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羅大佑和孫燕姿誰“贏了” 但線上演唱會賺錢的路還很遠
兩場幾乎同時進行的現場演唱會,在刷屏朋友圈的同時,也點燃了沉寂已久的科技圈。5月27日晚間,“華語音樂教父”羅大佑和“新加坡天后”孫燕姿幾乎同時開唱,樂迷“痛并幸福”地在視頻號和抖音之間來回切換,討論著到底是欣賞“寶刀不老”還是觀看“邊唱邊聊”,不少人甚至手機、平板和投影一起上陣,歡呼著“爺青回”的同時,也會吐槽著突然掉線的“渣技術”。
討論度就代表著流量,截至當日(5月27日)演唱會結束,共3500萬人“看過”羅大佑在視頻號的演唱會,截至5月28日零時,數字超過4000萬;孫燕姿抖音直播間一開播就很快破1億人次,直播結束時顯示有2.4億人次看過。但雙方統計口徑略顯不同,視頻號可以簡單理解為UV(用戶訪問量),而抖音可以簡單理解為PV(頁面訪問量),但這都不妨礙兩場演唱會的影響力。
事實上,線上演唱會並非最近幾年才出現,那麼,疫情之下爆紅的線上演唱會到底是曇花一現的特殊事件,還是可以持續複製的商業模式?兩場演唱會背後的視頻號和抖音,在爭奪短視頻市場份額的同時,又將為音樂行業帶來哪些變革?
孫燕姿抖音唱聊會、羅大佑視頻號演唱會宣傳海報圖/受訪者供圖
視頻號和抖音“剛”正面?細節中隱藏差異
這是羅大佑和孫燕姿的隔空“打擂”,也是視頻號和抖音的正面博弈,但認真觀察這兩場演唱會的細節,就會發現二者仍是存在差異化的。
5月27日19時30分,羅大佑的“童年”視頻號線上演唱會(下稱:羅大佑演唱會)開始預熱,直播間“看過人數”(視頻號的統計單位)超過500萬。半小時後,頭髮花白但面色紅潤的羅大佑帶著標誌性的黑框眼鏡,以代表作《野百合也有春天》開場。演唱會的場地雖然設在室外草坪,甚至聽得到蟲鳴鳥叫,但音響、和聲、樂隊都非常專業,而68歲的羅大佑除了連麥嘉賓的短暫時間外,“打”滿全場。截至當日演唱會結束,共3500萬人“看過”;截至5月28日零時,超4000萬人“看過”該演唱會。
同樣在5月27日20時,“孫燕姿抖音線上唱聊會”(下稱:孫燕姿唱聊會)準時上線,身著白色工裝套裝的孫燕姿以聊天的形式開場,她側坐在沙發上,像朋友一般聊著運動、護膚等話題,開播超過15分鐘,才唱第一首歌,在這首歌的進程中,直播間觀看人次(抖音的統計單位)突破1.2億。與羅大佑演唱會的酣暢淋漓不同,孫燕姿采取的是邊唱邊聊的方式,還設置了主持人,節奏推進更加平緩。在當日22時左右,唱聊會結束時,直播間實時顯示觀看人次為2.4億。
如同視頻號和抖音的數據統計口徑不同、無法直接對比一樣,羅大佑演唱會和孫燕姿唱聊會在定位上也是有差異的。抖音相關負責人在接受貝殼財經記者書面採訪時稱,5·27孫燕姿唱聊會是一次孫燕姿與網友們聊聊天、唱唱歌的互動型直播,陪伴和分享是這次唱聊會的內核。
上述負責人進一步補充稱,抖音希望用這種“即時輕互動”的方式,讓歌者與聽者共同參與,實現“雲”陪伴,共創美好。未來,抖音將持續探索線上演唱會更多元豐富的表達方式,給用戶帶來更多美好的音樂體驗。
從西城男孩到五月天,再到張國榮和周杰倫的幾場演唱會,視頻號則追求的是專業的線上演唱會,舞美、音響、燈光等也力求專業。與視頻號合作過多場演唱會的騰訊音樂“TME live”團隊告訴貝殼財經,“直播”可以隨意輕鬆,而TME live的任何一場演出,無論是什麼形式,都堅持每一場演出都是演唱會級的live(現場音樂)。在“TME live”團隊看來,資源、技術、團隊三者缺一不可,是並駕齊驅的三股力量,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優質內容和先進技術完美結合。
