夠理解她、跟她說話、跟她沒有利益關係的人。但能跟她成為朋友的人，特別特別少，高處不勝寒。”

可能是內心真實的想法被刺破，董明珠反覆找補：“職務越高就越沒朋友。不是沒有朋友，是你不能跟他做朋友。”

董明珠的“高處不勝寒”，另外一層意義可能是內心的柔，需要更剛硬的一面來掩護。女性的以柔克剛，在她的輸出下，就是硬剛。她的底氣可能來自，一路帶著格力電器，像鬥士一樣打怪升級，走到今天。在這種情況下，最累的除了她自己，恐怕就是格力公關部門。

企業領導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愛亂說話，多數情況下，對公司的發展是百害無一利。禍從口出，不少大佬都吃過大虧。例如新晉企業家頂流俞敏洪，他曾在2018年一次活動上大放厥詞，「因為中國女性的墮落，導致國家的墮落」。這句話讓新東方股價瞬間腰斬，蒸發600多億。

即便明星光環強大如馬斯克，公眾給予與其最大的包容度，但在一系列不恰當言論後，也是妥協讓步，才平息眾怒。例如收購Twitter過程中，就改名X以及會員收費事件，引發用戶、祖克柏的反擊，最後也是馬斯克認慫，放棄激進策略。

眼下電器正處於一個十分艱難的階段。截至12月20日收盤，格力電器大跌7.09%，幾乎抹平了年內漲幅，累計蒸發超130億元市值，系格力股價今年內新低。今年8月，格力落選《財星》世界500強，董明珠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一點也不難過，還說：「企業好不好，自己心裡有數；有沒有病，自己知道」。

作為格力電器最大的門面，馬上70歲的董明珠，沒有接班人計劃，對格力多元化、全球化目標也沒有明確規劃。當此之時，言多必失，還是管管自己的嘴吧。

參考資料：

環球人物，《董明珠的大嘴，是你不懂的孤獨》

遠川研究所，《別太為難孟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