抖音對孫燕姿唱聊會的定位是“即時輕互動”的“唱聊”,而視頻號對羅大佑演唱會的定位是專業的Live。從這個基礎出發,再看孫燕姿演唱會上“主持人中途跑去衛生間”,也就變得可以理解,甚至可能是為了調節氣氛而設計的“橋段”。但用戶針對的音響、打光,還有穩定性的吐槽,則確實值得團隊反思。
音樂行業資深從業者、就匠音樂創始人張昭軼告訴貝殼財經,純直播的線上演唱會的難度,是如何在不同區域會場有延遲的情況下,做到實時同步,以及觀眾有效互動。但是錄播演唱會在技術上相比五年前進步並不明顯,而且受限於帶寬等因素,清晰度甚至不如藍光DVD,而修復舊電影、舊演唱會的技術也相對成熟。
騰訊在短視頻領域不再“仰攻”,帶動多家大廠入局
實際上,線上演唱會在2000年就已經出現,麥當娜是第一個舉辦線上演唱會的歌手。2014年,汪峰也舉辦了線上直播演唱會,並且獲得了超200萬的票房。包括早年的樂視音樂、蝦米音樂都曾經嘗試過線上演唱會。但受限於成本考量,此前的線上演唱會更多停留在“試水”階段。
“沒有形成規模是由於無法收回成本”,就匠音樂創始人張昭軼告訴貝殼財經,在2015年,歐美知名女歌手泰勒·斯威夫特的直播費用就已高達100萬美元,並且需要在直播的兩天后就下線相關內容,不可以再使用,ROI(投資回報率)算不過來。
疫情成為轉折點。數據顯示,2020年一整年,演唱會總場次不到1000場,截至2021年中,國內累計延期和取消的線下音樂演出超過2萬場。於是,線下停擺的演唱會紛紛轉戰線上。
據騰訊音樂介紹,旗下“TME live”是2019年開始籌備的,原計劃2020年春天正式亮相,但在疫情之下,TME live在2020年3月以首輪(beta)版的形式跟用戶見面,一周年後正式上線。TME live與視頻號共同播出的西城男孩、五月天、張國榮、崔健等現場演唱會,總觀看人數分別達到2768萬、1681萬、1700萬和4600萬,總分享次數為340.9萬、80萬、100萬和270萬,總點贊次數1.6億、3214萬、3800萬和1.2億。
在上述演唱會中,騰訊音樂旗下的TME live為內容提供方和主導方,視頻號為播出平台。但知情人士透露,本次羅大佑直播演唱會為視頻號主導。另據一份網上流傳的視頻號演唱會招商清單,後續視頻號還將主導後街男孩、劉若英、伍佰、鄭鈞、新褲子樂隊等演唱會,排期更是一直持續到今年11月,顯然產品模式已經跑通。
無獨有偶,抖音的“DOULive沙發音樂會”、“DOULive在現場”等系列線上演唱會也在2020年上半年上線,跟進加碼了這一賽道。2021年8月初到9月底,抖音曾連開七場線上夏日歌會,邀請了孫燕姿、魚丁糸、張惠妹、陳粒等樂團和歌手參與,累計觀看量超過4000萬人次,而其中孫燕姿在9月初演唱會開唱不到一小時,就已收穫了驚人的6億點贊量。但相對遺憾的是,抖音的線上演唱會的熱度更多是在粉絲和圈層間,並沒有形成全民討論和大範圍“破圈”。
此後又有眾多大廠跟進了線上演唱會賽道,如摩登天空與B站合作推出了“宅草莓”線上音樂節;網易云音樂先後推出了雲村臥室音樂節和硬地Live;大麥平台也推出了“平行麥現場”超級演唱會等。
2019年底,騰訊首席運營官、PCG總裁任宇昕在談及做短視頻的思路時曾稱,要強調用戶驅動,而非競爭驅動,減少被對手牽著走的“仰攻”。但事實上,此前騰訊微視等多款短視頻產品,在算法推薦、產品策略、運營策略上都存在類似的“仰攻”情況。而這次視頻號線上演唱會模式的跑通,讓騰訊一掃此前陰霾。
據視燈研究院數據,截至2021年12月,微信視頻號DAU(日活)已達5億水平,同比增長78%,其用戶體量已介於抖音與快手(主站+極速版)之間,用戶日使用時長達35分鐘。
在騰訊2022年一季度財報裡,視頻號的商業化也首次被提及。據騰訊控股2022年一季報,微信視頻號直播服務收入增加,帶動社交網絡收入增長1%至291億元。在業績電話會上,騰訊管理層強調:“視頻號對於騰訊的總體業務是非常重要的,未來希望去考慮視頻號如何變現。視頻號的變現成功,對於公司利潤增加會是非常重要的驅動力量,但會保持克制,可以參考朋友圈廣告。”
疫情催化線上演唱會市場?仍沒底氣靠門票變現
艾媒諮詢2021年發布的《中國在線音樂行業報告》顯示,受新冠疫情影響,在線音樂獲得發展紅利,在2020年上半年,觀看在線音樂演出的用戶規模就突破8000萬。
雖然用戶規模龐大,但線上演唱會的商業化路徑仍在探索階段。
從目前的線上演唱會來看,主要分為免費演唱會和付費演唱會兩種形式。免費演唱會的變現模式以廣告招商、禮物打賞、周邊售賣等為主。以視頻號為例,5·20周杰倫演唱會上百事可樂以獨家冠名商的身份,出現在主辦平台的社交賬號、App海報等多個宣傳陣地上;而在崔健、羅大佑的演唱會中,極狐汽車作為冠名商在演唱會中亮相,微信指數峰值時較活動前提升54倍,極狐的定制禮物共送出104萬次;崔健演唱會中還收穫了600萬豆的禮物熱度。
與視頻號的商業化方式不同,網易云音樂的線上演唱會採取過售賣門票的方式,也就是上述付費演唱會模式。以網易云音樂上線的TFBOYS“日光旅行”七週年演唱會為例,該場次售票數破百萬,其中最低票價30元,最高860元,同時在線人數峰值為78.6萬人次。如果以最低票價計算,主辦方可能有超3000萬元的票務毛收入(含渠道成本)。但需要注意的是,TFBOYS的粉絲黏性更強,打投意願更重,因此門票收入也更高於行業其他歌手。
周杰倫5·20視頻號演唱會的周邊銷售和廣告贊助圖/受訪者供圖
一位希望匿名的音樂人告訴貝殼財經,“目前的線上演唱會更多是流量生意,無論是廣告招商,還是周邊售賣、網絡打賞,都是在消耗原有的IP,但如果真的要付費,就產生不了這樣的影響力,平台目前也沒有開啟售票的信心和底氣”,“在他看來,目前IP對於平台的價值,遠遠超過平台對於IP的價值,這是平台未來需要發力的地方。”
他舉例稱,如果周杰倫的演唱會是付費的,每人150元門票,是否還會有現在的影響力?已知的是200元左右就可以買一套清晰度更高的藍光DVD,普通版本甚至更便宜。而付費後,用戶的觀看量不足,又會導致贊助商曝光量不足等連鎖反應。
“他們還是流量思維,認為用戶消費音樂,和消費信息流裡的廣告、拼多多里的訂單,甚至外賣、打車沒什麼兩樣。他們在嘗試的還是互聯網模型,並不那麼了解用戶在電影、音樂上的消費來自哪裡,其實不同內容的細分領域是不同的,甚至古典音樂、流行音樂的玩法也是不同的”,上述音樂人表示。
成本方面,據受訪的多位音樂人透露,音樂的版權十分複雜,按照大類分有幾種,細分則更多,各大平台擁有的音樂網絡播放權,和演唱會的版權需要分別談判,分別付錢。但目前也有平台嘗試,在網絡播放版權續約時候,將視頻版權、項目版權、線上演唱會和線下售票,甚至開發周邊等權益都是打包進去的,這樣整體的項目合作包,每家音樂公司的費用或在每年幾億到十幾億間。
談及未來線上演唱會的發展方向,就匠音樂創始人張昭軼判斷是社交化和虛擬化。“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朋友圈分享音樂的界面變大了,更大的封面展現有更強的衝擊感,這就是社交化的具體表現。未來音樂將在社交平台得到更多露出,產生更多連接”,就匠音樂創始人張昭軼告訴貝殼財經記者。
據他介紹,虛擬化就是在線上演唱會的體驗上下功夫,通過對VR(虛擬現實)、AR(增強現實)等技術的應用,提供更接近於線下演唱會的氣氛和真實感,但他認為目前的技術尚不足以達到這種體驗,需要音樂企業和平台共同努力。此外,線上演唱會的收音、信號、互動接入也都需要進一步提升規格。